40. 晉江獨發(第二更) “黑貓”先生。……(1 / 1)

津木真弓在從月影島回來的那晚就收到了對方的信息, 但一直忙到今天,才有時間門來赴約。

她掃了一眼桌上的前菜,尚有溫熱的氣息,手邊的長口瓶中的紅酒也已經醒得剛剛好, 算一下時間門, 應該是從她發信息告訴他離開學校時,就開始準備了。

……說實話, 這讓津木真弓一度覺得, 他和降穀零兩個公安臥底好像看上去也不是特彆忙的樣子……

“沒有事就不方便請津木小姐吃一頓晚飯了嗎?”

綠川光笑著拿起長口瓶, 依次給兩人手邊的紅酒杯倒上半杯。

津木真弓也笑了起來:“我沒有這個意思, 隻是有些奇怪……”

她伸手,輕輕將手邊的紅酒杯往前推了推:“抱歉, 我還沒滿二十歲。”

綠川光放下酒瓶, 十指交扣, 搭在了桌上,地下酒吧的光線本就昏暗,隱綽的燈光下, 他的笑容看不真切。

“但成年了, 可以在信任的監護人的陪同下,淺嘗輒止。”

津木真弓的指尖搭在了杯側:“綠川先生想做我的監護人?”

這句反問讓綠川光悶笑兩聲, 仿佛聽到了好笑的事情一般, “……抱歉,我是說,沒想到這句話裡,你反問的會是‘監護人’,而不是‘信任’的人。”

津木真弓將手收了回來,回看向他, 也輕笑道:“我以為,我會這樣乾脆來這種地下酒吧赴獨自赴約,應該已經足夠體現我對你的‘信任’了。”

綠川光微微頷首,唇畔笑意更深,“……這是我的榮幸。”

他攤了攤手,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菜,“不管怎麼說,開動吧。是特意訂的套餐,剔除了你不愛吃的海鮮,希望和你胃口。”

津木真弓拿起刀叉,淺嘗了兩口,“非常美味。”

聽到她的誇讚,綠川光笑得更為溫柔——似乎與榮有焉般,甚至耐心地同她介紹起了食材與餐廳特色。

津木真弓起初還附和幾句,但到後面幾乎都變成了他單方面講解。

用餐過半,她放下了刀叉,有些斟酌著打斷他:“綠川先生。”

“嗯?”

“……真的隻是來找我吃個飯嗎?”

她一開始真的以為這是對方的客套,還以為吃兩口對方就會直入正題。

結果沒想到,他似乎在認真地準備這場晚宴。

從菜品到紅酒,再到桌上的鮮花與蠟燭布置……他甚至已經認真到和她科普,店中特意點的香薰是以“月光”為主題調製的香味了。

綠川光放下刀叉,語調似乎有些無奈,“為什麼會堅信我找你來是另有目的?”

……因為很難想象你們公安臥底會這麼閒。

“因為覺得綠川先生好像……不太像會專門騰出時間門來吃一頓無意義的晚餐。”

他垂眸笑了笑,再開口時甚至有些失落,“讓你產生了這頓飯是無意義的錯覺……聽上去似乎是我的準備還不夠完善?”

“不不,我並非這個意思。”津木真弓趕忙否認。

——都已經用心到這種程度了,再這麼說人家實在是太失禮了。

“隻是……”她有些卡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疑問。

一卡殼便有些緊張,再加上幾道菜吃下來,雖然鹹淡適中,但多少有些嘴乾。

她掃了一眼桌面,沒有準備飲料與白水,隻有綠川光先前倒的紅酒。

津木真弓猶豫了一下,在這個關頭要求他給自己倒杯水……似乎也不太禮貌。

她隻好拿起旁邊的酒杯,抿了一口。

——雖然不得不說,將這樣上好的紅酒拿來解渴多少有點暴殄天物了。

綠川光見她喝下了那杯酒,眸中的笑意越發捉摸不定起來。

“其實如果說目的的話……邀請你來用餐,確實不單單隻是吃飯這麼簡單。”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說出這句話,津木真弓反而覺得定下心來。

——果然還是有目的的接觸,讓她更為放心一點。

綠川光站了起來,在搖曳的燭火下,從長桌的那一頭緩緩走近了她。

津木真弓看著他向自己走來,又覺得似乎有些緊張,甚至開始下意識思考他的用意。

會是什麼呢?……難道是發現了自己和那位不知名的殺手大哥的交集,想從自己這裡套話?

……畢竟從他們的立場來說,肯定會想要套到一點純黑方成員的情報的吧?

他走到自己旁邊,將桌上的餐盤端走,重新給她換上一副新的。

津木真弓還在思考——如果對方確實要從自己這裡套那大哥的話,她該怎麼回答?

乾淨的餐盤被端了上來,綠川光將盤子放在她的面前,在她下意識道謝時,微微躬身,幾乎同時,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謝……”

“我很擔心你。”

津木真弓的道謝卡在了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疑問,“……誒?”

綠川光的手輕輕撐在了桌子上,仿佛是為了防止自己碰倒桌上的酒杯,他將那杯酒又挪得靠近了津木真弓手邊一點。

“我很擔心你。”他重複的聲調比之前更為柔和。

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一句話,讓津木真弓愣了一下,才下意識問道:“擔心我……什麼?”

“擔心你經曆了月影島的事後……會不會傷心難過。”

津木真弓呼吸一滯。

“最後兩起案發時,我和安室君回旅館找了會兒東西,後來又有工作上的事聯絡,就在旅館處理了,沒有和你在一起。後來我問了目暮警官,才聽說了事件的全貌。”

津木真弓放下手中的刀叉——從他提起“月影島”三個字開始,這頓飯就徹底吃不下去了。

“我明白,你與誠實醫生的關係也十分親近,這一切……令人遺憾。”

綠川光沒有離開她的座位,反而就著撐在桌上的姿勢,微微屈身。

他克製地將自己的觸碰與話語控製在一個禮貌的範圍內,這份錦上添花的體貼令津木真弓根本生不出拒絕的心思。

他的語調充滿憐惜與遺憾,“那一天,工藤君抱你回來時……你身上燒得滾燙,臉上還有哭過的淚痕,這一切都讓我……很擔心。”

津木真弓對那天自己睡過去後的一切一無所知。

“除了受涼發燒以外,高熱與昏迷也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機製——在碰到難以承受的事情時,下意識以休眠保護自己。”

她無法反駁綠川光的話。

在下島後的一周中,她刻意去忽略月影島與麻生成實的事對她產生的影響,甚至有意識假借著跑各種資料的名頭,連著幾天都沒有與偵探社的成員見面。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不管怎麼說,多謝綠川先生的好意,但是……”

綠川光伸手,按住了她的酒杯——他沒有碰到她握著酒杯的指尖,而是輕輕按住了玻璃托柄。

又是一份克製的、淺嘗輒止般的“分寸”。

“我不清楚當時你與你的兩位朋友發生了什麼爭執,但我知道……這對你影響很大,痛苦與低沉的情緒,不是靠逃避能夠治愈的。”

津木真弓縮回手,不再去碰酒杯。

“真弓小姐。”

他不再以姓氏來稱呼她,但比起直呼其名的親昵,他又在名字之後加上了一份不算生疏,卻仍舊客套的稱謂。

像是一份獨一無二,卻又若即若離的在意。

綠川光拿捏著那份恰到好處的“分寸”,站在那個恰當的距離上,看著她,關切又溫柔地說……我很擔心你。

近一步過於冒犯,退一步又變得疏離。

唯有在他的距離上,鬆弛有度。

“我當時看著那樣的你……覺得十分無力,我想要幫助你,卻又不知道從何做起。”

像是一隻狡猾的黑貓,他伸出了前爪,微微試探著,用指尖觸碰了那條分界線。

“所以回來後,我給你發了信息,沒想到一直到今天才有空相聚。”

分界線那頭的目標似乎對這份試探適應良好,於是他更大膽地探出爪子,一根、兩根、三根……

“如果我的言辭讓你感到冒犯,請容許我向你道歉,我隻是……想要幫助你。”

直到整隻毛茸茸的前爪都越界,他開始伸出另一隻。

“哪怕僅僅隻是當一名傾聽者也好,將心中的煩躁與憋悶訴說出來,也是一種宣泄的方法。”

他的目標似乎適應了他的試探,他開始變得大膽起來,探出毛茸茸的長尾,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

“我真的……有點擔心。”

她依舊沒有拒絕,於是他勾人的長尾在對方的指尖晃悠悠地滑過,酥麻的、毛絨的觸感轉瞬即逝。

纏緊的尾巴像是想要順著她的手臂攀上,卻在下一秒倏地收回。

他看準時機,收回了那條狡猾的長尾。

“就算不是我,我也希望……你有機會可以與其他值得信任的傾聽對象,傾訴發泄。”

同“尾巴”一樣,撐在津木真弓身側的綠川光及時抽身,鬆開了手,直起身,似乎要退回那處安全又恰到好處的範圍。

“……我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下一秒,手腕被一隻白皙的手掌握住,他停住了即將轉身的動作。

“……當然,如果綠川先生不嫌麻煩的話,”她歎了口氣,“我或許……確實需要找一個傾訴對象。”

綠川光側身,轉回正對她的位置,微微躬腰,反手回握了她的指尖。

“樂意之至。”

紳士又禮貌的笑容下,似乎有看不見的長尾在“黑貓”先生的身後輕輕擺動,它掩在晦暗的燈光中,無人看清。

——那是獵物上鉤的愉悅與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