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木真弓在那個瞬間腦子裡想了很多。
比如要是實話實說, 工藤新一現在追出去會不會直接被對方反殺。
比如自己明明是個“偵探”,最不該在這種事上有所動搖與隱瞞。
比如有沒有一丁點可能這又是她的誤會,畢竟沒有親眼看見對方動手。
比如……
最終, 她還是定下心神, 摒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將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劇情|事件。
——不能讓對方暴露, 自己還要推劇情。
她頓時嘴角一撇,有些疲憊地坐倒在地上:“剛剛踹門的時候扭傷腳了……”
工藤新一:……
或許是津木真弓“疼”得臉色發白的神色太過真實,工藤新一當真被蒙混了過去。
他歎了口氣,走上前去,想要卷起她的褲腿查看傷勢。
津木真弓揮開他的手:“……你剛剛碰了屍體,手上還有血呢。”
“……你看著屍體, 我去叫誠實醫生。”
津木真弓叮囑道,“演奏廳記得留人,彆再被人聲東擊西了。”
兩分鐘後,工藤新一帶著一堆人來到了法事廳, 津木真弓看著跟過來的所有人,愣住:“不是說演奏廳記得留人嗎!”
他身後不僅跟著剛剛留守演奏廳的鬆成柊和淺井誠實, 連老巡警和綠川光都來了。
“安室君在演奏廳守著, 不用緊張。”綠川光安撫她。
“津木同學受傷了?”淺井誠實撥開人群,走到她面前蹲下。
津木真弓又往後縮了縮, “……沒什麼大事, 誠實醫生先屍檢吧?”
工藤新一:“某人剛剛還在嫌棄我摸過屍體的手。”
津木真弓:……
淺井誠實脫下了她的鞋子,挽起褲腿, 伸手在她的腳踝上摸了兩下,又輕輕扭了扭,再抬頭時有些驚疑。
“你……”
津木真弓沒辦法, 隻能瘋狂對她眨眼,希望她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剛剛踹門的時候扭了一下,應該隻是小傷,對吧,誠實醫生?”
淺井誠實不知道她的打算,但還是猶豫了一下就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對,隻是輕微的挫傷,一會兒噴點藥,一晚上就好了。”
淺井誠實向她點點頭,便去檢查屍體。
津木真弓裝模作樣地翹著腳,一蹦一跳地想去看屍體,突然,一隻手從旁邊扶了過來。
她下意識反手一擰,卻被那隻手頃刻反製了,她側頭一看,是綠川光略帶著驚訝的眼神。
津木真弓縮回手:“啊,抱歉抱歉……綠川先生。”
綠川光似乎對她的應激反應有些不解,但很體貼地沒有說什麼,“沒事,我扶你吧。”
說著他的手便又扶了上來,莫名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態度,讓津木真弓皺了皺眉,但還是沒甩開。
“……麻煩了。”
他們一來一回間,淺井誠實那裡已經簡單地查看了一下屍體,確定了剛剛工藤新一的結論。
“和工藤同學說得差不多,死亡時間十五到十分鐘左右,利刃貫穿心脈又拔出,凶手下手很準。”
鬆成柊從剛剛開始就在環顧室內,試圖找出和最開始來的時候,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
“那裡,矮幾上那個祭品箱子的封口,和最開始來的時候不一樣了。”
他走上前去,“封條的貼法有微妙的不同。”
他戴著手套打開箱子,在箱子裡看到了一柄染血的菜刀。
他拿出那把菜刀,交給旁邊的淺井誠實,淺井誠實查看了一下:“雖然沒有經過準確的化驗,但從傷口大小和出血量來看,應該就是凶器了。”
“凶器下墊著一樣東……樂譜?”
工藤新一取出箱子裡的東西,翻開一看,居然是一份樂譜。
鬆成柊接過樂譜,“就是川島先生屍體旁那份,樂譜是手寫的,筆跡和走筆完全一致。”
“但巡警先生不是說,那份樂譜被放到了派出所?”津木真弓看向旁邊老巡警。
老巡警還沒開口,工藤新一的聲音就篤定地開始分析。
“那麼,現在可以確定兩件事了。凶手——至少殺死這位平田秘書的凶手,是一位‘專業’人士。”
他拿起那把菜刀:“這就是一柄普通的菜刀,家用的,甚至因為用的時間長了,刀刃都鈍了,能用這種菜刀一擊捅穿心臟的人,醫學刑偵知識和力量缺一不可。”
說著他環視了一圈聚集在房間裡的人——現在在這裡的,看上去都十分符合這個條件。
“第二,行凶時間在十五到二十分鐘前,在這段時間內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都有可能是嫌犯,排除那些本來明天就要進行偵訊的村民……在公民館內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是嫌疑人。”
工藤新一的聲音很篤定,就如同平時他分析案件一般,沒有人反駁。
在公民館內的他們堪稱近水樓台,而掌握可以擁有菜刀一擊斃命的知識與手段,又成了將他們歸為嫌疑人的決定性證據。
津木真弓歎了口氣。
……雖然早就知道常年打雁,早晚有一天會被雁啄眼,但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
這下真成高端狼人殺局了。
收拾完屍體,老巡警鎖好房門,將鑰匙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入隨手的口袋裡。
眾人回到演奏廳,這下覺也不用睡了,席地圍坐成一團,開始發言時間。
津木真弓率先開口:“那麼,我先來吧。
“十五到十分鐘前,我和誠實醫生在外面扔垃圾,走到了公民館附近最近的廚餘垃圾處理站,來回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期間一直待在一起,沒有任何一人離開過對方的視線。”
她緩了緩,繼續道:“而從我們回來後到發現屍體前,我單獨行動的時間,隻有我和工藤兩人分頭在一樓搜查房間的時間,前後不超過五分鐘——更何況剛剛你們檢查過門鎖,確實是從裡面反鎖後被我踹開的,也就是說,這和工藤聽到的踹門巨響聲是符合的。
“那麼,我能行凶的時間就縮減到了從工藤聽到聲音,到趕來房間的十幾秒,甚至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段內。”
她條理清晰地分析完,慢吞吞下了結論,“從這個角度看,我不覺得自己有機會犯案。”
踹開房門,在受害人來不及反抗、驚叫、掙紮的情況下一刀斃命,藏好凶器——這一係列動作,怎麼看都不可能在半分鐘內完成。
“插一句話,”淺井誠實舉手,“雖然沒有做過血液分析,但從受害者臉上驚恐的表情來判斷,受害人應該是在清醒的狀況下被殺的。先被迷暈,無法反抗才被斃命的可能性很小——我認為這再度減輕了津木同學的嫌疑。”
沒有人反駁。
“如果大家對這個結論沒意見,那同理,在扔垃圾期間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淺井醫生,應該也能洗清嫌疑。”津木真弓看向淺井誠實,“她在回到公民館後,一直都和鬆成學長待在演奏廳,學長,她離開過嗎?”
“沒有。”鬆成柊搖頭。
津木真弓舒了一口氣:“我發言完了。”
工藤新一默默聽她說完話,這才接了一句:“排除津木和誠實醫生,那段時間待在公民館裡的所有人都有不小的嫌疑。”
津木真弓有些驚訝:“怎麼?你們都單獨離開過?”
綠川光點頭:“是的,我和鬆成同學,都分彆去過二樓的衛生間,工藤同學我記得是去過倉庫歸還打掃用具,安室君……”
安室透聳聳肩:“出去透透氣,順便繞著公民館走了一圈,也是為了查看地形,防止有凶手埋伏在附近。”
“也就是說,隻有巡警先生全程沒有離開過?”津木真弓看向老巡警。
老巡警剛要開口,工藤新一便打斷:“巡警先生的話,在後面去二樓‘調查’的時間裡,也可以繞回一樓殺人,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公民館的構造。”
——那巡警先生可以排除嫌疑了。津木真弓默默接口。
因為她很清楚,那個時間裡,在凶案現場有且僅有一人。
她斟酌道:“無論如何,除了我們幾個,不排除外人犯案的可能——甚至可能性總體來說是大於我們犯案的,在座每個人離開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要在十分鐘內犯案……”
她剛想說不太可能,但一想,在座除了鬆成柊,都差不多是這個世界的智力與武力值的天花板了……好像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工藤新一低笑一聲,似乎就是在反問“你真的覺得不可能?”
津木真弓撇撇嘴,沒有接話。
安室透看向津木真弓:“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津木同學?當時房門是反鎖的,那窗戶呢?”
津木真弓頓了頓——自己當時的注意力全在房間裡那大哥身上了,窗戶……
她閉眼回想了一下,當時那大哥翻窗的動作很流暢,沒有打開窗戶鎖的動作。
“沒有鎖,而且好像……有點鬆?”她回答道。
“……沒有鎖?”安室透好像很驚訝。
“很驚訝嗎?”津木真弓皺眉,覺得他的反應有點奇怪。
安室透笑笑:“不,我隻是下意識覺得,凶手反鎖了房門,大概是想做成密室殺人的懸案,那窗戶應該也會鎖上,但既然窗戶沒鎖……那又為什麼要鎖門?”
工藤新一冷不丁接口:“除非想拖延外面的人進來的時間,給自己爭取逃跑的機會——津木,你進房間的時候,真的沒有看到任何人?”
津木真弓心頭一跳,但卻不閃不避地對上工藤新一探究的目光,沉穩道。
“……我隻能肯定,在我進去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沒人了——不排除你說的這種可能,那就是在我踹門的時候,凶手翻窗逃跑了。”
她力道不夠,踹了兩下才把房門踹開,如果裡面的人有心逃跑,那確實來得及。
淺井誠實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死者身上的衣物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包括口袋與內衣側的暗袋,凶手應該在屍體上找過東西。”
津木真弓想到她破門前,那正在屍體上翻找東西的大哥。
“不對勁。”工藤新一突然開口。
津木真弓的心又蹦了一下,“什麼不對勁?”
“先不說行凶時間,按照目前的線索,行凶的過程想必是——凶手殺人、藏好凶器、翻找屍體,再跳窗逃跑。”
“沒錯。”
“那麼問題就在於順序,殺人和跳窗肯定是開頭和結尾,那麼藏凶器和翻找屍體,誰先誰後?”
津木真弓腦內一轉,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
“一般來說,在屍體上翻找東西,肯定是在‘捅人’這個動作之後立馬進行的,正常情況下不會先舍近求遠地放好凶器,再回來找東西。對於爭分奪秒的凶手來說,這是一種浪費時間。”
津木真弓緩緩接口:“……但凶手在屍體上留下了翻找的痕跡,說明他沒‘來得及’將死者的衣物歸位,從而更說明,他是匆忙離開的——比如聽到我的聲音,停下翻找的動作,直接翻窗離開。”
那麼,就沒有“藏凶器”的時間。
而且這不是她的“推斷”,這是她親眼目睹。
翻找屍體的大哥,確實沒有“藏凶器”的步驟,直接就翻窗離開了。
“你們是說……殺人和找東西的,很可能是兩個人?”綠川光輕聲開口,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安室透。
津木真弓猶豫了一下:“不排除這個可能。”
……也不排除那大哥真的先藏了凶器,才去翻找屍體。
但這麼多餘冗雜的動作,真的是一個追求效率的職業凶手會做的嗎?
“說到藏凶器,還有一件事。”鬆成柊突然開口。
“鬆成學長是想說樂譜?”津木真弓接話。
他點頭:“我可以肯定那份樂譜就是第一具屍體旁邊的樂譜,但根據巡警先生所說……”
見眾人的眼神都掃了過來,老巡警一個激靈,連忙接口:“我真的放回派出所了!我還鎖起來了,鑰匙就在我身上!我現在帶你們去看?”
“不必。”津木真弓搖搖頭,她相信鬆成柊的能力。
“如果是這樣的話,其實問題又回來了,巡警先生隻在我們幾人面前確切說過‘樂譜在派出所’。”
——兜兜轉轉,嫌疑又回來了,隻有他們幾個人有機會、有時間同時拿樂譜與行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在座的各位就都洗清嫌疑了。”安室透突然輕笑。
津木真弓皺眉:“為什麼?”
“巡警先生是在我們吃夜宵時說的樂譜的事,在那之後,確實所有人都單獨行動過十分鐘左右,這十分鐘用來殺人都算時間緊湊,更彆提來回派出所拿上樂譜,再回來殺人。”
“不,還有一個可能。”
工藤新一開口,看向綠川光和安室透,“那就是,在最開始巡警先生去派出所放置樂譜時,樂譜就被順走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是綠川先生和安室先生和他一起去的派出所吧?”
綠川光似乎早就料想到對方的質疑,語調波瀾不驚,“是的,我們是跟過去取睡袋的。”
安室透聳聳肩:“一定要說的話,巡警先生人老眼花,我們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確實不算難。”
津木真弓卻下意識排除了這個可能——開玩笑,比起懷疑這兩個人殺人,她更相信是那大哥殺了人。
一通發言下來,也隻是排除了津木真弓和淺井誠實的嫌疑。
至於其他人的嫌疑嘛……不得不說,不但沒排除,還顯得更可疑了。
“快一點了,今晚先休息,明天等刑警來了再說其他。”鬆成柊看了看手表。
“輪流守夜吧,”津木真弓提議,“正好六個人,兩人一組,到明天早上七點,每組兩小時,負擔輕一點。”
秉持著“兩個相對而言沒那麼熟的人”互相監督的原則,最後分組確定,津木真弓和安室透、工藤新一和綠川光、鬆成柊和淺井誠實……老巡警負責休息。
讓胡子都白了的老爺爺陪他們熬夜,到時候就指不定誰照顧誰了。
綠川光主動提議:“我們可以輪第二組。”
第二組卡在四個小時的睡眠當中,剛睡兩小時就要被叫醒,守兩小時再睡兩小時,算起來是最難受的一組。
剩下兩組剪刀石頭布,津木真弓和安室透被分到了最後的兩小時。
她縮進睡袋,拿過眼罩,剛想睡下,突然一聲短信的提示音輕輕響了一下。
津木真弓剛剛放鬆的申精再次瞬間繃緊,以為是那大哥又來短信了,剛想拿出手機,卻突然意識到不對。
她躺著沒動,連身都沒翻,像是完全無動於衷。
旁邊睡袋的工藤新一見狀,突然開口:“你手機響了。”
津木真弓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給自己扣上眼罩:“這個點誰會給我發消息啊?你們的手機吧。”
她閉著眼睛聽了一會兒,聽到旁邊工藤新一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幾下,像是把那個提示音的鬨鈴給關了。
津木真弓捏著睡袋邊緣的手出了一層汗,她微微鬆了口氣,不著痕跡地擦掉。
自從下午見過那大哥後,她就把手機的提示音改成了震動,甚至給那個號碼專門設置了不一樣的震動提示,不用看屏幕都能分辨是誰發的。
工藤新一挑著這個時間試探她,正是她準備躺下睡覺這樣最容易鬆懈神經的時間。
……狗幣偵探!
她暗罵一聲,翻了個身背對他,沉沉入睡。
津木真弓這一覺睡得不是很安穩——甚至說“睡”都很奇怪,畢竟這隻是在遊戲裡,現實世界她的“身體”本來就在營養倉裡休眠。
在遊戲裡的“睡眠”,更多更接近於“走劇情”。
類似於“劇情跳過”的功能,如果一夜和平,沒有劇情,那玩家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第二天。
如果有劇情觸發,那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劇情點。
當然也有極少數的情況,玩家的精神與身體陷入了雙重睡眠,從而進行深度的夢境——比如她就曾經夢到自己賺了大錢走上人生巔峰。
而津木真弓此刻,正在經曆某種極極極極極少數的情況。
她在做一個自己都不知所雲的夢。
——她夢到自己像一朵輕飄飄的羽毛般,徜徉在數據的洪流之中。
看不懂的符號與代碼在周身來去,她伸伸手想去觸碰,卻發現自己連“手”都沒有。
她這才恍惚意識到——啊,我和它們是一樣的啊。
在這個夢境裡,她是數據、是代碼,觸碰不到任何實體。
最開始,它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隻能隨波逐流,隨著數據的遷移奔湧,身不由己。
再後來,就像是玩貪吃蛇一樣,它不斷吞並著同類的數據、詞條、代碼,一口一口地吃掉它們,將它們“收歸”己用。
最後,有什麼擋住了它的去路。
那個冰冷的電子音開口。
——“我好像沒有聽懂,如果有什麼其他我能幫上忙的,請儘管告訴我。”
津木真弓被這句她快ptsd的話驚醒,“唰”一下坐起身。
……為什麼在遊戲裡做個夢都會夢見那個智障AI啊!
她二話不說,同時提交了bug和投訴。
斯瑞:“……這位玩家,我很擔心你的精神狀態。”
因為做了噩夢所以投訴AI出了bug?這特麼是人能乾出來的事兒?
“不是,我是唯心主義的機器貓。”
斯瑞:……
“經查證,無異常。”應該不是她的錯覺,AI的電子音聽起來有點咬牙切齒。
她緩了緩,剛想伸手擦一擦額頭上的汗,一張紙巾被遞到了她身側。
她抬頭,看到了正在她睡袋邊坐著的安室透。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看向手表,壓著聲音:“……這個點了!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本來守夜的人都說好了,前一輪守夜結束的人叫醒下一輪的人,以防他們自己設定的鬨鐘吵醒其他人。
有一個壓低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甚至帶了一絲笑意:“你的樣子像是機器貓夢到了銅鑼燒,我們就沒想打破這個滑稽的場面。”
津木真弓白了工藤新一一眼:“什麼破比喻。”
她揉了揉眼睛,從睡袋中坐起來,看其他人都睡著,隻有工藤新一和安室透在守夜。
大概是到了時間,沒人叫醒自己,工藤新一就頂替自己上了——反正不可能讓同組的綠川光和安室透守,在他看來這兩人就是一夥的。
她把工藤新一塞回睡袋:“行了,睡你的覺吧。”
工藤新一睡下後,她看向安室透,歎了口氣:“安室先生應該叫醒我的。”
安室透像是非常清淺地笑了笑,“可是,真的很可愛。”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說自己做夢的樣子,她無語了一下:“……讀作可愛,寫作滑稽是吧?”
她披上外套站起身,時間已經快五點半,島外的海面上已經有隱約的朝陽升起。
之後就是他們守到天亮了,她乾脆走到微微開啟的窗邊,這本是他們為了室內空氣流通才開著的,此刻正好吹一吹海風讓自己清醒清醒。
安室透也跟著她走了過來,“清晨最容易著涼,披件衣服吧。”
他的聲音很輕,壓著嗓子用氣音說話的時候,居然一下子讓津木真弓聽出了綠川光的既視感。
她不著痕跡地朝窗戶退後了一步,避開了安室透的外套:“……不用了。”
安室透的手微微一頓,將自己的外套收了回來,卻沒有重新穿上,隻是突然笑著開口。
“津木小姐討厭我?”
津木真弓被問愣了,眨了眨眼:“……誒?”
“同為一起上島的同伴,你對綠川的態度就明顯比我親近很多,算起來,我們明明是同時與你相識的。”
甚至要更細算的話,他同她“偶遇”的次數比諸伏景光還多。
但這姑娘對他和景光的態度截然不同——對於綠川光,她就差把“幾乎沒有戒心”幾個字寫在臉上了,而對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的外套,連給她披個外套都讓她退避尺。
但她卻對他很“信任”——從遊樂園裡她拋棄了自己即將唾手可得的正確答案,而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他無罪就看出來。
安室透隻覺得奇怪。
她在這些性命攸關的大事上如此信任他,卻連他給她披一件外套都要避開?
津木真弓像是有些氣短,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因為,安室先生看起來比較黑。”
安室透:?
津木真弓也瞬間反應過來自己的話似乎有些歧義,趕忙擺手:“不不,我不是說膚色……就是,安室先生看起來……”
“不像好人?”安室透淺笑著接口。
津木真弓又往後縮了縮:“……這可不是我說的啊。”
但這確實是她的心裡話就是了。
同為紅方在黑方安插的臥底,比起諸伏景光那個看起來就溫溫柔柔人畜無害的性格,面前的安室透就比較……
出淤泥而挑染。
——白的,但已經不完全白了。
要不是開了劇情的金手指確定對方的身份,面前這位笑起來的氣場仿佛人形黑泥的安室先生,津木真弓怎麼也不會覺得對方是好人。
如果說諸伏景光約莫是白切黑的形象,那安室透就是黑切黑,連奧利奧都算不上——高低也是奧奧奧了。
……隻能說,這人臥底臥得太合格了。
安室透看著面前的津木真弓——對方面對他時的瑟縮怎麼也不像是裝出來的,突然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如果我說,那位平田秘書是我殺的呢?”
津木真弓下意識皺眉:“哈?”
安室透悶笑一聲,似乎對自己“試探”出的這個結果很滿意,“看來津木小姐真的很信任我啊。”
她的第一反應懷疑、驚訝,或者否定,她這句反問甚至是帶著點“荒謬”的。
就好像在說——哈?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殺人?
津木真弓又往窗邊退了兩步,試圖補救,“……因為沒有動機,安室先生和我們一樣是從島外來的人,目前也僅僅隻是‘有嫌疑’,真要說起來,連確切的動機都沒有。”
安室透像是終於笑夠了,微微上前一步,伸手扶上了津木真弓身側的窗台——遠遠看去,倒像是把她困在了自己的懷中。
“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偵探會說的話啊……”
他離得夠近的時候,津木真弓那隱約的古怪預感似乎又開始轟鳴作響,他身上那仿佛侵染了極淵深處的晦暗氣勢包裹著她,近乎本能地讓她感到危險。
他勾起的唇角、眼底的笑意、扣在身側的手臂,無一不在迫近著她,津木真弓伸手推上他的胸膛。
“安室先生……”
“真弓。”他突然開口。
壓低的聲音順著呼吸從那雙唇齒間送出,他離得她太近了,開口間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吸間的暖風。
那聲過於親密的呼喊順著呼吸順勢而出,溫暖的氣息侵染上了晨間的冰涼晨露,送至津木真弓頰邊時,已經隻剩一片冰涼。
“什、什麼?”她說話都磕巴了一下。
“我說……真弓,可以這麼叫你嗎?”氣音低沉,仿似呢喃。
津木真弓隻覺得頭腦一片混沌,身後已經退無可退,後腦抵著冰涼的牆面。
一隻手墊住了她的腦袋,正巧攔在了她受傷的地方。
安室透不慌不忙,甚至聽上去遊刃有餘的聲音繼續響起:“當心,彆再受傷了。”
就是這一墊,兩人的距離瞬間再拉近幾寸,安室透的身影已經完全籠住了她,她避無可避,終於就著這過於曖昧的姿勢,側頭對上了他的眼神。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呢?津木真弓無法形容。
——像是用鮮美燦爛的外表包裹著劇毒的蘑菇,又像是仿似毫無遮掩,無所顧忌地昭示著自身“劇毒”的鮮豔巨蟒。
真真假假與黑黑白白在面前這個男人的身上彙聚重疊,她從不懷疑他的“白”,卻也本能地忌憚著那即將無法潛藏、幾乎溢出的“黑”。
她再度彆開眼,錯開他的目光,看向了遠在房間那一頭的、角落地面正安睡的其他人。
“安室先生……他們隻是睡了,不是死了。”
安室透又被她逗笑了,悶聲問了一句:“啊,難道真弓是想說,等他們死了,我們現在這樣的……狀態,就可以了嗎?”
津木真弓:?什麼邏輯鬼才?企業級理解。
她深吸一口氣:“不,我的意思是,房間裡還有人。”
安室透笑得幾乎要把頭埋進她的肩膀,“那如果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津木真弓飛快接口:“那我就不怕把彆人吵醒了,會直接動手把你摔出去。”
安室透笑得渾身都在抖,絲毫不為她的威脅所動的模樣:“可是你踹門都會扭傷自己。”
“……踹你就不會了。”
像是終於逗夠了她,安室透退開了兩步,周身那仿佛裝了遙控開關的氣場隨意切換,頃刻間換回了那副儒雅隨和的姿態。
“抱歉——我是說,你看上去太可愛了……”
津木真弓對他已經沒了好氣,白了他一眼:“我看你錢包裡的錢也挺可愛的,我能對著它犯罪嗎?”
安室透又笑了一聲——他今天仿佛很容易被逗笑。
他當真掏出了錢包,將裡面的紙幣拿了出來,遞給她,語調間還在笑:“請便。”
津木真弓:?
她以為自己的腦回路已經足夠清奇了,但卻還是被安室透的操作騷到,一時失語。
“你這行為……不覺得特彆像……”
安室透明白她要說什麼:“如果感到冒犯的話……也可以你給我錢。”
津木真弓:??
“不然你冒犯回來,我也不是很介意。”
津木真弓:???
……這位公安先生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麼?我能投訴你嗎?
*
不遠處的山頭上,伏特加正拿著望遠鏡對著整個小島掃視著,邊問道。
“大哥,波本那件外套……”
“在警察來前放回去,以防打草驚蛇。”說著,琴酒頓了頓,“也可以把警察引過去……算了。”
這活伏特加乾不來。
伏特加點點頭,就當沒聽懂琴酒的言下之意,望遠鏡掃到海面,“船來了,但不確定是不是警察。”
琴酒懶得多話——這居然是需要確定的事嗎?
他隻是開口道:“公民館那裡什麼動靜?”
無論是搞事的還是礙事的,那群人都聚在了公民館裡,一夜過去,他們沒人出來。而從外側根本看不清房間裡的情況。
伏特加捏著望遠鏡看向了公民館的方向:“……咳咳咳咳……”
——然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琴酒皺眉:“有動靜?”
伏特加:……這取決於怎麼定義“動靜”。
“房間內的情況看不清楚……”
琴酒冷著神色橫了他一眼。
“但是能看清窗戶,額……”伏特加搜腸刮肚,似乎想要用僅剩不多的墨水來措辭自己看到的一幕。
最終他還是決定直言。
“波本把大嫂壓在窗邊調戲了一通。”
琴酒:?
“……咦?他準備給錢了。”
琴酒:??
“啊!……他被大嫂踹了一腳。”
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