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木真弓靠在門上,揪著浴巾,聽著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鬆了口氣。
她剛想回去浴室裡叫那個逃犯先生,結果一回頭,那人的身影就已經杵在了身後,略顯陰鷙的目光看著她,如果不是此刻客廳還算敞亮,她保準要被這仿佛恐怖片的場景嚇一大跳。
“……我去你彆嚇人啊!”津木真弓下意識捂住嘴巴,壓低聲音,“萬一人家還沒走遠,我被你嚇得叫出來怎麼辦?”
那位逃犯先生對此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靜靜地轉身,回到了座位上,繼續處理傷口。
津木真弓下意識拉開面板,看了一眼劇情|事件的完成度,已經從5%升到了7%。
……所以,果然目前的階段性任務是“幫助逃犯逃避警方的追捕”嗎?
《紅與黑》這遊戲就這點令人煩躁,遊戲裡幾乎不會給出任務指引。
但進入遊戲這小半個月來,津木真弓用那幾個突發事件練手了幾次,大致也摸清楚了一些規律。
目前完成度上漲了,看樣子方向沒錯。
她關掉係統面板,往浴室走去。
結果就在她將要離開那男人視線的前一秒,他倏然抬頭,盯住了她:“去哪?”
津木真弓不明所以:“我再去衝個澡啊,剛剛為了幫你躲過門口的警察,我身上的沐浴露和洗發液還沒洗乾淨呢!”
或許是因為自己確實“幫助”了他,這人看上去對自己的敵意已經沒有那麼明顯——至少已經不會對著她拔槍了。
但“信任”顯然也談不上。
……所以他跟了進來。
——他,一個成年男性,在她,一個這副身體再過半周就要成年的女性,說要洗澡的情況下,跟進了浴室。
津木真弓沉默了一下:“……這位大哥,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剛剛還幫你把警察騙走了,總不至於連個獨自洗澡的權利都沒有吧?”
這明明是自己家,結果現在被人在家裡“劫持”了不說,做什麼事都要待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
雖然知道面前是劇情關鍵人物,但津木真弓還是有些頭大。
那個男人也沉默了一會兒,隨即道:“所以你可以洗澡。”
津木真弓聽著這前言不搭後語的答句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對方的意思是——因為幫他把警察騙走了,所以才讓自己洗澡。
……不然連澡都不給洗??
“……這就有點蹬鼻子上臉了啊,”津木真弓瞪他,“手機被你踩碎了,浴室裡你剛剛如果檢查過,也能知道沒有任何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我的誠意已經足夠了吧?”
講道理,這誠意確實足夠了。
但琴酒從來不講道理。
“再簡單的東西也能成為武器。”他瞥了一眼梳妝台上隨意放著的梳子,“梳子的尖頭,能輕易戳穿人的眼球。”
這句冷不丁冒出來的話畫面感有點強,讓津木真弓打了個寒顫,隨即反駁道:“那是你,不是我。”
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能用梳子殺人?
她返身拿過梳子塞進他手裡,“給你,好了吧?”
琴酒接過梳子,目光又看向了牙杯,“牙刷的鈍頭,可以挖出人的喉結。”
津木真弓又打了個冷顫,把牙刷也塞進了他手裡。
結果這人沒完了,又看向了梳妝台上的吹風機:“吹風機的電線……”
“行了行了閉嘴吧你。”津木真弓及時打斷他,“你的意思是,這裡面所有東西在你手裡,都可以用來殺人?”
那男人像是冷笑一聲,“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津木真弓:……你還牛起來了是嗎?
事已至此,她是知道今天沒法好好洗個澡了,她想了想,取過一旁的毛巾,扔到了這人的手上。
琴酒接過毛巾,看了一眼,“勒繩?”
津木真弓無語了一下:“……在人類的世界裡,我們一般管這個東西叫毛巾。”
她抱著手臂,“把你眼睛蒙起來,靠牆背對我站,我就讓你進來。”
見對方像是還要說什麼,津木真弓搶白道,“你不是受過專業訓練嗎?看不見也聽得見吧?”
琴酒確實有把握自己可以在視力受損的情況下,依靠聽力判斷周遭的情況。
他接過毛巾,伸手搭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在腦後係了個結。
末了還不忘加了個時限,“五分鐘。”
津木真弓瞪他——即使此刻他看不見:“至少二十分鐘。”
“十分鐘。”
“十五分鐘!”
琴酒有些難以想象——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和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女人在“洗澡時間”這件事上討價還價。
……或者說,從他順手闖進這間公寓開始,所有事情都朝著他難以想象的方向發展了。
那個女人像是以為他默認了,已經拉開淋浴間的門鑽了進去。
被封閉了視線,聽覺和嗅覺便成為了琴酒唯一的周遭信息獲取來源。
淋浴的水聲響起,沐浴液的蓋子被“啵”地一聲打開,擠動的聲音伴隨著空氣的聲音在水聲中並不明顯,卻逃不過琴酒的耳朵。
下一瞬,他聽見那個女人“嘖”了一聲。
琴酒下意識伸手摸上了腰間的配槍,就聽她嘟噥了一句,“早知道剛剛沐浴液不擠那麼多了,快用完了。”
琴酒:……
她大概不知道,沐浴液也能成為殺人凶器。
——前提是給人灌下足夠多的量,當然,這一點目前她應該辦不到了。
……因為量不夠了。
淋浴的蓮蓬頭自然也是凶器,無論是用來砸人還是用線管勒人,都是個趁手的選擇。
甚至是淋浴間裡她擺放沐浴用品的架子,他順帶觀察過,拆卸式的隔層,加上防止蓄水的鏤空設置,拆下一小截鋼管,便能成為利器。
甚至浴室本身,便是個方便殺人分|屍的好地方。
十分鐘,是他根據之前一個照面的交手間,他判斷這個女人能做好一切準備,對他動手的極限時間。
八分半鐘過去,浴室中的水聲停了,淋浴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琴酒看不見,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熱氣蒸騰間,踩著水的腳步聲和熱騰騰的、帶著水汽的身軀在向自己這邊靠近。
她在向自己走來。
她伸手了。
“啪”一聲,琴酒伸手,準確地捉住了那隻伸向自己的手。
纖細的、溫暖的,尚帶著未乾水漬的手腕被他收入掌間,似乎輕輕用力便能扭斷。
下一秒,細腕的主人低聲咒罵了一聲,“……大哥,你擋住我門背後掛的浴巾了。”
琴酒:……
他微微讓開身,讓她的另一隻手可以越過他去取浴巾,卻全程沒有鬆手。
津木真弓掙了掙自己的手腕:“你倒是鬆手啊!”
琴酒沒有動手。
津木真弓歎了口氣,按照這人嚴重被迫害妄想症的腦回路,她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用浴巾充當勒繩勒人需要兩隻手,抓住她的一隻手,她就用不出力了。
……活得可真累。
她匆匆用一隻手擦乾了身體,裹好,伸手打開浴室門:“行了,走吧。”
等出了客廳,琴酒伸手扯下眼睛上的毛巾,就見津木真弓已經跟個沒事人一樣,甩開了他的手,走到開放式的廚房中,拿起杯子接了口水喝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像是個被提前設定好的程序一樣,坐到沙發上,繼續自己被打斷了兩次的包紮過程。
這一次他終於完成了這個“程序”,將自己的傷口處理利索,再抬頭時,津木真弓又坐到了他對面。
——正一手可樂一手薯片,一邊吃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琴酒的手一頓:“……如果我沒記錯,在第一次見到我的傷口時,你還非常不適。”
津木真弓抱著薯片吃得很香的樣子,笑了笑,“那是對看到活人這麼冷靜地處理重傷的下意識不適……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他注意到了她語中的用詞——“活人”。
但他隻是就後半句話進行了反問:“改變主意?”
“殺不了你,打不過你,趕不跑你,還不讓我就著你的傷口下飯了?”
在這方面,津木真弓一向很有阿Q精神。
物理意義上戰勝不了的對手,心理意義上對著他的重傷狂炫三大碗飯理論上也能解壓。
琴酒聽了她的話後面無表情,繼續整理著自己換下的繃帶和染血的棉球,隨意拿了一個袋子裝起來,然後隨手扔到了客廳裡的垃圾桶裡。
津木真弓嗆了一口可樂:“……不是,這些東西你就這麼扔了??”
她看了一眼已經血次呼啦的垃圾桶:“這都是你的DNA證據吧?如果我是那些警察,如果我確定你已經藏進了這棟公寓,但在沒有確切證據申請搜查令的時候,我肯定會在樓底下守半個月翻垃圾桶,就等著你自投羅網呢。”
琴酒對自己這番試探出的結果很滿意。
——在普通人中算上乘的身手與頭腦,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年紀較小,屋子裡還有正在上學的痕跡,但對鮮血淋漓的場面似乎見怪不怪,對警察很了解,也沒有普通這個年紀小孩對“權|力|機|構”下意識的敬畏心……
“偵探?”
津木真弓拿著薯片的手一頓,抬了抬眼:“搞了半天,你是在試探我的身份?何必這麼麻煩,我又沒打算瞞著你。”
他都已經闖入自己家裡了,按照黑方人物的手段,等離開後大概也能第一時間調查到自己的身份,她一開始就沒打算瞞著。
她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指了指垃圾桶裡的東西:“就當是幫人幫到底,這些東西你可以留著,我幫你處理乾淨,如果再有警察上門,我也會隱瞞你的行蹤,但多的你就彆指望了。”
說著她將薯片袋子扔進廚房的垃圾桶,回過頭,卻見琴酒還在客廳裡站著。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你剛剛準備處理在我這裡留下的痕跡,就代表你打算離開了,是吧?”
在半分鐘以前,琴酒確實是這麼打算的。
他甚至沒打算把這些東西留給津木真弓處理,帶有自己重要DNA的證物他不會留給外人。
但是他在起身的時候,看到了靠近玄關處她放著的鑰匙,和鑰匙串上的掛件。
——用英文字母刻著的T.M.字樣。
按照常理推算,這大概是她的姓名首字母。
琴酒的記憶一向很好,蘇格蘭和波本他們能記住組織中最近上報的信息,他自然也可以。
姓名首字母TM,年輕的女性偵探,房內書桌上擺著的帝丹高中的學院手冊。
足以讓他鎖定“津木真弓”這個名字。
自然也聯想到了之前組織中看到的情報,那個近期頻頻插手幾個組織關聯案件的偵探。
於是他看向那個臉色難看的偵探,無聲地反問道——你說呢?
津木真弓:……所以,這大哥賴上我了是吧?
作者有話要說: 津木真弓(Tsugi Mayumi),首字母T.M.
非典型共浴——指一人在洗澡,另一人以為她要殺人(bushi)
琴酒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個正人君子啊(戰術後仰)
感謝在2023-06-03 14:51:52~2023-06-04 16:34: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讓我看個好文行不行 20瓶;棉花 1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