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詭跳樓(29) 審訊中(3)(1 / 1)

今天的前兩場審訊十分順利, 先攻破劉軍,再利用劉軍的口供,攻破劉蕾,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卻在林心怡這兒碰了壁。陳輝沒想到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竟比劉軍這個做了幾年的警察還要難纏, 可見她思維縝密, 並且做足了準備。

“那依你的意思, 哪種可能性大些?”陳輝換了一種方式, 順著她的思路問話。

林心怡皺著眉頭想了想,說:“我覺得後一種可能性大些。”

“為什麼這麼說?”

林心怡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說:“有些事我不好說。”

“事關人命,沒什麼不好說的, 你直說就行。”

林心怡猶豫了一陣,說:“我怕我說了, 會惹來報複。”

“如果你所說屬實, 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

“為了能查明真相, 我豁出去了。”林心怡沉吟片刻,接著說:“劉蕾有個哥哥是警察,在福山路派出所上班,這個你們知道吧。”

陳輝點點頭,說:“知道,劉蕾的哥哥叫劉軍。”

“黃恩雅的戶口是農村戶口,按說不能上附屬中學,她算是特招生,享受的優待有很多,不僅學雜費全免, 就連就餐費、課後輔導費都全免,這都是因為她和孫校長有不正當關係。”

陳輝見她停了下來,接著問:“你是怎麼知道這事的?還有,這事跟劉軍有什麼關係?”

“這事是劉蕾告訴我的。”林心怡頓了頓,接著說道:“初一上學期期末考,黃恩雅又拿了第一,謝穎就挑撥我去找黃恩雅的麻煩,平時唯恐天下不亂的劉蕾卻不吱聲,我就很好奇。在我一再地逼問下,她終於說了原因,說有一次她跟蹤黃恩雅,發現了她和孫校長的不正當關係。我那時候就明白了,黃恩雅得第一就是作弊,是孫校長想把獎學金發給她。”

“這和劉軍有什麼關係?”陳輝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劉蕾在得知這件事後,一直在勒索黃恩雅,黃恩雅受不了,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孫校長,孫校長就找劉蕾談了話,威脅劉蕾不要亂講話,否則就把她開除。事後,劉蕾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劉軍,劉軍就拿這件事反威脅孫校長,還打算勒索一些錢。孫校長不肯吃虧,就找上了我,讓我約劉蕾去汗蒸。我一開始不肯,可孫校長拿那些照片威脅我,我不得已就照他的意思做了。不過我隻是把她約了出來,其他事都是黃恩雅做的,她拍了劉蕾的裸/照,發給孫校長,孫校長就用這些照片反過來威脅劉軍,讓他閉嘴。劉軍顧忌劉蕾,就和孫校長達成了默契,誰也不為難誰。”

孫啟偉讓林心怡拍劉蕾裸/照,以及孫啟偉利用裸/照威脅劉軍的事,基本屬實,隻是林心怡很聰明,說是孫啟偉威脅她,即便她真這麼做了,要負的責任也輕得多。

“後來呢?”

林心怡繼續說:“後來,劉軍和劉蕾就堵了我,質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就如實說了。劉蕾聽後十分生氣,還揚言要弄死黃恩雅和孫校長,所以我懷疑黃恩雅墜樓不是自殺,是被劉軍從樓頂推下去的。然後劉蕾再將我的扣子扔在案發現場,引導你們懷疑到我身上。”

“合情合理。”陳輝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這番縝密的應對能從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口中說出來,不得不讓人感歎,沉吟片刻,說:“有幾個問題我想不通。如果是劉蕾將你的紐扣拽掉的,那紐扣上應該也有她留下的痕跡,可事實卻是沒有,她是怎麼做到在那麼小的紐扣上做手腳的?”

“那天她戴了手套,我還奇怪,現在的天氣為什麼要戴手套,現在想想她是早有預謀。”林心怡很快給出了答案。

“那為什麼黃恩雅的手機會在你家裡?”

林心怡的平靜被打破,瞳孔驟然放大,眼神中閃過慌亂,說:“你們去了我家?”

“去紅星小區的警察有兩撥,一撥是負責帶你回來,一撥是負責搜查你家。剛才我接的那通電話,就是負責搜查你家的人,他在你的臥室,找到了屬於黃恩雅的手機。你怎麼解釋?”

“那手機是我偷的。”林心怡很快又給出了答案,“我覺得她手機裡應該有我要的東西,所以那天早上我假裝去廁所,趁教室裡沒人的時候,偷偷回了教室,從她書包裡拿走了手機,避免被人發現,我重新返回廁所,偷偷翻看手機,後來就聽到了一聲巨響,以及尖叫聲,我這才出了廁所,知道了黃恩雅墜樓的消息。”

陳輝驚歎於林心怡的反應,沒想到她竟在短時間內,便想好了說詞,而且絲毫聽不出破綻。

“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一個碎片。”陳輝再次打開手機,點開照片遞了過去,“綠色的,塑料材質,巧合的是黃恩雅的手機殼是綠色的,並且也有摔過的痕跡。雖然比對需要時間,但結果已經一目了然。這手機是在案發現場摔的,是你與黃恩雅發生爭執,將她推了下去。”

林心怡的眼睛快速轉動,很明顯在努力思考怎麼應對,說:“不是,我偷拿手機的時候,手機就摔過,肯定是黃恩雅之前就上過頂樓,和什麼人發生過爭執,或者不小心摔了手機,才會……”

“對了。”陳輝打斷林心怡的話,接著說道:“在黃恩雅校服外套的拉鏈上,我們還找到了一些皮屑組織,經過DNA鑒定,確定是屬於你的。案發現場的那枚紐扣,從你家中搜出的手機,再加上黃恩雅拉鏈上的屬於你的皮屑組織,即便沒有你的口供,我們也可以定你的罪。之所以在這裡跟你浪費時間,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哪怕一丁點悔意,隻可惜你沒有。”

“不是,那些皮屑是之前我和黃恩雅發生爭執的時候弄的。我沒有殺她!”林心怡依舊努力為自己開脫,隻是她已經徹底亂了方寸。

“學校走廊裡有監控,你說你從廁所出來,回教室拿了手機,隨後又回到廁所,隻要一查看監控視頻,就能分辨真假。”

林心怡沉默了下來,她沒想到警察會去她家,並且找到了黃恩雅的手機,所以對於這個問題根本沒做預設,剛才的回答也是在撒謊,隻要調出監控一看,就能識破她的謊言。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八個字從來不是擺設,它關乎你的定罪和量刑,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林心怡沉默地看著陳輝,過了許久都未曾開口。

“你是否以為自己是未成年,就不用負法律責任?”見林心怡沒有開口的打算,陳輝接著說:“根據我國法律規定,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放危險物質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如果我沒記錯,黃恩雅被害的前一天,正好是你十四歲的生日。如果你想從輕處理,現在最好跟我們說實話。”

林心怡僵直的身子突然垮了下來,低著頭說:“那是意外,我沒想殺她。”

陳輝聞言鬆了口氣,說:“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心怡不答反問:“陳警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覺得我和黃恩雅誰長得漂亮?”

陳輝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說:“在我眼裡,你們還隻是孩子。”

聽到這樣的答案,林心怡微微一怔,隨即蹙起了眉頭,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性感的女人?”

“你們剛滿十四歲,都是未成年的孩子,該想的是怎麼好好學習,而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孩子……”林心怡嘲諷地笑笑,說:“警察叔叔,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這些孩子玩得有多花?現在的家長都忙,忙得腳不沾地,忙得不著家,隻留你口中所謂的孩子在家,他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有的一對一,有的一對多,有的甚至多對多。”

陳輝的眉頭皺得死緊,說:“你這是聽誰說的?”

“我們班兒就有,還是在家長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借口一起複習,就躲進屋裡,那些家長隻顧著刷手機,壓根神不知鬼不覺。”

聽了林心怡的話,武寧的三觀簡直到了炸裂的程度,他第一次談戀愛是在大三,也是那時候破了處,沒想到現在初中生就已經……真是不敢相信!

陳輝心裡沉甸甸的,有些發悶,深吸一口氣,說:“言歸正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林心怡將陳輝和武寧的反應看在眼裡,譏諷地笑了笑,說:“初三下學期,我們班來了個轉校生,叫韓旭。人長得帥,學習也好,剛來學校沒多久,就參加了期末考,考了全年級第五名。我喜歡他,就向他表白,讓他做我男朋友,可他卻拒絕了我。這本來沒什麼,隻要我不放棄,總有一天他會喜歡我,可他偏偏喜歡黃恩雅。”

說到這兒,林心怡臉上露出嫌惡之色,說:“她既沒我長得漂亮,又是個單親家庭的窮鬼,憑什麼跟我爭?”

“就因為這個,你就想殺了她?”

“我沒想殺她。”林心怡大聲吼了一句,停頓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隻是想教訓她,威脅她離韓旭遠一點,否則我就把她的裸/照發出去。可她說我這裡壓根沒有她的裸/照,是想空手套白狼,還說是韓旭喜歡她,不是她喜歡韓旭,威脅她沒用。最可氣的是她居然反過來威脅我,要將我喜歡韓旭的事告訴孫啟偉,讓我沒有好日子過,然後我們倆就拉扯了起來,我拽她的頭發,她猛踩我的腳,我吃痛,就使勁兒推了她一下,誰知道她竟然翻了出去。”

“那個扣子是被黃恩雅扯下來的,還是被劉蕾扯下來的?”

“是黃恩雅。”林心怡心虛地移開目光,隨即又看向陳輝,說:“我承認之前的話確實是我編的,但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陳輝沉默了下來,眼睛看著林心怡,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面,他在思考林心怡的話哪是真哪是假。過了好一會兒,他站起了身,看了一眼武寧後,離開了審訊室。

武寧一怔,打印好筆錄後,讓林心怡簽字。

林心怡見狀有些心慌,抬頭看向武寧,說:“武警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想殺她。”

武寧對林心怡沒什麼好感,催促道:“你先簽字吧。”

“我簽了字,是不是就走不了了?”

“你不簽字,你也走不了了。”

林心怡聞言頓時紅了眼眶,害怕地說:“我真的沒想殺她,隻是推了她一下,是她腳滑沒站穩……”

武寧見她依舊將問題歸結到彆人身上,沒有半分悔意,忍不住說道:“如果不是你小肚雞腸,容不下彆人比你好,黃恩雅又怎麼會被孫啟偉侵犯?又怎麼會有接下來發生的事?這一切都是由你而起,你有什麼下場,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是被謝穎和劉蕾挑撥的……”

“如果不是你心胸狹隘,就算她們再挑撥,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武寧打斷林心怡的話,接著說道:“古人說‘人之初,性本善’,如果不是親曆這起案件,我真無法相信,一個半大孩子,竟然有這麼惡毒的心思。”

“‘人之初,性本善’,難道我天生就是壞種?”林心怡兩眼含淚地看著武寧,忍不住哽咽道:“是身邊那些人一點一點把我染黑的!”

林心怡沒再多說,拿起筆在筆錄上簽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