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個天才徒弟(1 / 1)

大客戶走了之後,許白微攤子上很久都沒再有人來,樹蔭下安寧久了,忽地有小東西鑽到了許白微攤子底下,那小東西膽兒大放肆,順著她的腿往上爬,攀著她的胳膊站到她肩上來耀武揚威。

許白微並不攆它走,是隻蓬著大尾巴的鬆鼠遊靈,半透明的身子站在許白微身上,沒有引起任何行人的注意。

烏溪鎮人口密度比一般地方都低許多,自然氣息充沛,靈氣也相對較足,存在著些山精小靈也是正常的。普通人看不見它們,但許白微可以。

“你這個喪門星,我是哪裡對不起你啊?你要編些胡說八道的鬼話去嚇唬小弟弟,害得他生病,你怎麼這麼沒良心啊?!”

靜謐安穩中突然響起一道尖銳嗓音,許白微循著聲兒看去,是街邊住在鎮上的人。一個婦女手裡拖拽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兒,將他從屋裡拉出來。

“你爸媽都是短命鬼,早早就死了把你這個拖油瓶甩給哥哥,我們家裡有錢呐?養你一口飯吃不錯了,你不懂知恩圖報就算了,連小弟弟都要害,真是個壞種呐,昨天隻做了一隻雞腿給小弟弟吃了,你是不是就心裡憋著壞呐?”

尖嗓婦人身材豐腴,手裡拽著的男孩兒在她的比襯下顯得瘦小極了,身上灰撲撲、舊巴巴的衣裳穿著空蕩蕩的。

根據婦人說的話,大概她是這男孩兒的舅媽,她把男孩兒拽到屋簷下,讓他站好,小弟弟病不好他就不準吃飯,然後就氣衝衝回了屋裡,口中一直罵罵咧咧,佐不過是“小壞種”、“晦氣鬼”之類的詞。

站在門口的男孩兒,被粗暴對待,自始至終都沒哭鬨,甚至沒什麼表情,一句話也沒辯解過。

許白微看著他,皮膚很白,但像是營養不良泛著青,小臉還沒有巴掌大,瘦得可憐,一雙空洞的眼睛綴在臉上顯得大得過分。

似乎是她看得久了,隔著街都讓男孩兒察覺到了,男孩兒抬頭朝她望過來,許白微這才看清他的全臉。小小年紀,臉上的神情已經很麻木了。

但有一瞬,她還是在他眸中捕捉到一絲光亮,許白微朝他笑笑,男孩兒隻是定定看著她,並無反應。過了會兒,許白微後知後覺,那男孩兒似乎是在看……她肩頭的鬆鼠遊靈。

許白微一時愕然,又覺過於意外,不敢肯定。

可是想起剛才那婦人說的,編鬼話去嚇唬小弟弟……興許那孩子不是在說謊,他是真的能看見。

師父生前說過,玄門各大派係裡往上推五代,有天生陰陽眼的也就唯二而已,她就是其中之一,就連師父都不是。

玄學一道,天賦便是最大的門檻,努力反而不值一提。有天賦的不一定有天生陰陽眼,但天生陰陽眼的一定是絕佳的苗子。

所以在意識到那男孩兒可能是天生陰陽眼時,許白微隻覺不可思議。

她肩上托著鬆鼠遊靈,朝那男孩兒走過去,到了男孩兒面前蹲下身與他視線齊平,她輕聲問:“你可以看見它,對嗎?”

男孩兒不說話,點了下頭。

許白微在心中驚歎,記得師父從前說過,在玄門一圖有天賦的人,往往六親緣薄,即便不是,或癡或缺,命運都不如旁人美滿。

從面相上看,這孩子父母雙亡,如今是舅家在撫養。也有彆的這樣的人家,問題在於,這孩子的舅舅性格優柔寡斷、懦弱,在家中被強勢的老婆打壓,縱使對這外甥偶有心疼,但對老婆卻不敢說什麼。

比如現在,他就在屋裡,卻對老婆剛才那幾聲辱罵不聞不問。

許白微神情溫和卻認真,微笑著對男孩說:“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也能看到,和你一樣。所以我想收養你,往後我就是你師父,會教你本事。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先征求這孩子的意見,這孩子雖天賦難得,但若是兩人之間沒有師徒緣分,那也強求不得。如果可以,她再去與屋裡的人交涉。

她難得有些忐忑,雖說要隨緣,可小孩子總歸會對陌生人心有警惕,要是不能成,她確實覺得惋惜。

男孩兒仍不開口說話,像個小啞巴,許白微耐心等了一會兒後,男孩兒終於伸出手,抓住了許白微的衣角,小手攥得很緊。

許白微提起的心頓時就放下了,她展顏一笑,如初雪消融。等她敲了門,牽著男孩兒進屋去與那對夫婦交涉時,男孩兒的舅舅先看見孩子,眉頭一皺下意識說:“舅媽不是讓你罰站嗎,小弟弟因為你生病了……”

許白微出現在他視野裡,男人後半句便沒說了,轉而問:“你是?”

等許白微把來意說明,夫妻倆錯愣之後,沒想到還有主動說要養彆人孩子的,那婦人先反應過來說:“好啊,我們養了他兩年,不能白養,你給了補償就自己帶走。”

男人不讚同道:“你知道她是什麼人,你就敢同意?”

“她自己說要養的,又不是我不肯養!”婦人嗓音拔高,“就你這個舅舅是親的,你兒子被他嚇得生病,這事你怎麼不說?”

那男人就啞巴了。

小孩兒生病,實數正常的事,全然責怪到一個孩子身上,屬實是過於不講理。許白微並不多言,等著那男人愣了會兒,他朝男孩兒問:“小睿,你願意嗎?”

男孩兒點頭,男人看了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仿佛是良心的譴責消失了。

妹妹死了,他作為哥哥如果不撫養外甥,良心難安,可家裡一直因為小睿不得安寧,現在有人說要養他,小睿自己又願意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許白微補償了他們三千塊錢,然後牽著男孩兒走出了這個家門,她低頭看了看男孩兒身上,牽著身後屋裡人的一根淡紅的細線,開始消散,然後從自己身上凝出一根散發著瑩瑩金光的線,另一頭係在了男孩兒身上。

“你叫什麼名字?”許白微問。

他還是不說話,許白微就牽著他安靜地走,過了好久,耳邊傳來低低的嗚咽,哭聲漸大,“我叫殷睿,我沒有嚇唬小弟弟,沒有嚇唬小弟弟,是小弟弟問我在看什麼……”

許白微停下腳步,俯下身,看見殷睿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滾下來,像是要把之前憋的都哭出來。她伸手一把把他抱起來,拍著他的背,“不是你的錯,但是其他人是看不見的,他們會害怕,以後有人問你,你就裝作沒看見,知道了嗎?”

殷睿伏在她肩頭,壓低了哭聲,眼淚卻一直止不住,許白微肩上都被他哭濕了,她無奈道:“是不是在怕我?”

殷睿搖頭,嗚咽著開口:“沒有人想要我,舅媽說我是怪物,是小瘋子,他們其實都不想要我嗚嗚嗚……”

許白微:“我要你,你不是怪物,你是天才,你跟你舅舅、舅媽沒有親人的緣分,跟我回家,以後我就是你家人。

我跟你一樣,可以看見彆人看不見的東西,那就是你天賦的證明,一萬個人裡都找不到一個呢……”

她悉心哄著,伏在肩上的小孩兒逐漸止住哭聲,變成小聲地抽抽搭搭,剛認識不久許白微對他來說還隻是個陌生人,但殷睿卻主動伸出小胳膊環住了她的脖子。

男孩兒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顯露出不安與忐忑,但這是爸爸媽媽離開之後,唯一一個願意要他的人。

她為了帶自己走,還給了舅媽錢,小孩兒對金錢還沒有數額概念,但他卻清楚,能讓舅媽高興,那肯定花了不少錢。殷睿低頭看了看許白微身上乾淨但發舊的衣服,吸了吸鼻子,說:“姐姐,我吃得很少,很好養的。”

許白微失笑:“你叫錯了,不是姐姐,是師父,我是玄師,小睿願意跟著我做小玄師嗎?”

至於玄師是什麼,小孩兒現在不一定能理解,以後慢慢教就好。

殷睿懵懂地點頭:“願意。”

……

許白微牽著殷睿,收了攤兒回家去了,她還記著先前那個懷疑孫子中邪了的阿婆,說好了下攤之後去她家裡看看的。阿婆跟原主是一個村的,許白微輕車熟路找到了阿婆家。

這會兒阿婆已經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上午她來找許白微時,是今兒早起床,孫子小浩精神就恍恍惚惚的,好幾次跟他說話都不曉得應個聲兒,跟沒聽見似的,要她大聲罵兩句才有反應,可平時孫子不是這樣的,小浩活潑愛鬨,比村裡彆的孩子都更有精神!

那會兒還不嚴重,等她趕集回來,看見小浩已經睡了,連午飯都沒叫起來吃。她以為是昨天跟小夥伴去山裡瘋玩兒,體力透支睡了一晚上都沒休息回來,便也沒多想。

沒想到下午時候,小浩睡醒了起來,木愣愣地坐在床邊,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阿婆這才發現不對勁,到了孫子面前,發覺孫子就像個木偶人,雖然醒著,卻不給人半點回應。

阿婆這可急壞了啊,連忙叫了村裡的醫生來,可這症狀怪哉,村醫哪裡頂事兒啊,隻勸阿婆趕緊送市裡大醫院去!

烏溪鎮的村子離市裡那麼偏,送醫院得好久,阿婆不知怎的,心裡念著小許說的她會到家裡來看,便存著僥幸心,焦急地等著她來。

許白微來看了小浩,看了看他的面相,又嘗試著與小浩說了幾句話,果然得不到回應,就像五感被蒙蔽,無法與外界交換信息。

對於小浩的情況,她心裡有數了。

阿婆帶著哭腔:“小許啊,小浩他到底是怎麼了,他爹媽都在城裡打工去了,都是我帶著的,要是出了什麼好歹,我可怎麼跟兒子兒媳交代啊!”

許白微輕鬆笑著安慰道:“阿婆,你彆擔心,小浩這是丟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