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1 / 1)

第20章

白天的事, 對薛蜜來說最受衝擊的,其實是再次在那女生身上看到的幻影。

要麼得了精神分裂症,要麼就是自己真有了某種神奇的能力。

就像是……提前看到了可以改變的未來?

對於自己突然擁有的神奇能力, 薛蜜其實害怕更多一點。

人對於未知的東西, 總是天然就會警惕。

目前看起來,這確實是個很有用的能力, 但誰知道之後會向哪個方向發展?

也說不定,她其實是瘋了。

薛蜜先給自己預約了一個最貴的心理醫生,以及全套的體檢服務, 然後在房間裡轉悠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翻出了自己之前得到的那個小木盒。

盒子大概一本詞典大小, 古香古色的,看起來很有年代感。

裡面放著些老照片,她的出生證明,以及一疊信。

薛蜜再次深深的注視著那些照片。

照片跨越的時間很長,有母親很年輕的時候,紮著頭發, 穿著件白襯衫,意氣風發站在蔚藍海灣邊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恣意縱橫的, 非常耀眼。

也有她大約40來歲年紀,穿著一身綽約的繡花旗袍,端著酒杯,在衣香鬢影中回眸微笑的瞬間。

最近的那張照片,她頭發有些斑白了,臉上全是病容, 穿著一件寬鬆的鉤針毛衣,半靠在椅子上,可即便如此,依然笑得坦蕩肆意,一如年輕時候一樣。

但是,那張臉,那些時光,對薛蜜來說是完全陌生,也完全無法觸碰。

薛蜜根本無法僅僅通過這些照片,就勾勒出媽媽的形象。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經曆過什麼?說話的時候喜歡用什麼樣的腔調?走路的姿態又是什麼樣?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對方一次都沒有找過自己,結果死了以後,又把錢全留給她了,還是這麼大一筆錢。

薛蜜想不通。

雖然是血脈相連的母女,除了剛出生的那短暫時光,其他時候,兩個人就像一條徹底的平行線,沒有任何交彙。

直到律師帶來了她的死訊,以及一大筆自己以前想都無法想像的財富。

可直到臨死的時候,她也依然不願意見自己一面。

有時候薛蜜想,其實這也沒什麼好糾結的,隻需要享受金錢帶來的快樂就好。

這可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神仙日子!

她雖然一直隻有一個人,不也順順利利走過來了嘛。

一樣能夠好好長大,有穩定的工作,有值得交心的朋友,還有勉強正常的戀愛關係——雖然不幸遇到個渣男。

可這世界上不幸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件。

更何況,她媽雖然小時候沒管過自己,好歹還留下了大筆的錢。

也該知足了。

薛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克服的心裡的抗拒,把盒子裡的信全拿了出來,一封一封數了一遍。

信上沒寫地址,但是都落了“羋亞秋”的署名。

時間由先到後,最早的那封,應該是自己三歲時候寫的。

最後這一封,則大概是母親臨死前留下的遺書。

一共22封信,除了最後那封,其他正好每年一封,信都沒有封口,直接就能打開。

薛蜜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拿出了第一封信。

三歲那年,如果那些大人的話沒錯,也就是這一年,母親選擇和父親離婚,出了國,從此再沒有半點音信。

老人說過,那個狠心的女人,說不定早就死在外面了,又或者嫁了個洋老外,不認家了。

也許這封信裡,就藏著母親為什麼離開的秘密。

這些信有厚有薄,薛蜜手上這封明顯偏厚,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裡面究竟裝了什麼。

她抽出信紙,沒想到首先掉出來的,又是幾張照片。

隻不過這次,不是媽媽的照片,而是……自己小時候的?

因為父親再婚,又搬了兩次家,家裡和薛蜜以及她生母有關的老照片,一張都沒剩下。

所以薛蜜根本想象不到,小時候的自己,竟然這麼白白胖胖,傻不拉嘰。

照片裡,那個渾身肉藕一樣的大胖小子,對著鏡頭,眯著眼睛,咧著缺了好幾顆牙的大嘴,笑得沒心沒肺。

另一張,明明穿著漂亮的蕾絲小裙子,可坐得四仰八叉,全無淑女形象。

還有一張薛蜜從來沒有見過的合照,年輕的父母把她抱在中間,就像所有幸福家庭的標準合照,每個人都露出了最青春,也最開心的模樣。

那是她根本不記得的日子。

雖然不記得,但又確實存在過。

薛蜜的眼眶不由自主就酸澀起來。

她用力揉了一下眼,才把照片扣在桌子上,繼續去看信。

信紙大概就是隨手在餐館撕下的一張便簽紙,紙面微微泛黃,上面還印著花式的英文logo,墨水質量也很一般,這些年過去,字跡都有些褪色了。

“親愛的女兒,祝你三歲生日快樂。”

這句寫在老舊便簽紙上,顏色也有些淺淡的話,跨越了20多年的時間,才終於來到薛蜜面前。

薛蜜從小是不過生日的,也沒人給她慶祝,後來漸漸自己都快忘了這個日子,直到大學的時候,遇到幾個好友,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過生日時候吃的蛋糕,這麼的甜。

她不知道,原來在很久以前,有人在自己生日那天,寫信給她。

薛蜜把那行字一個一個琢磨了很久,才繼續往下看。

可是第二行,又把她給驚住了。

“現在正在看信的你,想必已經察覺到,你擁有了勘破命運的能力,不用害怕,這是我們家族世世代代傳承的血脈能力,媽媽也有。”

“雖然有時候我也說不清,這究竟是一種幸運還是詛咒。”

所以,那些幻覺,真的不是自己精神病發作?

媽媽也有和自己一樣的能力?!

可是信裡卻沒有再詳細多說什麼,最後隻匆匆兩段就結了尾:

“我親愛的女兒,請你千萬記住,未來是能夠改變的,無論遇見什麼困難,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克服。”

“你天生無畏,注定成為荊棘中的女王。”

這就……完了?

既沒說這能力該怎麼用,也沒說有什麼忌諱,對自己為什麼突然離開更是提都沒提。

薛蜜對著那張紙愣了半晌,然後繼續去看其他的信。

除了最後一封以外,其他每封都是在自己生日那天寫的,用祝福女兒生日快樂作開頭,後面的內容卻大都零零碎碎,主要是這一年自己遇到的事情。

大多是些瑣事,比如窗台上的花開得很美,或者附近中餐館的味道很正宗,還有在路邊看到了一個陽光帥小夥。

順便還提到了自己的兩段婚姻——內裡充滿了八卦的氣息。

F先生溫和富有,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最大的優點,是活不太長。

“他是和自己的情婦一起外出的時候車禍身亡的,我想,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好結局,對我來說也是。”

媽媽用一種很活潑的語氣,提到了第二任丈夫的身亡,字裡行間都透露出快活的氣息。

“小W是個很會逗人開心的孩子,嘴甜得流蜜,和他那一年的婚姻生活非常有趣,不過,我後來算了一下因此損失的金額,或許維持普通的男女朋友關係,更適合我現在的身家。”

“男人們是一群可愛的小魚苗,隨手投喂點餌料就行了,可千萬彆把他們喂成貪婪的大白鯊。”這是吐槽一個很難搞的前男友。

薛蜜忍不住直接笑出聲來。

媽媽比她之前想象的,好像更有趣。

全部22封信,通篇沒有提到過歉疚,就像是對著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平常的事情。

可是莫名其妙的,薛蜜的心就被安撫下來,嘴角上揚,心情輕鬆,跟她之前想象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直到最後一封信:

“我一生中遇到過很多人,大多數的命運都能被改變,但也有些,總會走向屬於自己的結局,比如我現在,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很遺憾因為某些原因,離開前不能再見你一面,我親愛的女兒,但其實,我已經看到了你很多年後的樣子,那模樣,真美。”

“最後,請好好享受我留下的財富吧,相信我,這絕對是一件超級快樂的事情——不用有負擔,反正你肯定用不完。”

哪怕臨死前的絕筆,也是輕鬆飛揚,肆意暢快的,沒有半點不舍,反而像是一個準備去擁抱新人生的小女孩。

薛蜜卻忽然就淚如雨下。

再小時候的事情,薛蜜早忘了,從有記憶以來,她一直就是個不會哭的小孩。

大人誇她懂事,早熟,其實隻是因為她明白,哭了也沒用,反正沒人會在乎。

可是現在,她就像一個終於見到找了好久的媽媽,滿心委屈無處訴說,隻能化作任性的嚎哭。

哪怕隔著遙遠的時空,哪怕對方已經死去,可她覺得,心裡的媽媽,一下子活了起來。

薛蜜一口氣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夜色沉沉,街上亮起了燈,她才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雖然哭得頭眼昏花,好像還有點低血糖,但是多年的壓抑委屈,好像也隨著淚水流得一乾二淨,她整個人,瞬間就變得輕盈起來。

薛蜜站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把臉,又打電話叫了一個送餐服務,才繼續坐下來,又重新把信回味了一遍。

就算有些事情依然沒有答案,就算她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使用自己遺傳的能力,也不重要了。

母親的影子,似乎隨著那些信的痕跡,落在過去蒼白的自己身邊。

————

雖然確定自己不是個精神病,但第2天預約的體檢和心理谘詢,薛蜜還是按時去了。

這個豪華體檢套餐,是在一家私人醫院裡進行的。

醫院裡病人很少,全程一對一貼心服務,所有的檢查項目都精確算到了分鐘,幾乎不用排隊,用的儀器設備也全都是最先進的。

因為有一些檢查需要空腹,等這些檢查做完,全程陪護的護士還馬上送來了薛蜜之前就點好的牛排大餐,甚至還配了餐後水果。

M9級彆的安格斯肉眼牛排,有著完美的大理石脂肪紋,口感柔嫩多汁,還帶著一股濃鬱的奶香。

雖然早餐吃這些確實有點油膩,可考慮到餓了一個上午,大塊的紅肉,果然才是對肚子最好的安慰。

這種體檢的愉快程度,顯然遠超一般的公立醫院。

當然,價格也比公立醫院嚇人得多。

不過最讓薛蜜覺得有趣的,是當她無聊研究著自己檢查報告的時候,忽然心血來潮問了一句:“要是真檢查出什麼問題,你們也能給治療方案嗎?”

年輕漂亮,溫柔妥貼的護士尷尬一笑:“這個……我們可以幫客戶預約頂級三甲醫院的專家號。”

昂貴的私人醫院,更擅長的是提供服務,可不是治病。

薛蜜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

後來去見約好的心理谘詢師的時候,她依然保持著十分輕鬆愉快的情緒。

每小時收費上千的某著名心理谘詢師,和薛蜜聊了幾句,又做了簡單評估以後,好奇的問:“我覺得您現在情緒很健康,之前是因為什麼原因,想來找我做谘詢呢?”

薛蜜認真的想了想:“我現在確實有個挺大的煩惱。”

心理谘詢師的眼睛亮了亮。

“賬戶裡錢太多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了。”

心理谘詢師:……

喜歡凡爾賽的不少,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凡爾賽到心理谘詢室來的。

果然是無聊的有錢人,個個心理都不太正常!

雖然在心裡瘋狂吐槽,不過看在谘詢費的份上,心理谘詢師還是努力給這位自稱錢花都花不完的客戶,做了一通心靈馬殺雞,還試圖誘導她在自己這裡衝長期會員,隻需要10萬,就能享受免預約,同時谘詢費8.8折的優惠,性價比絕對超高。

可惜薛蜜不吃這一套,隻微微笑了一笑:“反正我錢花不完,要這個88折乾嘛。”

聊了一個多小時,結果還沒有吃一頓大餐讓她覺得愉快呢。

就算賬戶裡的錢再多,她也不可能花這個冤枉錢。

聽說薛蜜體檢去了,馮律師有些擔心她的身體狀況。

“我現在健康得像一頭牛,”薛蜜姑且相信那些看起來嶄新又高檔的儀器的判斷,“對有錢人來說,健康應該是最需要重視的問題吧,要不然錢還沒花完,人就沒了,可實在是太虧了。”

馮律師無奈的說:“以您現在的資產,隻要不出特彆大的問題,大概很難花完。”

薛蜜忍不住笑:“是啊,我媽也是這麼說的。”

馮律師馬上反應過來:“您看了那些信?上面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建議?”

薛蜜認真想了想。

她媽在信上寫了挺多事情,有自己的八卦,吃過味道不錯的餐廳,還有路上遇到的風景和帥哥。

至於事業相關……那當然是一個字都沒提。

全部的中心思想大概隻有一條:寶貝女兒,錢儘管花,就算遇到什麼麻煩,你也肯定可以搞定!

馮律師在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們這次出去,會遇到什麼很棘手的問題嗎?”薛蜜好奇的問。

“其實也不是特彆大的麻煩,”馮律師含蓄的說,“您的母親是卡素科技的第四大股東,如果您之前看過新聞,應該有印象,卡素科技的創始人意外過世,留下的遺產紛爭,目前還沒有結果。現在局面很亂,當時羋女士還在世的時候,說這些事會交由您處理,所以我還以為,她會提前給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

畢竟薛蜜完全是半道接手,幾乎什麼都不懂。

“卡素科技?那個卡素?”薛蜜眼前一亮。

在國內甚至國際上,卡素科技絕對算得上名聲響當當的大企業,據說每年光利潤都有上千億,屬於舉足輕重的行業大佬,光是能進去當個員工,都足夠讓家裡人得意很久了。

薛蜜可沒想到,她媽竟然還是卡素的大股東之一。

“之前你給我的那些文件裡,好像沒提到這家企業?”薛蜜好奇的問。

“今天本來是想和您好好聊聊這件事的,”馮律師說,“因為涉及到的資料和內容比較複雜,所以想專門找個時間向您詳細說明。”

“那明天吧,正好我明天有空。”

其實自從辭職以後,哪一天都挺有空的。

畢竟薛蜜現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富貴閒人,躺平二代。

第二天去到馮律師的辦公室,看到桌上堆著的那一大疊報表資料,薛蜜終於忍不住驚了。

這一大堆東西,全是關於卡素的?簡直都趕得上她之前看的十幾家公司的總和了!

不愧是在國內外都很有影響力的律所,知道的小道消息就是多,薛蜜雖然已經提前在網上查過那家公司的八卦,還是不得不感慨,這裡頭連媒體都沒有披露的是是非非,可真是太精彩了!

卡素的創始人有過三次婚姻,一共留下了五個子女,這次他的意外身故太過突然,也沒有留下有信服力的遺囑。

於是,除了才六歲半的幼子以外,其他四個成年子女,簡直打得腦漿子都要出來了。

每個人都號稱自己手上的遺囑才是真的,有的聯合卡素的高層,有些打通了大股東的人脈,那個熱鬨程度,簡直就跟世界大戰差不多。

擁有7%股份的第四大股東,也理所當然,對戰局擁有舉足輕重的影響作用。

甚至連那四個繼承人的名字都分不清的薛蜜,就這麼莫名其妙,即將踏入這場紛爭之中,而且大概一出場,就能成為焦點。

“您是羋女士股權的法定繼承人,又是重要的大股東,不但需要做股權變更登記,最好還能取得公司董事會的支持,要不然,或許會遇到一些麻煩。”馮律師含蓄的說。

那群人個個都是貪婪的鯊魚,而誤入其中的薛蜜,看起來簡直就像一隻隨口就能被咬斷喉嚨的小白兔。

可惜小白兔現在還懵懂無知,隻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馮律師又歎了口氣,像個老母親一樣憂心忡忡。

再過幾天,他們就要去卡素科技的總部,某個經濟發達的南方大城市:S市。

希望一切能夠順利吧。

馮律師想著給薛蜜儘量補課,薛蜜唯一惦記的卻是,她應該帶什麼禮物回去看大姑。

說起來也巧,薛蜜就是S市人,現在她生父和繼母一家,也還在那座城市生活——當然,這跟她也沒什麼關係。

大姑,才是現在薛蜜認定的唯一一個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