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者啊！

佟妙安鼓著腮幫子, 想了一會兒。

“額娘說的是四哥嗎？”佟妙安問道。

“額娘瞧見四哥了？額娘覺得四哥好不好看？”佟妙安雀躍的追問道。

她像是擁有一罐甜甜的糖果，急於分享給最親近的人，問他們糖果甜不甜。

有太子珠玉在旁, 鄂倫岱福晉很難違心的說，四阿哥相貌英俊。

一團孩子氣的, 五官都還沒長開，哪裡來的好看。

“氣質不俗。”鄂倫岱福晉不好打擊女兒的積極性。

佟妙安猛點頭：“對呀對呀，額娘您眼光真好, 歲歲也覺得四哥氣質好。四哥人好, 讀的書多, 聰明又熱情，歲歲第一次見到，就很喜歡。”

鄂倫岱福晉認真的打量著女兒，一時之間門也不急著去沐浴更衣了，她得好好觀察一番, 女兒是不是有眼疾。

長相就不提了，四阿哥的相貌算不得俊朗無雙, 卻五官周正, 挑不出毛病，臉型骨骼長的也好。說是個俊俏的小郎君，也不是不行。各花入各眼麼。

可是，熱情？大熱天的森森冒著寒氣，跟個冰塊雕的人兒似的，她閨女對熱情這兩個字是不是有些誤會。

“歲歲啊, 熱情，是像你大哥那樣，見到你就把你抱起來轉圈圈, 圍在你身邊不停的念念叨叨。你可知道？”鄂倫岱福晉循循善誘道。

佟妙安點點頭：“就是像額娘說的這樣啊。四哥總對我噓寒問暖，今兒午膳還給我剝了整整一碗蝦。我給瑪法買的烤鴨，也是四哥拎回來的。抱起來轉圈圈是不行的，觀主教導，非血親關係，男女有彆。”

鄂倫岱福晉眼睛危險的一眯，殺氣騰騰。

好個鄂倫岱，讓他照顧好閨女，就是這樣照顧的？四阿哥獻殷情這樣明顯，他竟然都沒防住，幾十年的飯都白吃了！

剝蝦仁，拎烤鴨。伺候主子的奴婢，都是白養的嗎？

她的歲歲年紀小，又剛從深山裡出來，整天和猴子兔子打交道的，實在單純，不知人間門險惡。

佟妙安手還握著鄂倫岱福晉的手指，她撒嬌的晃了晃胳膊，粉撲撲的小臉，瓷娃娃一般。

“額娘，不要誤會四哥。四哥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性情有些彆扭。但是，他人很好的。彆人待他一分好，他會還十分的。以心換心，四哥是心思赤忱的好人啊。”佟妙安認真的幫胤禛解釋道。

鄂倫岱福晉被她一本正經的小模樣逗樂了，她笑道：“額娘猜，你和四阿哥才見過兩次面吧。”

佟妙安崇拜的哇了一聲：“額娘好聰明，就是兩次。”

“兩次就這麼了解？”鄂倫岱福晉道。

佟妙安搖頭晃腦：“額娘有所不知，這叫四哥合了我的眼緣。而且，我可是跟師伯學了相面的啊。沒人能騙歲歲。”

“哦？那歲歲和額娘說說，你從面相上，還看出四阿哥什麼？”鄂倫岱福晉道。

佟妙安嘟嘟嘴，失落道：“學藝不精。隻看出來四哥是個好人，其他看不明白。”

鄂倫岱福晉笑出聲來：“好好好，額娘相信歲歲的話。既然歲歲覺得四阿哥好，那就讓四阿哥和你一起玩耍。額娘的歲歲，開心就好。”

見佟妙安情緒還是不高漲，鄂倫岱福晉連忙補充道：“額娘匆忙趕路，回來後滿眼都是我的歲歲，對四阿哥不過是隻瞥了一眼。等下回有機會再見，額娘一定和四阿哥聊兩句，多了解了解他。”

“好。其實，歲歲還能看出來，四哥很孤單的。姑母雖然是四阿哥的母親，但是並不像額娘疼歲歲和哥哥、弟弟們一樣。表舅也是，表舅總是偏心除四哥之外的那個孩子。”佟妙安的心裡話，藏了好久，隻等著和鄂倫岱福晉訴說。

鄂倫岱福晉對此毫不意外。

她嫁進佟家時，皇貴妃還未進宮，她們堂姑嫂間門打過些交道。皇貴妃的性子，清高驕傲，雖然心性柔軟，但有著世家貴女天生的霸道和獨占欲。

沒有利益衝突時，她是最溫柔可親的人。若是利益相悖，她必露出獠牙毒爪，將侵占者攻擊出去。

四阿哥身份尷尬，生母弱勢就罷了，願意像皇貴妃低頭，倒也能和平共處。可德妃深得康熙寵愛，又育有其他子女，風頭正盛。

一邊是一出生就舍棄的長子，一邊是在身邊長大的幾個孩子，德妃心裡那杆秤，毫無疑問的不會傾向四阿哥那端。

十歲的小少年啊，短短的前半生裡，應當被舍棄了不止一次吧。在最需要愛的年紀，被父母一次次推開，否決。

鄂倫岱福晉心中歎息一聲，古往今來，幽深宮牆之內，皇家子弟的日子，還是一樣的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滿地荊棘，有著數不儘的惡心事。

但那又如何，享受了世間門最高的權柄，豈有不付出的道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隻盼她家歲歲看中的人，在皇權之路上，能走的遠一點。少說，也該爭個有實權的親王，是不是。

鄂倫岱福晉眼神威嚴的掃視周圍一圈：“我與大格格的話，不得有任何外傳。若是有嘴守不嚴的，我隻論連坐之罪，不論無辜。”

能跟進屋的侍女，溫馴的垂下頭。

她們都是佟佳氏或博爾濟吉特氏的世仆，一家人的性命都在主家手中。主家日子好，他們跟著好。若是主家出了事，他們一個都逃不過。

因此，皆是忠心耿耿。

“歲歲，額娘先去沐浴洗漱，讓黃薑帶你去換衣服，好不好？額娘的院子裡，也備著你的衣裳和首飾，不用回你自己院子去。”鄂倫岱福晉道。

佟妙安舍不得的鬆開手，懂事道：“那額娘您慢慢洗漱，不著急哦，歲歲等您。”

鄂倫岱福晉淺淺一笑，眉眼裡濃烈的母愛，溫柔動人。

府裡還接待著皇帝，想要精細泡澡鬆鬆乏，還是等晚上吧。

四個侍婢伺候著鄂倫岱福晉沐浴，各自分工，動作有條不紊，效率很快。

佟妙安剛換好衣裳，頭發才梳到一半，鄂倫岱福晉就帶著一身水汽出來了。

她及腰的長發，用著吸水的棉布，反複擦拭按壓了幾次，已經半乾。

天熱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頭發乾的快。

鄂倫岱福晉穿著寬鬆的睡袍，笑盈盈的走向佟妙安。

“讓額娘看看，這是誰家的漂亮小姑娘。歲歲很是有眼光，挑的這件衣服，清爽雅致，真是好看。”鄂倫岱福晉一身馨香，靠近佟妙安捏著她的小臉時，香的佟妙安眼睛直眯。

額娘身上的香味，比皇貴妃的更好聞。她愛額娘！

“是額娘家的歲歲啊。喜歡喜歡，額娘好香，歲歲喜歡。”佟妙安一頭埋進鄂倫岱福晉懷中，小貓似的用腦袋拱著。

鄂倫岱福晉手指點著她的額頭，想將人推出來。

奈何佟妙安小牛犢子似的用著蠻力，就是不抬頭。

“歲歲想回到額娘肚子裡去，這樣就能天天被額娘揣在身上了。”佟妙安說著孩子氣的話。

“聽聽，你們大格格不是七歲，是三歲小孩兒耍無賴了。”鄂倫岱福晉忍俊不禁，指著佟妙安，向身邊侍婢們道。

侍婢們紛紛掩嘴輕笑出聲，屋子裡的氣氛好不歡鬨。

“主子，大格格天天念叨著想額娘。睡覺的時候，都要抱著您做的布老虎。好不容易見到您，當然舍不得鬆開您。”茉雅奇道。

鄂倫岱福晉看著茉雅奇，眼裡的柔和，比看其他侍婢時，有著更多的親近。

“我不在國公府的這段時間門，辛苦你了。一家子鬨騰人，大的小的都是精力旺盛的主兒。今日還得辛苦你，明兒給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休息。想要出府逛一逛，就自己從匣子裡抓一把錢，買些你愛吃的想用的。你阿媽給你的信，過幾日隨著車隊一起帶過來。她一切都好，每餐飯能吃兩大碗，睡的也香，你儘可以放心。”鄂倫岱福晉道。

茉雅奇唯一的牽掛，就是留在科爾沁的母親。

她的阿媽年紀大了，不願離開故土，多虧有主子，幫她安排好阿媽的養老事宜。

“多謝主子，奴婢不辛苦。大格格乖巧極了，從來不鬨奴婢，可人疼的很。”至於其他主子，茉雅奇絕口不提。因為，那幾位是真的鬨騰煩人。

“阿媽有主子安排人照顧著，奴婢很放心。奴婢都一把年紀了，出門閒逛，是年輕媳婦兒和小姑娘愛乾的事。奴婢明兒早上歇個半天就好，讓奴婢一整天都不伺候主子，奴婢不習慣。”茉雅奇感激道。

“茉雅奇姑姑年輕著呢。”佟妙安頭還埋在鄂倫岱福晉懷裡，隻露出半張臉，不讚同道。

“聽著了沒？大格格說你年輕。你比我年紀還小上幾歲，你若是一把年紀，我算什麼？讓你出去逛，就出去逛。早上遲點起來，趕在中午前出門，嘗嘗京城酒樓館子的美味。也彆急著回來，找個涼快的地方歇歇腳，等日頭落了再回。總悶在府裡，看來看去都是一樣的地方，日子平白過的無趣。好歹偶爾換換眼前景色。”鄂倫岱福晉認真道。

見茉雅奇還想拒絕，鄂倫岱福晉道：“不讓你做點事兒，你就不習慣是吧。這樣，明兒你裝滿一匣子銀錠，再帶上兩匹好布，兩盒點心，去科爾沁駐京的小院子裡走一趟。此次部落大勝得歸，應當將這喜訊告知，與同族共樂。”

茉雅奇眉眼一彎，不再拒絕：“是，奴婢領命。主子英武，凡出征必凱旋而歸，是科爾沁子民崇敬信賴的勇武戰神。”

“烏秋，你將我衣櫥裡的那件深紫色旗裝拿出來。”說話間門，鄂倫岱福晉的長發，已經九成乾了。

等換好衣裳，塗好脂粉，正好抹上發油，將頭發挽起，梳一個端莊大氣的發髻。

“走，帶額娘再去見見你人好的四哥吧。額娘這回一定睜大眼睛，仔細看人。”鄂倫岱福晉牽起女兒的小手，打趣道。

修長但有著薄繭的手，覆蓋在幼兒柔嫩的手背上，有些粗糙的摩擦感。

佟妙安隻覺得內心溫暖而安定。

她的額娘，就是這樣強大又溫柔的女子。

佟妙安反悔道：“額娘不要看四哥。額娘隻看歲歲，歲歲最好，歲歲最重要！”

什麼四哥幾哥的，不許搶她額娘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