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不知道佟國綱和康熙說了什麼,一派氣吞山河雄心霸主模樣的康熙,神情忽然狼狽不堪。

“舅舅說的是,是朕疏忽了。以後,朕再徐徐圖之吧。”康熙道。

佟國綱笑了笑:“皇上求賢納士,不拘一格,是天下有才之士的福分。賢臣名將,也需得遇明主。鄂倫岱福晉若知道皇上對她如此看重,定銘感五內。皇上也無需著急,滿蒙一家。”

康熙撫掌而笑:“是極是極,滿蒙一家。朕當初給鄂倫岱和佛爾果春賜婚,是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舅舅,朕在朝堂,多虧有您和二舅舅啊。娘舅親,唯獨舅舅待朕最親。”康熙道。

佟國綱心疼的看著康熙,道:“皇上不怪我有時脾氣爆了些就好。皇上自登基到親政,那幾年險象環生、如履薄冰,實在不易。如今朝野內外,皆臣服於皇上龍威,皇上更要保重龍體。如今日刺客行刺,皇上不該以身犯險的。”

康熙尷尬的摸摸鼻子:“蠢成那樣的刺客,能有多大能耐,朕不怕他。朕也是想讓保成幾個經經事,長長他們的膽子。”

佟國綱定定的看著康熙,看的康熙心直發虛。

“朕,朕……”康熙支支吾吾的。

佟國綱大笑:“罷了,皇上您的性子,要怪也怪佟家祖宗。咱們佟家人都是暴脾氣。太後當年也是個火爆膽大的性格。”

康熙陷入回憶中,他對自己生母的記憶,實在不多。

在他年幼的時候,他養在阿哥所,除了逢年過節,和生母看不到面。等他登基了,生母和當時的皇後同時晉封,並列兩宮太後。他終於可以常去給生母請安,卻要忙於學習當個皇帝,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與生母相處。

當時,他總想著,哪怕他們母子單獨一日的相處時間不夠長,往後還有許多個年年月月,讓他敬孝。

可是,上天沒有給他額娘和他這個機會。

在康熙登基的第二年,聖母太後病逝,享年二十四歲。

那真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如今康熙後宮早年入宮的嬪妃們,年紀都已超過三十歲。而他的額娘,卻永遠停留在青春年華的年紀。

“舅舅,您再同我多說一說額娘在閨閣中的事兒。”康熙道。

佟國綱道:“太後從小就喜愛騎馬射箭,武刀弄棍的。讓她學繡花,十根手指戳破五根,疼的眼淚汪汪。心疼的我和二弟跪著求了額娘半天,最後以給我兄弟二人每日再加一個時辰的功課量,換來太後每日學女紅的時長減少半個時辰。”

“誰知在進宮後的幾年,太後最不擅長的女紅,反而做的最好了。她擅長的騎馬射箭,卻一直再沒能碰過。額娘在世的時候,總是後悔,該讓太後在家中時,多玩耍些的。”佟國綱聲音低沉。

他和佟國維已經老了,兒孫滿堂,而他們的妹妹/姐姐,卻永遠停留在那個年紀。皇帝登基的福氣沒享到,隻在宮裡吃儘了苦頭啊。

“這也是舅舅對歲歲多有寵溺的原因嗎?”康熙問道。

不過見了佟妙安兩面,康熙已能看出,佟國綱沒打算讓孫女兒當個名門淑女。

佟妙安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派天然性情,沒有拘束。

當然,該有的品行教導,是不會缺的。

佟國綱搖搖頭,否認道:“這倒是和太後沒有關係。歲歲的身體,皇上您當年是連太醫院院使和左右院判都派出來了,說是治不活養不大的。現今,白雲觀的觀長將歲歲的命保住了,讓她安生長大,我和歲歲的阿瑪、額娘,還有什麼所求。來這世上一趟,隻要她不做違背大清律法,行暴虐之事,就全隨她開心去吧。”

一個出生就可能隨時夭折的孩子,現在能活蹦亂跳的,甜絲絲的向長輩撒嬌,已經是求神拜佛的意外之喜。

他們不貪心。

“皇上,既然說到這兒,奴才想向您求一道聖旨。”佟國綱道。

“什麼聖旨?舅舅說來聽聽。”康熙篤定,肯定和歲歲那丫頭有關。

佟國綱狡詐一笑,他搓搓手,討好道:“您給我寫個我可以奉旨揍孫女婿的聖旨唄。”

康熙眼睛快瞪的奪眶而出:“舅舅,您彆胡鬨。”

“我沒胡鬨。我可是您親封的超品國公啊!整個大清,有幾個年輕子弟,是我揍不得的。歲歲教您一聲表舅,您能不護著她?咱們家可不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樣的話。歲歲永遠都是佟家女。”佟國綱吹胡子瞪眼道。

“不是。舅舅,朕不是這個意思。朕是想說,等歲歲到了出嫁的年紀,您也打不動孫女婿了。”康熙好脾氣道。

“再者,朕都替朕的四阿哥,向舅舅您求了三次把歲歲許給他當福晉了。雖然您還沒同意,但也沒拒絕,是不是?朕不能坑自己的兒子啊。就胤禛那個小身子板,又不是老大那樣虎頭虎腦的。受不住您幾巴掌的。”康熙又道。

佟國綱幽幽的看著康熙:“皇上,您是想說,等歲歲出嫁的時候,奴才說不定都死了,是吧?”

“呸呸呸,神佛莫怪,舅舅是胡說的。”康熙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

“皇上,咱家改信道教了。”佟國綱道。

“大舅舅!”康熙惱羞成怒。

這大舅舅氣人的時候,是真的氣人。

“皇上,您就說您寫不寫吧。”佟國綱耍無賴道:“我又沒要求什麼過分的聖旨。民間娘家打上門的事,不也是長有麼。誒,我都一把年紀了。就像皇上您說的,指不定等歲歲出嫁的時候,我走路都顫顫巍巍。有了這聖旨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個心理安慰罷了。”佟國綱道:“英雄遲暮啊,連自己柔弱的小孫女,都護不住了哦。”

康熙無語凝噎,前不久還在佟國公府門口,破口大罵的人,是誰?那中氣十足的罵聲,吵的他現在耳朵還有點兒嗡嗡作響。

“寫寫寫。舅舅彆說胡話了,您身子骨硬朗的很。帶兵打仗都不成問題,彆說是揍一個孫女婿了,揍十個都沒問題。”康熙認輸。

“十個。”佟國綱眼睛一亮。

他們歲歲,娶十個夫君。好似也不是不行啊!他們家養得起。

他兒媳說了,唐朝公主、郡主、貴婦人,多有養面首陪伴的。他家歲歲,比不得公主,卻也能和郡主的身份相等吧。

“舅舅,您彆說話,朕頭疼。”康熙止住佟國綱新開的話題,他不想和佟國綱討論怎麼給歲歲討十個夫婿。

那是他瘋了,還是舅舅瘋了?

佟國綱也就是說著玩玩兒,要他說,孫女兒不出嫁最好。婦人生產多艱難,一腳踏入鬼門關的,尤其歲歲還先天不足。

他很樂意養孫女兒一輩子,等他死了,他的私產大半都留給歲歲,足夠歲歲躺在金山上過一輩子。男人,沒有金子靠譜。

佟國綱自己就是個男人,他看透了自己這個群體。

練武台上,鄂倫岱拿著沒開刃的大刀,單方面毆打大阿哥。

這可是皇子,不能真打出問題。但是,練武對打時,力氣又不是好收的。有時候,力道收的不好,反而傷了自己。

鄂倫岱滿頭大汗的,生怕哪一回的招式耍重了。

大阿哥也看出了自己和鄂倫岱的懸殊,但他菜卻愛玩,即使身上挨了幾次刀背,估計青紫一片,他還是要和鄂倫岱繼續練下去。

這可比和宮裡的武師傅對練的酣暢淋漓。

看台下的胤禛,瀲灩的鳳眸,在久等小表妹還不到的時間流逝中,漸漸變成了一雙死魚眼。

台上,好無趣。台下,更無趣。

看不到表妹甜蜜蜜的笑容,好沒意思。

太子看出胤禛的心不在焉,他並不在意。

汗阿瑪不在旁邊,他無需刻意表現兄友弟恭。他是太子,是君,胤禛雖是弟弟,更是臣下。他們之間,君臣有彆。

被胤禛反複惦記著的佟妙安,現在可高興可高興了。

她現在仿佛心裡有一頭小鹿,快活的奔跑在森林草地上。

額娘真好看!嘻嘻,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佟妙安兩隻眼睛裡,都是鄂倫岱福晉,一直傻笑著,兩頰的小梨渦就沒有消失過。

“喲,讓額娘瞧瞧,這是哪片海裡的小螃蟹啊。走路這麼斜著走的。”鄂倫岱福晉牽著閨女的小手,在戰場上廝殺冷硬的心,瞬間柔軟。

佟妙安大大方方的樂嗬嗬笑著:“不是海裡的小螃蟹,是額娘養的小螃蟹呀。歲歲怎麼看額娘都不夠。歲歲要一直黏著額娘,和額娘在一塊兒。”

鄂倫岱福晉手指彎了彎,撓著佟妙安的手心,癢的佟妙安咯咯笑。

“真是個小甜妞妞。我怎麼這麼厲害,居然生出這麼可愛的寶寶的。”鄂倫岱福晉不禁自我崇拜道。

“歲歲怎麼這麼厲害,有這樣棒的額娘!”佟妙安學著鄂倫岱福晉的話道。

跟在二人身後的侍女們,紛紛低頭抿嘴悶笑著。

真是一對活寶母女。

“歲歲呀,額娘回來後,有一個大發現。”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鄂倫岱福晉更加做自己了,說話無所顧忌。

佟妙安歪歪頭,好奇的望著鄂倫岱福晉:“什麼發現啊?額娘快快告訴歲歲,讓歲歲也知道呀。”

“額娘發現,咱們歲歲好像也有追隨者了。才七歲的小姑娘呢,就這麼大的魅力了。和額娘當年有的一拚!”鄂倫岱福晉神色傲然道。

想當年,不,就算是現在,她佛爾果春也是追隨者無數的。

她是草原上當之無愧的明珠。而她的女兒,是明珠中的明珠,必將光華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