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蘇-聯手電筒(1 / 1)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5737 字 3個月前

新下生的小牛犢被抱進氈包裡, 放在爐灶邊取暖。

林雪君將小狼崽沃勒也放在路灶邊,之後趕出去為剛生崽的母牛檢查身體狀況,好在生產後雖然又奔波了一段路才抵達這裡, 但母牛精神狀況等都還不錯。

母牛掉落的胎衣被胡其圖阿爸在林雪君的授意下剁碎了喂給母牛,林雪君怕母牛產後體虛受涼, 會出現腸胃等問題, 又拿烘過的布料幫母牛擦身, 之後伸手進牛水門做子宮檢查,並投灑了些土黴素, 這才放心。

動物的身體素質是強,母牛如此折騰一通,該吃吃該喝喝,甩著尾巴好像沒事兒一樣。

整個母牛群就它一頭卸了貨,身子輕,搖頭晃腦地穿梭在肚子沉甸甸的笨重母牛間, 時不時仰頭哞兩聲,莫名有種炫耀般的得意勁兒。

林雪君跟著忙活完回氈包, 發現小狼崽沃勒正啃小牛犢的蹄子磨牙呢, 咬下來的蹄子屑全當補鈣了, 通通吃掉。

林雪君拎著沃勒後頸將之丟在一邊, 小牛犢見她過來,掙紮著站起身, 像認識她一般拿腦袋頂蹭她的褲子, 奶呼呼地哞叫。

晚上大家都住在了胡其圖阿爸家的氈包裡, 樂瑪阿媽擠了一筒牛奶,煮了濃濃的奶茶,搭配之前吃剩下的黃羊肉, 又從箱底掏出些白面饅頭和奶豆腐,一群人坐在氈包裡,圍著爐灶飽餐一頓。

塔米爾在氈包外幾米一個木樁子,纏繩圍欄,做了個簡易的棚圈,把牲畜們圈圍進來,幾條蒙獒夜裡睡在外面看家,一群早就疲透了的人終於睡了個安心覺。

第二天一早,胡其圖阿爸架起水槽,給所有母牛溫水喝,之後便解開了棚圈一側的拉繩。

母牛們自己溜達著出圈,散開去尋草吃。牛很聰明,也認家,它們知道家裡安全、有水喝,白天自己出去吃草遛彎,天黑前會自己找路回家。

現在邊疆四處都設軍營,馬賊流氓難以生存,牧民們也愈發安心。就算誰家牛走丟了,過幾天也能從其他大隊棚圈裡找到,或者被其他大隊的人送回來。

除非要往遠處放牛,或擔心有狼,不然大家都不跟牧,隻讓母牛們在家附近自己放自己。

莊珠紮布老人為胡其圖和烏力吉兩戶選的紮包地點在莫爾格勒河北邊,牛從棚圈出去往南,會被莫爾格勒河攔截,往北會跑到蘇倫大媽紮包的馬場,不小心跑到西邊去了,會被那裡設的一處軍營士兵趕回來,往東一直走就到他們第七大隊或者隔壁的第八大隊駐地,總之丟不了。

胡其圖阿爸一頭一頭的數母牛,待數出半數,便又封上棚圈,圈裡剩下的牛是要被烏力吉領走的。

早飯過後,烏力吉便清點了自己的家當,重新放上駝背,帶著妻子阿如溫查斯、女兒琪琪格、3歲的小兒子托雷、林雪君及阿木古楞,趕著他們負責的畜群,往西北七八公裡的地方去紮包。

塔米爾騎著馬送了一段,林雪君不斷回頭朝他擺手,反複地喊“回去吧。”“回去吧~”。

在這片草原上,人和人的物理距離是無比遙遠的,大家追著牛羊奔走,有時回頭,會發現原本就在身邊的朋友已不知丟在哪裡了。

塔米爾背著光,孤零零的影子連著身下的紅鬃馬。

馬兒的影子不時踢踏,他的影子卻是靜默的。

他目送林雪君隨隊離開,就像半藏在洞穴中的旱獺,在仰望自由飛翔的雄鷹。

……

近1個小時後,一分為半的隊伍終於抵達了紮包的擋風凹地。

女主人阿如嫂子卸下馬鞍,將之放在一個平坦處,那裡便被定為擺放床鋪的地方。

男主人烏力吉插下標樁,這裡變成了放爐灶墊腳石的地方。

草原人信仰火焰,爐灶下的三塊墊腳石是他們的平安物,每次搬遷都會攜帶一塊。落定時,翻出來仍做新家的墊腳石。

這是火焰的傳承,也是安居樂業美好生活的延續。

林雪君的小氈包就搭建在烏力吉家大氈包邊上,裡面放兩張小床,一張屬於林雪君,一張屬於阿木古楞。

氈包搭好後,烏力吉爬上凹地後的沙坡,那裡高,望得遠,捏起單筒望遠鏡,四周悠蕩的所有牲畜畫面都可儘收眼底。

遠處河流邊有一片小樹林,顯示著這邊多年來都是地下河經流地,隻有這樣,才能將風和鳥帶來的樹種滋養成林。

是個寶地。

原本烏力吉還有些遺憾,人家胡其圖阿爸家還沒紮包,就有小牛犢降生,多祥和的征兆,還有牛奶喝。

結果沒羨慕過24小時,隔日晨才解開棚圈的繩,就看到一頭母牛帶著個小牛犢子慢悠悠往外溜達。

比胡其圖阿爸家的頭胎牛還省心,都沒驚動人,自己生出來了。

就是牛犢的腦袋有點腫,眼睛鼓著,鼻子嘴和舌頭都是紫的。

烏力吉忙牽著小牛犢子去喊林雪君,氈包簾子打開,林雪君從被窩裡爬出來,蓬頭垢面地給小牛犢做檢查。

“沒事,就是母牛生的時候有點費勁,給犢子憋著了,它自己緩緩就好了。一會兒你給它灌一點點土黴素糖粉,就咱們之前喂羊羔吃的那麼多就夠。”

“好。”烏力吉笑著轉身,又回頭傻傻地問:“是給母牛吃土黴素糖粉,還是給小牛吃啊?”

“小牛。”林雪君裹著被子,送彆了烏力吉大哥,又鑽回被窩,難得地睡了個回籠覺。

這天早上,他們都喝上了香淳的熱牛奶。

裹著毯子坐在木椅上曬太陽,望著遠處被陽光照曬的白雪閃爍層層晶瑩光紗,林雪君忍不住感慨:

不用趕路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這可能就是‘旅遊’的意義吧,讓人知道,哪兒都沒有‘家’好。

有了冰原上迎著風雪、趕著畜群遷徙的經曆,什麼日子都顯得安穩舒適起來。

接下來的時間裡,林雪君騎著蘇木在胡其圖阿爸家和烏力吉大哥家兩頭跑,哪裡有需要,她就去哪裡,像個最稱職的螺絲釘。

空閒時的所有活,大家都不讓她乾,她就拉著琪琪格、托雷和胡其圖阿爸家8歲的兒子納森陪阿木古楞一起學習漢語和數學。

這天幫胡其圖阿爸放的母牛接生後已經是晚上了,草原的夜裡陰天時,四野茫茫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動物本能的恐懼發作,走在路上人都是發抖的。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趕出去一小段路,就覺得害怕的不行,又折回去想跟胡其圖阿爸借個油燈。

胡其圖阿爸在氈包裡翻箱倒櫃好半天,終於找出個紙盒子,外包裝上的圖畫滿滿蘇-聯風格。開盒後掏出個又粗又大的手電筒,裡面沉甸甸的大電池插好了,卻怎麼也開不亮,對著封皮紙盒上的字看半天,字認識他,他卻不認識字。

“俄語,看不懂啊。”胡其圖阿爸將紙殼子和手電筒一起遞到林雪君手裡,“這種手電筒你會用不?咋點亮呢?”

林雪君撈過紙盒子,這可撞上她專業了。

因為緊鄰俄羅斯,小時候他們這一屆東北孩子學的外語都是俄語,紙盒子就在油燈下一看,全認識。

她嘀嘀咕咕讀過說明書,擰開手電筒,將一張絕緣紙片抽掉後,再放好電池,擰上後座,哢一聲推下開關,之前胡其圖阿爸怎麼擺弄都不亮的手電筒刷地冒出白熾熾的冷光。

“亮了亮了!”胡其圖阿爸驚呼,拿過手電筒把玩了下,轉頭亮著眼睛問林雪君:“你連蘇-聯字也認識?”

“以前學過。”林雪君對上阿爸滿滿驚豔的眼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後世她身邊不是英語專八就是各種小語種考級大拿,自己這點外語水平根本拿不出手。

她過去二十來年活下來都沒想過自己能看懂簡單俄語說明書這事,還能被人如此豔羨讚歎。

塔米爾他們幾個圍在她身邊,時不時拿起那個寫滿俄文的外包裝看看,時不時開關一下手電筒,照一照四周,之後便是不住口地誇林雪君厲害,才16歲,會這麼多東西。

把林雪君誇得面紅耳赤,羞著羞著,也漸漸生出點驕傲來。

真好啊,原來掌握這種曾經身邊每個同學都會的技能,也是有用的,也能發揮光和熱,被人認可。

“說明書上教你怎麼開的嗎?”塔米爾捏著說明書,好奇地問。

“嗯,這裡寫的。”林雪君用俄語念出說明書,帶著點被誇獎後的使命感,認認真真地給塔米爾講每一行俄文說的都是啥:“這裡是告訴我們不能讓電池受潮,這裡是說如何保養燈泡的,還有不可以直接觸摸這個玻璃罩……”

塔米爾學著她的發音跟著念,表現出了濃濃的興趣。

林雪君忽然抬頭看了眼塔米爾,腦海裡想起轉場路上,大家吃黃羊的那個晚上,塔米爾坐在她身邊,曾表述過自己對突破人生困境的渴望。

林雪君小時一直流行的一句話是知識改變命運。

“你想學嗎?”腦子裡轉著一些念頭,她已先一步問出口。

“俄語嗎?我能學會嗎?”塔米爾抬起頭,望著林雪君的眼睛裡有渴望,也有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