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支邊知青好苦肚子都撐痛了。……(1 / 1)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9597 字 3個月前

回到知青小院將東西放下, 林雪君轉頭便想請銷售員留下來一塊吃飯。

銷售員躲開林雪君的手,笑著一邊擺手一邊跑了。

林雪君一頭紮進大瓦房,瞬間被炒菜的香氣籠住了。食物的特殊味道一湧進鼻腔, 眼睛便亮起來,她衣服都沒脫就撲到爐灶邊。

王建國正揮舞著炒勺, 在鍋台邊大開大合地施展身手。

切成薄片的五花肉不斷發出劈啪爆響,鍋底不一會兒便冒出許多鮮亮的豬油。大勺顛起來, 五花肉飛高再落下,已翻了個面。朝上的那一側被煎得焦黃,油香肉香鋪面。

林雪君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鐵勺將菜推到一邊, 一小勺醬油膏丟進油湯中,一陣劈啪響聲, 鹹醬油的香味騰一下竄老高。王建國握著鍋把, 將醬油膏在鍋底搖勻搖化, 接著將酸菜倒入鍋內。

唰啦一陣爆響後,酸菜和焦香的五花肉攪拌到一塊, 食物在翻炒下充分接觸熱力, 滋滋啦啦冒出熱騰騰的香氣。

“去把穆俊卿喊過來吧, 快開飯了。”王建國回頭對其他人道。

林雪君衣服帽子都沒脫,當即自告奮勇又跑出屋。

由於小狗糖豆確診隻有犬瘟, 不會傳染給羊羔,林雪君便將糖豆裹緊了, 跟拎著中藥湯的穆俊卿一起往大瓦房跑。

穆俊卿一邊跑,一邊給林雪君做彙報:

“羊奶我都一點點喂給它了, 它也拉尿過了。”

“安神的藥湯它都乖乖喝了,剩下兩副中藥都煎好了,你沒讓喂, 我也沒敢喂。”

回到大瓦房,林雪君先將糖豆放炕腳才折回去脫帽子大衣。

領饅頭的知青拎著兩大兜子所有知青分到的饅頭進屋,一邊脫衣服一邊講路上的見聞,也提及了獨自住在隔壁的小牧民阿木古楞。

“自己一個人生活,瘦嘰嘰的,也不知道每天都能不能吃飽飯。才13歲就要獨自放牧,沒爹沒娘的,也沒個人心疼……我13歲的時候還上房揭瓦呢。”

“阿木古楞是我的好朋友!”正給小糖豆做物理降溫的林雪君霍地抬起頭,“我能請他過來跟咱們一起吃飯嗎?”

“當然可以了!”孟天霞立即拍板,這頓飯大多數食材都是林雪君提供的,五花肉是她買的,她們倆絕對有發言權。

“那我去把他喊過來。”林雪君高興地起身,又披上大衣戴上帽子,跑出了大瓦房。

門哐啷關上,剛趕過來的穆俊卿走到路灶邊幫王建國的忙,轉頭便瞧見之前空蕩蕩的食材櫃子上,此刻居然擺得滿滿當當了:

乾豆角絲、乾木耳、老磚茶、奶豆腐、小蘇打、醬油膏、酸菜、醋蒜……

“這都是誰的啊?”穆俊卿不敢置信地一一細數,發現許多東西是小賣部和大食堂都買不到的。

“是林雪君同誌的東西。有的是薩仁阿媽送的,有的是寶姐霞姐翠姐送的,還有的……那些送東西給林同誌的社員,好些我也記不住。”衣秀玉一邊回想一邊摸腦袋,“林同誌真厲害,已經交到這麼多新朋友了。”

“跟我一起放牧的大叔也知道林雪君,剛開始帶著我放牧都不咋搭理我,後來忽然就開始主動跟我聊天了,一個勁兒地打聽林同誌的事兒。還想讓我請林同誌教教他怎麼把牛羊養肥,怎麼不讓牛羊死。”王建國將剛炒好的豆角絲盛進二大碗,轉手遞給孟天霞。

“我去場部的時候,遇到其他大隊過來的知青,據說他們跟大隊的社員都爆發兩次衝突了。他們覺得大隊的牧民們排外,不信任城裡來的同誌,明明很愚昧,卻不聽信他們從書本上學來的科學。牧民們則覺得他們紙上談兵、好吃懶做,認為他們要把好好的大隊搞亂。炒得特彆厲害,他們年輕氣盛的男知青還跟大隊裡一個牧民打起來了……”孟天霞回想了下那名女知青跟她八卦時候的描述,如實道:

“知青們沒打過長年搏克摔跤的牧民,被揍得滿地找牙,全鬨著要回城呢。”

“鬨得這麼凶?”衣秀玉聽得咋舌,想起大隊長和其他社員們對林同誌的態度,便不覺由衷生出許多感慨。

他們這些知青,不僅沒跟大隊裡的人打架,還喝到了牧民送來的牛奶……說起來,也多虧林雪君救了烏力吉大哥的母牛和牛犢子,好像就是打那之後,牧民們對他們其他幾個知青的態度都好一些了呢。

穆俊卿還沉浸在面前這些食物上,忍不住念叨:

“這才幾天啊?”

林雪君居然從大隊社員那裡,獲贈了這麼多好東西?

還有豬油塊!

就這一櫃子東西,比城市裡好多人家的庫存都更有含金量吧?

這可是據說最艱苦的邊疆……

“當獸醫真好。”一名男知青忍不住發出羨慕的讚歎。

“以後我跟著林同誌管理那些中藥,肯定也能學到治牲畜的方法。”衣秀玉忍不住向往。

“那你得把林同誌當老師父一樣敬重起來,得給林同誌洗襪子!”王建國笑著調侃道。

“那有什麼的,林同誌要是肯,她的內褲我也可以給她洗。”衣秀玉一本正經道。

她年紀小,這麼講也沒覺得怎樣。其他幾位年長的知青被她說的各個臉通紅,面面相覷一會兒,又爆發出一陣笑聲。

……

另一邊,林雪君裹著大襖子頂著風去阿木古楞的氈包。

小院子黑洞洞的,但氈包邊碼著幾小堆劈得粗細幾乎完全一致的柴禾,還有他放牧時撿回來的乾牛糞。

站到氈包門口,她朝內喊他的名字。

小蒙古包的厚羊氈簾子被從內拉開,探出個衣服帽子穿得整整齊齊的腦袋。

“你咋不點油燈?”氈包裡面黑洞洞的。因為沒有窗,沒有月光透進來,不點燈時,黑不溜秋的。

“有爐灶裡的火光。”他指了指氈包內的小爐子。

可是他火燒得也不旺,就那麼一點點柴一點點光,屋裡還是又冷又暗。

“你在乾嘛呢?”林雪君湊頭往裡張望。

“吃飯嘛。”阿木古楞讓開門,有些緊張地看了看氈包內的擺設,好像不算很亂。又抽了抽鼻子,也不臭。

林雪君這才看到他手裡還捏著一個饅頭,爐灶邊沒有擺鹹菜或奶茶,顯然在她來之前,他正坐在爐灶邊一邊烤火一邊乾啃饅頭。

她便拉住他手腕,“走,去我家吃飯。”

“我——”阿木古楞被拽出氈包,瞠目問她:“乾啥?”

“我們今晚聚餐,有可多好吃的了,我請你吃。”林雪君拽著他往小院外走。

“我有饅頭。”他舉了舉手裡還捏著的饅頭,白面饅頭可香可甜了。

“走啦~”林雪君回頭朝他笑。

“那……我先把火熄了。”說罷又掙脫她手跑回去把爐灶裡那點可憐巴巴的柴火熄滅,再跑出來時,手裡拎了兩個白饅頭,外加一小碗奶皮。

他雖從小自己一個人生活,也知道去彆人家做客不能空手。這些奶皮是他上個月發工資買的,隻有它們最拿得出手。

穿過知青小院,林雪君一把拉開房門。

一大團白色的熱霧鋪面衝出,瞬間將兩人包裹期間,在外人看來,兩個少年人仿佛是被那白色煙霧中的妖怪吞進房間般。

阿木古楞面前的白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暖黃色的油燈光芒,和香到令他吃驚的食物氣息。

那濃鬱醇厚的味道仿佛有實質般,一下抓住了他的鼻子,連肚子裡的胃好像都跟著跳動了下。

林雪君脫掉帽子大衣後轉頭朝他伸出手,他這才把自己的羊皮大德勒和尤登帽都摘下來遞給她。

羊皮大德勒早已臟得看不出原本顏色,邊緣被磨得起皮不說,還有幾個刮壞的窟窿。林雪君伸手指穿過那窟窿,手指轉了個圈兒。

沒有爹娘的孩子,衣服破了也沒人幫縫補,隻能長年累月地穿洞洞服。

再一摸那頂尤登帽,耳朵的地方都被磨薄了,內裡的皮毛也掉得所剩無幾,戴著恐怕已經不怎麼暖和了。

歎口氣,林雪君反手將之全掛在門後的衣架子上,轉身便推著阿木古楞的肩膀將他按在桌邊小凳上。

此刻飯菜都已上桌,五花肉燉酸菜、豬油炒豆角絲、炒土豆片、一碗奶豆腐、一顆醋酸、一盆圓滾滾的大白饅頭。充滿鍋氣的炒菜冒著熱氣,顏色各異的食物將餐桌擺得滿滿登登。

一群人圍坐在四周,捏著筷子摩拳擦掌,大家沒開口講話,氣氛卻莫名地熱烈。

對美食的渴望,在空氣中沸騰,是無聲的喧囂。

林雪君第一個拍巴掌宣布開餐,穆俊卿這才接話道:“恭喜孟同誌平安從場部回來。”

“哈哈哈,那也恭喜林同誌成為大隊獸醫衛生員!祝你早日成為正式獸醫!”孟天霞笑著接話。

“彆漏下穆俊卿同誌,恭喜你成功拜師陳鎖義老先生,成為一名木匠學徒。願你將來變成頂級木匠,能為祖國建高樓造橋!”林雪君高舉筷子,說罷快狠準地在酸菜盆裡夾了一塊兒五花肉。

肉啊!肉啊!她都多久沒吃過五花肉了!

記憶中最近的一次肉食,居然是阿木古楞送的一小塊牛肉乾。

念頭轉間,筷子也轉了向,直接將那一片五花肉送到了阿木古楞盤子裡。

“我也要祝賀我自己,成為林同誌的助手,以後我一定好好認中藥材,學習中藥知識!”衣秀玉也湊著熱鬨笑應,並學著林雪君的樣子夾了一筷子五花肉。

大家早就饞得忍不住了,衣秀玉話音一落,就都動了筷子。

阿木古楞望著面前這豐富的晚宴,他從來沒接受過這樣的盛情款待,以往吃百家飯時,大隊裡戶戶都困難,能填飽肚子就行,哪有大口吃肉,且有這麼多豐富配菜的時候。

最近兩年牧區日子過得雖然好了,可他獨自支出門戶,賺半個成年人的工分,要買許多許多重要日用品,並沒有奢侈地給自己做這麼一桌子菜的能力。

何況,他也不會炒菜。

捏著筷子,他盯著盤裡林雪君給他夾的五花肉,有些拘謹地、緩慢地將之夾起。

才想著自己作為客人,不能吃太多,這塊肉要慢慢吃、細細品,盤子裡忽然又被夾進來三塊五花肉、兩筷子豆角絲、一大塊子土豆絲和2粒醋蒜。

抬起頭,發現圓桌邊的所有知青們都笑吟吟在望他,有的嘴裡塞滿食物,隻能通過眉眼弧度才判斷得出是在笑著。

“你多吃點,太瘦了。”孟天霞講的漢語,也不知阿木古楞聽不聽得懂。

“再長點個子,可不能跟我一樣高。”衣秀玉比了比自己的頭,也忘記了阿木古楞是蒙族小孩,不會講漢語的狀況,隻學著孟天霞的樣子向客人表達善意。

“吃吧,彆客氣。”穆俊卿擺出自己最為可靠的沉穩笑容,朝阿木古楞頷首,難得地講了句新學的蒙語。

“把五花肉放在饅頭上,再放一點點吸飽了肉香的酸菜,一大口將酸菜、五花肉和饅頭都咬進嘴裡。你就吃吧,老香了。饅頭是甜的、軟的,五花肉帶點焦香,好吃到靈魂出竅。和著酸菜一起嚼,酸酸香香地開胃、解膩,沒有比這更好吃的了。”林雪君一大串蒙語嘰裡咕嚕地說出來,聽得阿木古楞瞪圓了眼睛。

“快吃!”林雪君期待地看著他。

阿木古楞便按照她講的把五花肉、酸菜都鋪在手裡的饅頭上,然後嘴巴長到最大,一口就把饅頭頂蓋給啃掉了。口中東西太多,噎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林雪君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咀嚼,慢慢的,阿木古楞那兩條秀氣的長劍眉挑高,又舒展開。閉眼時那條上下睫毛交叉繪製出的線條都忽閃忽閃地向兩邊飛去了,鼻孔不自覺張大,咀嚼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咽下一部分口中食物後,他眉頭又壓下,那是用力品味美味、用心享受食物滑過食道進入胃裡的飽足快-感的表情。

看彆人露出幸福的樣子,自己也會覺得渾身暖呼呼地快樂呢。

林雪君見他睜開眼,自己也夾了一塊五花肉,如自己所說那般啃掉一大口。用力咀嚼的樣子跟淑女二字毫不相乾,可她好爽啊,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在無聲尖叫:

“好吃好吃好好吃啊……活著好幸福啊啊啊!五花肉燉酸菜全世界第一美味!”

桌邊每個人都與她一般模樣,各個鼓著一邊腮幫子,艱難地咀嚼。

不知誰第一個笑起來,大家怕嗆到,又忍不住幸福地想笑,便極力克製笑意,臉都憋紅了。

爐灶上傳出咕嚕嚕的響聲,穆俊卿忙跳起來跑去把煮鍋拎起來,又用爐鉤子勾起鐵圈蓋子將爐灶蓋住,之後倒了8碗剛煮好的熱羊奶端上桌。

林雪君把阿木古楞帶來的奶皮子分成八片丟進大家的奶碗裡,又從罐子中倒出8塊焦糖分給大家,之後用筷子把焦糖攪拌融化。

染上焦糖色的羊奶上蓋著奶皮子,散發出奇特的甜香。

她舉起自己的奶碗,朗聲道:

“乾杯!祝我們以後天天有肉吃,有奶喝,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在咱們呼色赫公社、第七生產大隊乾出一番事業!”

“托林同誌的福,我們有奶喝!”孟天霞也雙手捧了碗高舉。

“托林同誌的福!”大家依次重複,隨即‘砰’一聲碰碗,之後一邊吹涼,一邊美滋滋地吸溜醇香、現擠現煮的羊奶汁。

明明是喝奶,衣秀玉卻覺得自己好像醉了。

他們來祖國邊疆,都做好吃苦的準備了。為了邊疆建設,變黑、變瘦、變粗糙、餓肚子算什麼啊……

可是,怎麼居然能有五花肉燉酸菜、豬油炒豆角絲、焦糖羊奶等這麼多奢侈美味呢?

熱騰騰的羊奶入腹,所有人額頭上都滲出汗。

他們簇擁在桌邊,望著熱騰騰香噴噴油汪汪的晚飯,幸福到茫然。

都說來支邊是受苦的,累歸累,可是……苦呢?

有誌青年們聚在一起儘情揮灑汗水、大口喝奶、大口吃肉,倒頭就能呼呼酣睡,被大隊的社員們認可……外面冷風呼呼,他們卻坐在溫暖的瓦房飯桌邊一層一層冒熱汗……

半個小時後,奶足飯飽。

穆俊卿用手背抹了把油滋滋的嘴角,又心疼手背上擦下來這點油星,捏下一小塊饅頭,擦掉油星後嚼著吃掉——肚子更撐了。

孟天霞挺著圓滾滾的肚子,靠著椅背,頭後仰垂著,目光裡是高高的瓦房橫梁…恍惚間覺得自己已經快忘記建設祖國的偉大願望了。

夢想是啥?

誌向是啥?

彆問,問就是……好吃!

豬油炒的菜,可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