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1 / 1)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5132 字 3個月前

馬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生物,沒有之一。

無論是草原騎兵還是平原牛仔,無論是英雄、大俠還是佐羅,都要騎乘在一匹駿馬上才顯出威風之態。

林雪君騎著蘇木隨著畜群緩慢前行,每每抬頭遠眺,都能看到更高更遠的前方。

好像很遠的路,蘇木可以很快便抵達。

當它輕快地顛起來時,林雪君便覺得自己像在乘風飛行,仿佛隻要展開雙臂,就能駕馭著這股風飛起來一般。

林雪君雖然裹得像個球一樣,臉上也隻露出眼睛,卻仍在享受馳騁時禦風的快-感。

馬真的太好了,比任何豪車都更酷。哪怕是會讓屁股發酸發痛的顛簸感,也讓人更明確地感受到好馬肌肉發力時的力量感,和奔跑中的爆發力。

蘇木可真迷人。

林雪君並不舍得一直騎馬,畜群吃草溜達,她便也放長繩子、牽著蘇木讓它邊溜達邊吃草。

她還會在它出汗短毛打卷時,用皮袍袖子幫它擦乾毛。當它走過來用她的背使勁兒蹭毛,拱來拱去時,她也站直了任它拱蹭,乖乖給它當行走中的人行毛巾。

踢開積雪發現好草的時候,林雪君總是第一時間喊蘇木的名字,朝它招手。起初蘇木對她的呼喊愛答不理,後來發現她總在有好吃的時喊它,這才漸漸對她的呼喚有了反應。

林雪君忍住一直愛撫蘇木的衝動,努力把心思拽回放牧工作上。

於是除了找好草外,她開始儘職儘責地一邊趕路一邊撿路上的小石子,大小合適的都丟在身後的背簍。

遠處的阿木古楞每每發現她投去打量的目光,都會撇開眼睛,或者拉低帽簷。

其實林雪君早就發現了,這小子眼睛是異瞳,一隻藍色,一隻淺琥珀色。他還以為自己遮掩得挺好,不想讓人看見呢。

因為這裡挨著俄羅斯邊境,好多東北漢人或蒙人跟俄羅斯人的混血,俄羅斯那邊其實也一樣,邊境本就是這樣的。

北疆人長著一張俄羅斯臉孔,卻講一嘴地道東北話的事在未來更是屢見不鮮。

不知道小少年是青春期敏感,因為自己的與眾不同而覺得彆扭,還是小時候受到過什麼排擠,才如此介意自己的眼睛。

其實挺好看的。

收回視線,彎腰撿起一塊兒石頭,她仔細看了看,有點大,便丟在一邊,又去尋小一些的。

人在冬日草原上行走,總是呼哧帶喘的。衣服裡三層外三層地裹,大帽子和厚圍脖將臉遮得嚴嚴實實,喘口氣都難,當然會喘了。

噴出去的熱氣從圍巾上面冒出去,跟冷空氣在睫毛處、帽簷邊交戰,結成一點一點的小冰霜鑲嵌在睫毛和帽簷的毛絨上,像是生了冰霜白發的白毛精靈。

林雪君小時候就最喜歡睜大眼睛看被冰霜鑲嵌並拉長的睫毛,白閃閃得很有趣。

現在又重溫,仍能體會兒時的童趣。

還有用力踩雪,聽嘎吱聲,一直聽不厭。

蘇木被她牽在手裡,走走停停,也時不時低頭啃幾口草,或抬頭看看白雲和蒼鷹。

遠處有禿鷲盤旋。

那片天空下方一定有屍體,說不定正有狼群在收割美味黃羊,將禿鷲都吸引過來,又懾於狼群凶猛不敢爭搶,才一直盤旋著等待時機。

阿木古楞變得更加警惕,望著那方向的目光都嚴峻了起來。

那表情出現在一個十三歲小孩臉上,在未來人看來十足可愛。但對於處在同一片草場,面臨同樣危機的人來說,就成了不那麼可愛的危險信號了。

林雪君拍了拍馬背,手掌輕輕向下一壓,腳下一蹬便上了馬,動作輕盈熟練,甚至沒有去踩馬鐙。

前世在草原上,她從小跟馬兒一起長大,早將上馬的技術練得嫻熟了。之前在大隊長面前不過是藏拙,才沒有露這一手。

阿木古楞一手攥著馬韁,一手扣在背後的弓上。

小男孩兒知道自己年紀小、勇猛程度不如成年人,但不願被人當小孩看待、不願真的弱於成年人,更不願讓畜群受損,便格外的用心和謹慎。

他更勤地驅回走遠的牛羊,有意地驅著馬群將牛羊往遠離那片禿鷲盤旋區域的方向走。

轉頭看見林雪君仍慢悠悠地騎著馬墜在後面,並不加速收束畜群,心裡有些急。他繃緊了表情,眼睛時不時逡巡四野,時不時轉頭去盯林雪君。

一個人放牧果然還是太吃力了,知青根本不起作用。

還不如申領一條好蒙獒。

阿木古楞正苦惱又著急地考量自己騎馬繞全場,忽見林雪君那邊幾隻笨羊跟著一頭大山羊搖搖晃晃往畜群外叉了出去。

它們隻顧埋頭吃草,越走越散。

他牙齒一咬,又急又氣地看一眼似乎並未瞅到離群羊的林雪君,便要夾馬肚子繞行去趕羊。

他腳才抬高,還來不及往馬肚子上夾,忽見林雪君拉直上半身,抬臂在背著的筐裡拿出一個她撿的什麼東西。

接著,林雪君摘下掛在脖子上的‘拋石繩’,把筐裡拿的東西塞進拋石繩前端的布兜裡,手捏了繩的另一端,隨即手臂技巧性地甩出一個弧,尖端的布兜墜了重物,在頭頂被甩成圈。

圈轉了兩個來回,她手腕又一轉,被兜在布兜裡的東西便飛了出去。

阿木古楞這時才看清,原來林雪君一直在撿的、被兜在布兜裡甩出去的是小石子。

那石子精準地飛向離群山羊,啪嗒一聲,砸在山羊頭前的雪地裡,濺起一片雪霧。

石子不太大,不至於嚇到山羊或驚到遠處敏感的馬匹,警惕驅趕的效果恰到好處。

離群山羊嚇得仰頭頓足,連退了幾步後便警惕四望。之後它擁有方形瞳孔的眼睛看看遠處白茫茫的雪原,又看看畜群,咩一聲叫,便轉頭朝畜群折返了回去。

跟著它跑出來的綿羊們便也咩咩咩地跟了回去。

阿木古楞瞳孔微縮,視線從離群羊身上挪向林雪君,抬起的雙腳緩緩貼回馬肚子。他抿緊了唇,一直緊皺著的眉卻舒展了。

就在這時,一直面朝羊群的女知青忽然回頭,一手拽著韁繩,一手垂拉著投石繩,將亮閃閃的目光朝他射了過來。

阿木古楞一瞬間仿佛被看透了所有心思,臉一熱,忙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四野不時有白茫茫的雪霧浮起,仿佛廣袤的草原正蟄伏在雪下呼吸。

林雪君伸手拉了拉圍脖,望著阿木古楞的馬屁股燦然一笑。

畜群像覆在雪原上的大團雲,緩慢地隨風而動,漸漸越來越靠近禿鷲盤旋的地方。

林雪君仰頭看了看那些被東北人稱為‘座山雕’的大鳥,又朝不遠處的雪坡眯起眼。

兩團青灰色正站在白色的坡頂,林雪君立即意識到那是兩頭探路狼。

這時的草原狼沒有被大規模捕殺過,也沒有跟它們最喜歡的狼狗雜交,各個都又大又野性。精通戰術的草原狼如果正處在饑餓的狀態,即便帶槍的牧民都未必能保證畜群在遭遇狼群後無損。

根據盤旋禿鷲的情況來判斷,雪坡另一邊狼群應該正在進食。

隻要不是處在饑餓狀態,聰明的狼群往往不會攻擊人類和人類的畜群。

林雪君又捏了一顆小石子放在投石繩裡,高舉右臂將投石繩搖得越來越快。

投石繩在頭頂快速盤旋,逐漸發出嗡嗡的破空聲。

阿木古楞才掃視過一圈兒畜群,聽到聲音轉頭望向眉目冷肅的林雪君,又順著她目光望向雪坡。

兩隻青狼中的一隻在盯了林雪君一會兒後,折返消失,隻留下一隻繼續盯守。

阿木古楞瞳孔微縮,一把拽下了背上的大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