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畫面讓江川心中簡直宛如有大江大河在奔湧。

其貌不揚溫吞男子何騰，此時正在爆發出難以置信的能量。

此時此刻，江川才明白，為何自己離開基地的意圖會被發現，甚至隱約之間感受到了宿命存在。他想到……前些日子對方告訴自己這基地與機甲有關，正是自己去找許衫的起始點，而去找了許衫，這才萌生出了想要離開基地的想法。

雖然後續離開基地這想法的根源或許在那個遠處站著的克隆體自己身上，但毫無疑問，自己與何騰的見面，並非是什麼巧合。

而他在邁步向前時，本來就已經密布在混沌視界之中的無數虛影，竟然是變得越發濃密。竟似乎是充斥在了整個空間之中。

江川明白……這是無敵的表象。

而那本來已經將未來無數可能都收束在自身的中年人，此刻的腳步頓住，眯著眼睛看向何騰，如臨大敵。他收束完畢的未來，此時再次爆發出了一團團虛影，在江川的視線之中，兩人雖然連接觸都未曾，但在他的混沌視界之中，卻是已經展開了一場令人難以置信的博弈！

有所不同的，是那中年人的右手開始掐訣了。

他的右手拇指在其他四根手指頭上飛快的點著。

這姿勢，很明顯，他是卦師聯盟的人。

而他想要乾掉江川的意圖，也很明顯。

他在江川的視界之中，正在不斷的嘗試著突破由何騰所編織的重重帷幕。

但當然，他並沒有做到。

何騰在對未來預知這方面，擁有著遠超那中年男子的能力，哪怕那中年男子正在飛快的卜卦，在一次次微調自己的行動，也仍然無法突破何騰所帶來的所有可能性。

最詭異的是，明明戰鬥早已經開始，兩人在博弈之中已經大打出手，可是在這基地大門口，卻仍然隻是平靜的吹著寒風，夜晚仍然靜謐。

克隆體江川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連上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看著那個面露驚駭的自己，有些話想說。

他想說，所以就說了。

克隆體江川深吸了一口氣，提高嗓音開口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這打斷了江川這個本體腦海之中的震撼，他關閉了心流狀態，看向那處的“自己”。

聽到他這個問題，江川也有些猶豫。

自己知道他是誰，可是自己要怎麼說？

那些自己冥冥之中感受到的危機和大恐懼，應該就是來自與克隆體的自己無疑。那麼自己與對方的交流，尤其是這第一句話的回答，必然會產生新的因果，會通向完全不同的結局……

他此時此刻再次萌發了一個想法。

如果自己知道未來的走向該多好？如果是開卷考試的話，至少自己可以選擇最正確的答案。

江川冥冥之中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某個十字路口。

他意識到了一個略有些狂妄的可能性。

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將會決定這個世界未來的走向。

那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克隆體，現在還是一張白紙。

他此刻所看到的一切，所聽到的一切，都將會是塑造這張白紙最初模樣的基礎。

他再次打開了心流二狀態，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尋找到一些可能性。

就在江川猶豫著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何騰莫名其妙開口說出了一句話：

“沒有人能算儘一切。”

“隨心所欲。”

“江川，會有好事發生的。”

這話，在離開之前，江川就已經聽過了一次。

而那中年男子卻是皺了皺眉頭，他手中掐訣未停，但在皺眉之後，視線卻有些玩味的看向了江川。

他似乎在等待著江川做出決斷。

而這個“我是誰”的問題，江川下意識的想要將這個問題的答案延後，但他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此時，江川也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開口吼道：

“你是我的弟弟！”

“看到了嗎！？我們長得一樣！”

“這叫雙胞胎！”

“你忘了的事情，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的！”

聽到這話，克隆體江川的眼神變了變。他又看了看那個中年男子，然後做出了決定。

對於克隆體江川來說，他本來就對於那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頗有好感，而且他當然也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一路找到這裡，正是因為對方的存在。

他做出的決定是，邁步向前，朝著那邊的那位“兄弟”踏出了第一步。

何騰看著此處，嘴角露出笑意：“看來接下來的戰略要改變幾分了。”

而那中年男子卻是開口說道：“你們的掙紮毫無意義。”

“我今日是必須要帶走他了。”

“不管你是誰……”

“你攔不住我。”

何騰仍然表現的不疾不徐：“試試看嘍？”

風輕雲淡的對話，其內核卻是暴風狂湧。

兩人在未來的博弈上難分勝負，到頭來卻當然還是要落在實處。

而克隆體江川保衛戰，也正在此刻驟然打響！

兩人同時爆發出了精神力，遠超出江川理解的龐大精神力漩渦，驟然間攪動了這片夜空，狂風在一瞬間卷積而起，那被精神力所帶動的氣壓變化之強，讓那風在一月份的冬天裡變得開始刺骨，紮在江川臉上像是小刀一樣刺痛。

這黑夜在下一瞬間變得通明。

像是兩輪明月在夜間升起，清冷的輝光照亮了整座基地。

而站在正中間的哨兵，臉上卻仍然保持著一片茫然。

強悍至極的壓迫感包裹在江川全身，猶如站在岩漿海中的一片葉上，擅動便是死。

在最初的茫然之後，他卻還是展開了行動。

正如剛剛何騰所說的那樣……

戰略改變，他的目的，是帶回克隆體的自己！

他立即使用空間能力，將自己腳下的空間縮短，直奔著交戰的最中心、最危險的地方而去。

而此刻，雙方的精神力已經開始了毫無花哨的對轟。

當彼此之間都無法奈何之時，便就來到了最為純粹的精神力大戰。

天空之中那兩輪明月，分散出了無窮無儘的可能性，化作了無數兵刃武器，在飛馳之中碰撞粉碎，化作漫天光雨，凶險至極。

隻是眨眼之間，這處基地門前便被夷為平地。

一方面，那些精神力彼此對抗，另外一方面，卻又圍繞著江川和克隆體江川正在進行爭奪和保護。

所以，精神力的化形，不單單是武器兵刃。

鎖鏈、樊籠、圍牆，破城錘、巨刺以及由精神力搭建起來的雲梯……

這雙方之間的對抗，竟像是兩座城池的攻防戰。

江川穿過密集箭矢，翻閱精神力的高牆，正在飛速向克隆體的自己靠近。

狂奔之中，他隱約之間仿佛回到了數月前在那銅人陣之中的時刻。

而此時所經曆的，似乎比那銅人陣還要更輕鬆一些……

畢竟有何騰的幫助。

當然，雙方的精神力出了化形攻擊和江川爭奪之外，他們還在彼此試探，圍繞在彼此腦袋上面的精神力簡直已經濃重到可以折射光芒，看上去竟像是連空間都扭曲了一般，像是兩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以落下斬斷他們的頭顱。

但是雙方都沒有這樣動作，因為雙方都沒有把握要了對方的命。

……

此時，燕京機構總部之中。

宋宸衝入了樓頂周山的辦公室。

“周先生！”

周山抬眼看了看宋宸：“怎麼了？”

宋宸皺了皺眉頭：“你沒感覺到嗎？燕郊那邊……”

他馬上話語一頓：“您已經知道了？”

周山點點頭：“正在看。”

宋宸卻是疑惑至極：“正在看？你不去那邊？”

周山說道：“我不必去。”

“何騰在那邊。”

宋宸一愣：“何騰？甲上那個何騰？他怎麼……”

他自顧自的打斷了這個問題，而是再次說起了正事：“不論如何，這般誇張動靜，何騰的對手也必然是甲上水準！那卦師聯盟中人手段多變，現在不去，如何能抓住如此重要人物！”

宋宸的話，並未在周山連上引起波瀾，他平靜說道：

“我去也沒用。”

“何騰若是動了真格……”

“我也要被束縛於其中。”

“沒有人能例外。”

宋宸一愣：“連你也要……”

周山笑了笑：“隨我一起看看吧。”

他的視線正落在眼前的光屏上，正在看著的，便是於燕郊基地門前的這場甲上大戰。

……

同時看著此處的，卻不隻是機構中人。

卦師聯盟隱匿千年，底蘊深厚，在凡俗社會之中擁有著超然地位。那機構如何強盛，其實也並不被他們放在眼中。畢竟這事件輪回因果冥冥之中早有定數，他們的目標，隻是那個會影響未來走向的命格詭異之人。

江川。

和他的克隆體。

而今日的這番大戰，其實在冥冥之中也早有定數。

這些正在借助衛星觀看著這一幕的卦師聯盟中人，正在一言一語的討論著眼前的情況。

“關遠的實力毋庸置疑，這機構甲上底蘊不足……徒有能力而已，運用方面還差的太遠。”

“不知為何那周山始終沒有動作，難不成是自信此人一定能勝過關遠？”

“關遠自有分寸。”

……

正在此時，那中年人的聲音再度傳來：

“機構總共四名甲上，出了周山和於海道，看來你便是那第三人了。”

“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

“今日見到這神秘的三號，也算是有些幸運……”

“但機構的甲上就隻有這等實力？卻是讓我有些興趣缺缺……”

“還不拿出真本事嗎！？”

這是諷刺，當然更是試探。

而何騰卻並不在意這些小花招，他隻是平靜道：“這便來了。”

他話音剛落。

便是一陣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巨大轟鳴！

轟隆！

大地在震顫，江川竟是被這巨大的震動從地面上彈起來了半寸……

這是何等的強力！？

江川錯愕的看著自己腳下，他腳下的地面上，竟是出現了一道道縱橫交錯帶著光亮的直線，一片網格出現在了他腳下，抬起頭來放眼望去，竟是仿佛一塊巨大的棋盤！

“來場對弈如何？”

一隻比黑夜更加濃黑的棋子，突兀之間從天空之中落下……

帶著巨大的破空聲，轟隆一聲砸向那中年男子所在之處。

“這棋局我已為你籌備一月。”

“今夜我已穩操勝券！”

當棋盤出現，何騰身上本來的沉穩低調，在此刻變得昂揚澎湃起來。

那中年男子也瞬間消失在原地，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卻是自然看到了這巨大的棋盤。

也感受到了規則在隱隱之間發生了改變。

感受到在那黑棋延伸出去的方向，竟是出現了“氣”。

“下棋？”

在錯愕片刻之後，這中年男子卻是嘴角扯起了一絲不屑的笑意。

“與天對弈……”

“你真是好大的膽魄！”

“好！”

“我便與你下上這一遭！”

他的精神力立即形成，參與到了此地的規則之中，在棋盤縱橫交錯之處落下了一子。

這精神力凝成的光芒……當然也參與到了此地規則之中，也如同那黑棋一般，落子於棋盤之上。

江川怎麼也沒想到，兩人竟然開始對弈了起來。

而他更沒想到的是，這何騰竟然便是第三名機構的甲上！

他站在棋盤的空處，卻是不得動彈。江川當然也感知到了此地被改變了規則，生死將由此棋局敲定。

這能力，簡直宛如傳說之中的生死棋局那般。

何騰的覺醒記憶，果真僅僅是長安城外一農夫？

可他來不及多想其他。

一顆又一顆巨大的、完全由精神力所構成的棋子，正在轟隆從天空之中墜下。

在某神秘房間之中……

那些卦師聯盟中人，卻是被這棋局吸引了興致。

“這是什麼能力？”

“旁的不說，這機構的覺醒者到真是五花八門。”

“這棋局竟然擁有改變規則的能力……看樣子此人是對自己的棋力頗有自信了？”

這話一出，便是滿堂哄笑。

“笑話，這棋局雖然奧妙但也是有所定數，我等卦師乃是殘破未來因果之人，與我等對弈相當於是與天道落子……這甲上，也不過如此。”

“關遠出發時我等便算過。這次是大吉。”

“那劉爍失敗，隻是牛刀小試，這次關遠出馬，自當是一馬平川了。”

“看棋吧。”

……

兩人落子的速度奇快。

江川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的表情也正在變得難看。

這棋局雖然是何騰的能力，但是此刻何騰執黑先行，眼下竟是已經落了下風。

江川當然想起了在那中年男子入局之前所說的那番話。

卦師利用天道下棋……在棋力上，還是高出一籌。

“與天道對弈……”

“這要怎麼才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