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田宇沒有反抗。

他乖乖的束手就擒了，也沒有自殺。

曹誌剛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害死了那麼多人，讓那麼多的人為你而死……”

“連親人都肯殺……”

“怎麼到了你，你就又不自殺了？”

“我誠摯的希望你死一死。”

江川沒有開口，但是對於曹誌剛提出的問題，他心裡也有同樣的觀點。

一旁曹誌強拍了拍曹誌剛的肩膀，示意哥哥理智一點。

他有點擔心曹誌剛真的一拳把這個瘦弱不堪的趙田宇的腦袋從脖子上打下來。

但是面對著曹誌剛充斥著怒氣的問題，趙田宇卻渾然不懼，反而是笑了笑。

他仰起頭來，直視著曹誌剛，反問道：“我為什麼要死？”

“我的人生還有很長時間。”

“即便是不能修行，即便是缺了幾根手指，斷了一條腿，我也一樣能活的好好的。”

“我的確沒有複興白蓮，但那也隻是我沒有做到，等到有朝一日彆人做到了，他們會來找我，倒是你們……”

“你們……”

“哼哼。”

這話裡威脅的意味十足。

而聽著他的話，大家的臉色也變得越發陰沉。

曹誌剛更是握緊了雙拳。

曹誌強比哥哥曹誌剛能更冷靜一些，他這次抓住了曹誌剛的手臂。

而江川卻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的說道：

“對了，我記得李哥能探入夢境吧？”

“這方面的能力，好像能探索一些解藥方面的事情，而且也能找到一些其他的白蓮眾？”

曹誌強一愣，立刻聽明白了江川的意思。

他點了點頭：“不單單是這樣，他還能操作很多事情。”

“比如說讓人做夢，比如說讓人不醒。”

江川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讓人做夢，還能讓人不醒？”

“呀！”

他好像突然間發現了什麼，說道：“那一直睡覺的人，豈不是和死了沒有分彆？”

“植物人？”

“我聽說，有些癱瘓的患者，除了能感知到外面之外，和植物人無異啊。”

曹誌剛也回過神來，他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

此時，他搖了搖頭：“不行，睡夢之中的人，很難感知夢境之外。”

“想達到像是你說的這種……那得真的給他脊椎打斷。”

“不過，雖然不能感知到夢境之外，但是可以1一直做噩夢啊！”

林辭一本正經的到洗一口涼氣：“那豈不是更可怕了？”

“一直在無儘的噩夢之中循環，那簡直是地獄！”

江川假裝打了個寒顫：“好恐怖啊！”

“難道地獄的傳說就是這麼來的？”

“畢竟地球上怎麼可能有真的地獄呢？”

“或許就是這些入夢師搞出來的東西？”

聽到這些，趙田宇的臉色變得慘白，他強撐著冷笑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而江川在聽到趙田宇的冷笑之後，卻是站住了腳步，看向了趙田宇，臉上帶上了一些似有若無的笑意。

“害死了你的父母，害死你的姥姥姥爺，還好你爺爺奶奶死的早，不然怕也是要落入你的手裡。”

“我本不想再多說什麼。”

“但是你真的讓我很生氣。”

他盯著趙田宇的眼睛，笑意迅速收斂，變得冷漠無比：

“我的那位老師……”

“本來是個正常人。”

“我很尊重她。”

“原本這是我人生裡很少見的關愛之一。”

“但現在不是了。”

“你不明白你做了什麼。”

“……”

“我原本很想讓你死。”

“但現在我覺得，隻是單純的死……太便宜你了。”

“我會竭儘全力的，讓你承受最大的痛苦，卻不死。”

“白蓮……應該有很多這樣的方法吧？”

“你的夢裡，應該有很多曾經的實操？”

“我會知道這一切，我也會竭力搜集曆史上所有的刑罰，在你的夢裡輪番上演。”

“你要知道……夢裡的時間速度，可和現實之中不一樣。”

“或許一天時間，你就能在夢裡度過一生？”

“你不是不想死嗎？”

“放心。”

“你死不了。”

“我想看看……你能堅持多長時間。”

江川說著這些的時候，他的對講係統沒有關閉。

他也沒有避諱任何人。

而這番冰冷至極的話，讓所有人在這八月的秋日裡都感覺到了一抹寒意。

很多人因為當時的事件裡知道了這個用手指比槍殺死了趙永宣的名字。

當時那幾句話至今也算是記憶猶新，什麼“你這樣的人竟然有老婆”、“你傻逼嗎？道歉有用的話要治安員乾什麼？”，諸如此類……

但是那天那個在他們印象裡的少年，在此刻卻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

人們才注意到，江川……他是個孤兒。

那名被侵染了的女老師，是他的迄今為止生命裡很重要的人之一。

人們也想起來，當時江川在喊出了幕後者劉玉玉這幾個字後，近乎泄氣的樣子。

才明白，江川在這次行動之中失去了什麼。

也因此可以理解，江川此時如此陰狠毒辣的話，到底說明了他平靜的表面下隱藏著怎樣的憤怒。

李依看著江川，眼神裡閃過了幾分複雜。

她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開口。

但她心裡覺得，自己當時在樓梯口出現，應該也是給了江川一劑強心針的。

她心裡覺得，自己當時的貿然選擇沒錯。

而且以後，自己也得多關照關照他。

江川的聲音落下，走廊裡沒有一點聲音。

趙田宇那張稚嫩的臉上，本來囂張的表情，卻是在變得越來越沉重。

他額頭上流下了冷汗，但卻直勾勾的和江川對視著。

他似乎並不畏懼，甚至在片刻後，再次冷笑了一聲：

“你生命裡重要的人？”

“太好了！”

“我就是要這麼做。”

“你不知道，我在發現劉玉玉和你的關係如此親密之後，我有多興奮。”

他陰狠無比的說著：

“對你重要的人，背叛了你，那是什麼滋味？”

“江川，你難受嗎？”

“莪就是想讓你這麼難受啊！”

“我想著，或許讓你死在劉玉玉的手裡也很好！”

“當我在監控裡看到你衝出病房，我看到你陷入包圍，我看到你說劉玉玉是幕後主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我以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死在你重要的人手上！”

他說著，臉上越發猙獰可怖，越是瘋狂、歇斯底裡。

“媽的。”

“你怎麼就沒死呢！？”

“是你殺了我父親！”

“還有那個該死的陳星楊！那個叫嶽文的狙擊手！！！”

“都他媽該死！”

“是你們逼死了我姥姥姥爺！”

“你說我害死他們！？”

“真他媽是扯淡！你們全都是殺人犯！！！”

“媽的！”

“媽的！！！”

他嘶吼著，發瘋著想要撲咬上去。

但是結果當然是失敗，曹誌剛的力氣，根本不是他能掙脫開的。

可這並不耽誤趙田宇口中唾液紛飛的咆哮：

“我告訴你江川，你最好是把我搞廢！！”

“不然不隻是劉玉玉！”

“你所有的，所有的重要的人！！都要一個又一個的背叛你！”

“就算我死了！也要用靈魂詛咒你的人……”

碰！！

一聲悶響，打斷了趙田宇的話。

碰！！碰！！！

一聲又一聲，江川一拳接著一拳的猛錘著趙田宇的肚子。

“嘔！！”

趙田宇猛的乾嘔著，因為劇痛蜷縮起了身體。

而江川卻是沒讓他蜷縮，隻是抓起了他的頭發，強迫著他，讓他再次和自己對視。

他冷聲說道：

“現在想死了？”

“不那麼怕死了？”

“你以為你說的這些話，能乾擾到我嗎？”

“你全家都因為那藥物而死，可你怎麼不吃呢？”

“你是有所顧忌嗎？”

“是不是耽誤你修行啊？”

聽到這話，趙田宇的眼神裡終於寫上了幾分恐懼。

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就像是一個魔鬼。

可江川的話卻沒停：

“搞廢你？那是當然的。”

“但你彆想死。”

他說完這話，猛的甩開了趙田宇的頭，手指縫裡還殘留著幾縷頭發。

趙田宇有什麼苦衷？

沒有苦衷。

他說的這番話，隻是想刺激江川，或者是刺激曹誌剛，殺了他。

他對生命毫不在意，所有人都在那藥物的作用下俯首稱臣，他根本不在乎親朋摯愛，他根本沒有這種概念，所有人都是可以拋棄的，所有的一切都隻為了他那虛妄的計劃，他想複辟白蓮，他想掌握絕大的權利……但他沒有人性。

他的選擇很簡單……

在聽到了可能遭受那麼恐怖的“夢境刑罰”之後，他自然不覺得自己還活著有什麼必要。

他漠視生命至如此……

在和煉獄一般苦痛折磨和痛快死亡相比，他當然會選擇死亡。

但不得不說，趙田宇剛剛所說的話，相當有一套，他的反應相當之迅速。

隻是江川不理會他而已。

若是換成個其他心軟的……怕是會動惻隱之心？

江川三言兩語點破了趙田宇的目的，說明了真相之後，相信這也會閉上那些聖母的嘴。

不過，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

剛剛既然所說所做的一切，卻太讓他們驚訝了。

這一切的幕後主使，仗著不會死，剛剛還無比囂張……

可那種囂張，在江川三言兩語之間就被徹底瓦解。

曹誌強眼神複雜的看著江川，一時間不知道江川的這番說辭到底是恐嚇，還是認真的。或許兩者兼具？李育會幫江川做這些事情嗎？

但是想著想著，卻又覺得頭兒的確有可能幫江川這個忙。

因為李育相當看重江川，也因為李育本來也是個極其腹黑的家夥。

就在曹誌強這麼想著的時候，卻突然間一愣，他看到自己的大哥曹誌剛卻暗中向江川豎起了大拇指。

但他馬上就又看向了林辭和李依。

這兩人，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

這兩個優秀的學生……現在會在想什麼？不會被江川的那番話驚到了吧？

希望這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

曹誌強心裡覺得，等到回去之後，心理輔導這方面的課，也要儘快提上日程了。

除了醫院門診部之外……

江川所說的一切，當然也被青市機構技術部大廳上所站著的人們聽到了。

此時大廳裡安靜無比，落針可聞。

就在沉默著的時候，陳星楊的聲音出現在了對講係統裡：“任務結束，回來吧。”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兵部和機構。”

他一個字都沒有提江川說的事情。

但是這種有針對性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在得到了撤退命令之後，他們就離開了醫院。

為了避免趙田宇再出現什麼彆的操作……比如說讓中招的百姓自殺這種事情，曹誌強將他打暈了，拎著他丟上了車。

而江川在跟著眾人上車之後，就直接睡了過去。

精神力消耗過大，體力也消耗巨大……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相當不錯了。

尤其是在剛剛暈倒過去，又強行醒來……這也說明了他的執念有多重。

看著江川靠著車椅睡過去，車子之內也沒有再響起什麼其他談話。

他們沒有說話的原因有兩方面。

一方面是疲憊。

另外一方面，當然也沉重。

而沉重又來自於多方面。

除了江川的事之外……

此時青市醫院如此狼藉，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震動。

而且那些被他們擊暈的人們，是否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

醫院裡是否有人因這次事件而死去？

這些事情縈繞在他們的腦海之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隱藏極深的幕後真凶，終於落網。

這個可能蔓延到整個青市的絕大隱患，終於被成功拔除。

……

車子很快回到了機構。

回程的路總比出發的路感覺上要短一些，即便同樣是一個多小時。

趙田宇的雙手和牙齒都經過了檢測，確定沒有自殺的可能後，給他套上了一件像是瘋人院服一樣的衣服，防止他自我了斷，同時也把他扔進了特質的軟包裹監牢裡，被人安排二十四小時監控。

江川也被送到了醫療站。

除了江川留在了醫療站的床上之外，還有陳星楊。

但其他人都隻是打了一劑特殊的營養針，就被大夫遣散回了各自的房間。

陳星楊沒有睡著，他看著江川，心裡複雜。

雖然陳星楊也受了不少傷，但是和江川比起來，他還算是好的。

“你小子……”

“李育如此看中你，果然沒錯。”

江川：“那當然，我前途無量。”

但是陳星楊並沒有回答。

江川疑惑：“陳隊？”

“……”

“陳……隊？”

他在陳星楊的面前揮了揮手，卻發現陳星楊好像從自己的身體上看了過去。

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江川也一樣回過頭去，可他眼前的畫面，卻是讓他一愣。

他看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睡的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