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飄搖 晉江首發(1 / 1)

隆科多在雍正一朝的大臣中, 地位還是很重的,大家夥兒一看他也上書了,許多還在中立搖擺的大臣們也跟著一起上書。

畢竟隆科多可是皇帝的心腹啊, 他都有動靜了, 看起來這真是皇帝自己的意思啊。

而皇帝也仿佛很滿意這種情形, 隻是目前的這個情形, 還是不太夠,需要有更多的東西出現。

朝廷中山雨欲來風滿樓, 但是年還是得過。

臘月二十,朝廷封印放假, 大臣們可以回家過年了。

隆科多很開心, 畢竟誰不想放假呢。

隻是他這個兼任的步軍統領,即便放假,但是京裡頭的動靜還是得盯著,畢竟這可是關乎皇帝安危的大事兒。

因此他的那些監察百官的屬下們,還是得每日過來給他回話。

這一日有人過來告訴他, 九貝子府上的奴才不講規矩,肆意騷擾老百姓,把人家過年買的東西給搶了,還看上了人家的閨女,想要霸占。

隆科多一聽這話,火氣就非常大, 眉頭皺的死緊:“真是胡作非為!”

回話的下屬也很有眼色,知道這位上官嫉惡如仇, 立刻道:“當時屬下見著他如此行事,便招呼了許多人過去看熱鬨,那人見人多, 便也不敢再糾纏,跑了,至於那對父女的損失,屬下也讓人給了他們幾兩銀子。”

隆科多神色這才和緩了許多:“你做的很好,待會兒出去領賞。”

下屬面上一喜,立刻行禮謝恩。

等到下屬離開之後,隆科多卻開始思索,這個事兒要不要告訴皇帝。

皇帝現在很明顯是在找廉親王一黨人的茬,這個消息報上去,皇帝一定會借題發揮。

九貝子也一定會遭到懲罰,但是懲罰的力度應該不會太大,畢竟隻是家裡的奴才做錯了事兒,九貝子這個主子也就是個管教不力之罪。

想到這兒,隆科多也就沒啥心理包袱了,決定明日入宮稟報的時候,把這事兒還是給皇帝說了吧,也讓九貝子吃點教訓。

隆科多第二日入宮,將這事兒給皇帝說了一遍,皇帝聽完也果然很生氣,立刻道:“老九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家裡的奴才都敢做出如此欺男霸女的惡事來!”

隆科多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這些王公貴族甚至他們家裡的奴才,又有哪個是乾乾淨淨的白蓮花呢?

但是這話卻不好說,隆科多隻能老實閉嘴聽著。

皇帝肆意將九貝子辱罵了一頓之後,就令隆科多寫了一封諭旨,讓都統楚宗前往九貝子府上,對九貝子加以約束。

看皇帝下了令,隆科多也不含糊,轉頭寫好了一封諭旨,然後楚宗也被人傳了進來,他拿了諭旨,就出去辦事兒了。

這邊九貝子的事兒辦妥當了,皇帝又將一封折子遞給隆科多。

隆科多不知就裡,接過來看了一下,發現是陝西巡撫胡斯恒彈劾他的一個下屬,陝西驛道金南瑛。

按說一個巡撫彈劾一個道台,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兒,皇帝給他看這個做什麼,但是很快隆科多又意識到此事不簡單。

胡斯恒此人他有印象,胡斯恒的父親胡獻徵是年羹堯的父親年遐齡的好友,胡家和年家仿佛也稱得上是世交。

而這個金南瑛,若是他沒有記錯,應當是怡親王保舉過的官員。

隆科多一想到這個,一下子冷汗涔涔,這個年羹堯,這回可算是得罪錯人了,他難道以為這次針對他的事情,是怡親王羅織出來的不成?

還是說,這個胡斯恒真的隻是單純的參奏金南瑛?

隆科多想不明白,他仔細整理了一下思緒,輕聲道:“此事臣實在是有些糊塗。”

皇帝卻隻是冷哼一聲:“不必糊塗,這個胡斯恒是年羹堯的人,他在此時參奏怡親王保舉的人,不過是妄參罷了。”

見著皇帝都定了性了,隆科多也就不多話了,隻能低聲道:“若是如此,這年羹堯果然大膽。”

皇帝見著隆科多附和,心裡也鬆了口氣,笑著道:“他本就是個狂妄至極的人,朕如此寵信他,他卻又如此辜負朕對他的寵信,真真是可恨!”

皇帝說起這事兒,面上還忍不住閃過一絲憤恨。

隆科多見此也不再多言,皇帝此時隻怕已經是下定了要處置年羹堯的決心,自己又何必多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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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事情的發展果然如同隆科多預料的一樣,正月二十日,朝廷剛開了印,就在第一次大朝會上,皇帝便當堂批評了這次的參奏,並且還把矛頭直指年羹堯,認為這是他指使的,還把此次的事件交給吏部議處。

吏部能怎麼議處呢,皇帝調子都定了,議出來的也肯定都是偏向金南瑛的。

而皇帝這一公開表態,也算是擺清了車馬要對付年羹堯了,因此參奏年羹堯的折子又達到了一個高峰。

甚至很多被年羹堯提拔過得,那些所謂的年羹堯死黨都開始上書參奏,那些折子裡真的把年羹堯寫的十惡不赦,仿佛是古之以來最大的一個奸臣。

隆科多當然明白這些人的心思,眼看著這艘穿要沉了,那在船上的人不現在跳船,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呢?而且年羹堯自己,即便沒有這些折子上寫的這麼十惡不赦,他終歸也是有錯的。

在京城就如此桀驁,他在西北就更是橫行無忌,仿佛就成了西北的土皇帝了,他家裡的奴才下人,就連西北的官員都要畏懼幾分,可見其權柄。

隻是想來也是一代名將,落得這個下場,也未免太過淒涼一些。

不過不管隆科多怎麼想,年羹堯要倒了,這個念頭幾乎已經根植於每一個雍正朝朝臣的心中。

隻不過皇帝現在是引而不發,隻等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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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做事情那還是很有章法的,這邊處置完年羹堯,那頭又重賞了隆科多馬齊和怡親王。

他給隆科多和馬齊加了世職,又給怡親王家裡一個郡王銜位,讓他隨便找一個兒子繼承。

怡親王聽到這個封賞立刻堅辭不受,說這件事在曆史上都是沒有先例的,自己微薄之身又無功於國家,怎麼能受此重恩呢?

最後雍正見他果然不想要這個爵位,也不好勉強,隻得改賞他一萬兩銀子。

隆科多聽說此事之後,心裡都有些佩服怡親王了,這樣的誘惑都能拒絕,這心性,怪不得雍正皇帝這麼看重了。

不過隆科多總看著,這位怡親王的身體應該是不太好,第一是腿腳上仿佛是有什麼毛病,第二是他工作太認真了,每天熬夜點燈的,再好的身體這麼熬也熬壞了。

因此在此次事情之後,隆科多還提醒了他幾回:“王爺一心國事是好,但是也應該多多保重身體啊,否則豈不是因小失大。”

怡親王聽了隻是淺笑了一下:“如今朝中大事紛繁複雜,就連皇上也是夙興夜寐整日操勞,我又哪裡閒的下來呢?”

隆科多一時無語,但是卻也趁著這個機會,給怡親王推薦了幾個比較好的西醫。

皇帝猶豫了這麼長時間,最後到底在滿洲官學中加入了西洋科學,甚至給幾個兒子的課程中也加入了西洋學說,而這件事就是隆科多負責的。

因此這段時間以來,隆科多也與許多西洋人打了很多交道,竟也結交了許多會醫術的西洋人。

怡親王自然也明白隆科多好意,笑著應下了。

雍正一番賞罰之後,很快就入了月,但是就在月時,京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神奇的天文現象:日月合璧,五星聯珠。

這個在現代當然有各種的天文學原理來解釋,但是在古代就十分的簡單粗暴,這是吉兆啊,意味著國家興旺。

因此一時間大臣們都開始上表稱賀。

但是就是這次上表,卻惹出了麻煩。

這天,隆科多正在吏部處理事情,突然有人進來傳召,皇帝要見他。

隆科多心裡疑惑,最近也沒出啥事啊,不過他也不敢耽擱,交代了一句,就急忙跟著小黃門入宮了。

他到養心殿的時候,隻覺得整個養心殿的氣氛十分緊張,太監們各個都是大氣都不敢出,進進出出一點聲兒都沒有。

隆科多心裡咯噔一下,知道隻怕有什麼事不好了。

很快他進了內殿,進去的時候,看見皇帝正盤腿坐在臨窗大炕上,對著眼前案桌上放的一堆折子運氣,臉色十分不好。

屋裡還有怡親王和馬齊,兩人也都是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見著他進來了,皇帝這才掃了一個眼神過來,見他行禮便擺了擺手:“不必多禮,給舅舅賜座。”

隆科多謝過,這才在凳子上坐下。

皇帝也沒有和他打啞謎的意思,伸手就將一道折子遞了過來,隆科多急忙接過,一看封皮,竟然是年羹堯給皇帝寫的賀表。

他心說這個年羹堯動作還挺快,這才幾天,賀表就送到京城裡來了,看起來他也察覺到了危險。

隻是不過是一道賀表折子,最多也就是拍馬屁表忠心,皇帝這麼生氣做什麼呢?

隆科多不敢耽擱,急忙打開賀表看了起來。

看完一遍,從頭到尾好像都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就是一封普普通通拍馬屁的折子。

要說有錯,那就隻有一個,他把朝乾夕惕寫成了夕惕朝乾。

朝乾夕惕的意思是終日勤奮謹慎,不敢懈怠,這是讚美皇帝勤政的話。

而改換了一下詞語順序,要不說這人粗心,寫錯了,要不就說這人是個文盲,連成語都記錯了。

年羹堯是進士出身,顯然不是個文盲,但是他也並非一個粗心之人,因此隆科多都有些不知道,他寫這個是什麼意思了。

但是皇帝明顯已經深入解讀了,他怒聲道:“年羹堯寫這個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朕配不上朝乾夕惕這四個字嗎?”

這話當然是胡說,雍正的性格問題先不說,但是他本人的確是個十分勤勉的皇帝,這一點隆科多這個現代人,每天卷996的都必須承認。

因此隆科多人一聽這話,都站起身來告罪。

皇帝卻有些煩躁的擺了擺手:“你們不必如此,都坐吧。”

幾人又都坐下。

隆科多將那封賀表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雍正的桌案上,一時之間竟是找不到什麼詞語來開這個口。

皇帝這明顯是想要接著這件事來借題發揮了,他現在要是說年羹堯這隻是一時失誤肯定不合適。

幸好這個時候怡親王開口了:“年羹堯上賀表不用心,此事當罰。”

怡親王還是挺寬厚的,隻說年羹堯不用心。

但是皇帝卻並不滿意這個用詞,直接道:“他這哪裡是不用心,往常他辦事,也從未有過如此粗心之舉,他這分明是故意的,自持功高,便對朕生了大不敬之意!”

這直接就把高度拔到了大不敬上。

隆科多一時間有些無語,最後還是馬齊附和了一句:“此語確實有不敬之嫌,還請皇上降罪。”

說到降罪,皇帝卻沒有之前那麼乾脆了,或許他也知道,用這東西降罪屬實離譜,他隻是想借此表達自己的不滿罷了,因此隻是冷笑道:“他不知感恩,朕卻不是寡情之人,隻是年羹堯如此居功藐上,卻也不知,他在青海所立的功勞,也隻在朕許與不許之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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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對年羹堯瘋狂一段輸出之後,隆科多幾人終於從養心殿裡出來了。

皇帝到底還是沒有借此對年羹堯有什麼實質上的處罰,隻是當著幾個重臣的面狠狠罵了他一頓。

隆科多明白,皇帝這是給自己以後的行為做鋪墊呢。

怡親王和馬齊兩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這一路出去幾人都是默默不語,怡親王若有所思,馬齊卻早就有了定論,在他心中,年羹堯已經是個死人了。

幾人在宮門口分了手,隆科多一路回了家。

等回去了之後,立刻召集了家裡的子弟開會。

這一次,隆科多十分嚴肅的再一次明確了家規,日後不許任何佟家人持槍淩弱,貪贓枉法,拉幫結派,否則一旦被他知道,都會嚴懲不貸,絕不會有半分姑息。

他的這些話說出來,一時間許多人都是心有戚戚,因為他們都知道,隆科多這話還真不是場面話,自打佟國維去世之後,隆科多本人治家十分嚴格,已經有好幾個家裡人因為為非作歹被隆科多親自懲處了。

現在大家對於隆科多都有點怕,對於他的這些要求也都不敢反駁,俱都應了。

隆科多此時也再一次意識到,在古代當官,你睡覺最好都睜著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