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紛擾 晉江首發(1 / 1)

一股無言的尷尬在此時的壽皇殿中蔓延。

隆科多這會兒也不敢出頭了, 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假裝自己並不存在。

而廉親王在一開始的疑惑過去之後,很快便臉色慘白,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十四阿哥做出了什麼愚蠢的事情,一時間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中隻剩惶恐。

最後還是馬齊打破了這令人尷尬的沉默:“皇上,不如先去給先皇上一炷香吧。”

皇帝此時心裡也明白, 現在不是處置這些人的時候,因此便冷哼一聲,一甩袖子, 前往先皇靈前祭拜。

倒是把十四阿哥給扔到一邊了。

十四阿哥面上依舊還有不忿,張口又想說些什麼, 卻被八阿哥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道:“老實些吧。”

說完也跟了上去。

他們一行人祭拜完先皇, 皇帝這才讓十四阿哥起身,隻是面色還是不大好:“太後這幾日一直記掛著你, 你既然回來了, 便先去看看太後,讓她老人家安心。”

十四阿哥聽她提起太後, 面上又忍不住浮出譏誚神色:“皇上說的是, 我自該入宮看看太後, 隻是我聽人說,太後這段時日竟是病了?”

這話說的十分陰陽怪氣, 一出口,又是將皇帝氣的三屍神暴跳。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

“皇上息怒。”隆科多趕緊出來打斷皇帝不理智的話,轉頭對十四阿哥道:“十四爺有所不知, 先皇離世之後,太後娘娘十分悲痛,還一度曾想要為先皇殉節,是皇上勸了好久這才勸住的,太後娘娘悲痛之下,這才病了,如今十四爺回京,也該多撫慰太後娘娘心情才是啊。”

隆科多是真的怕皇帝暴怒之下,說出什麼他們這些做人臣子的,不該聽的話。

而皇帝被這麼一打斷,頓時理智也開始回籠,知道自己剛剛有些衝動了,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沉聲道:“舅舅說的很是,你這麼大的人,竟是連這點孝道都要我來教你嗎?”

十四阿哥被氣了個倒仰,心說分明是你篡位謀逆,這才將額娘氣病了,你這會兒倒是說的好聽。

沒錯,十四阿哥根本就不信先皇會讓自己的四哥登基繼位,這分明就是他暗中串聯了隆科多,謀逆篡權!

但是十四阿哥現在雖然已經氣急,卻也沒有氣到理智都消失,知道自己如今不能和皇帝對抗,因此最後隻能深吸一口氣,冷聲道:“那就多謝皇上教導了。”

這話說的十分不恭敬,甚至還帶著幾分譏誚,皇帝眼中冷意愈甚,一甩袖子,又帶著幾個文武重臣走了。

幾人一路回了紫禁城,都不敢說話。

現在大家夥都看得出來,皇帝這是真的怒了。

尤其是八阿哥,他這會兒已經是滿頭冷汗,有心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能沉默的走在隊伍最後,心裡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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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阿哥這一回來,京裡的局勢又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有一些對新帝登基還心存不滿的人,一時間都聚集到了十四阿哥身邊。

不過這些人到底還是少數,皇帝也並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隆科心裡知道,皇帝是不會任由這些人繼續結黨謀私的,隻是因為現在還不到時候,不好直接下手處置罷了,等到年後,皇帝必然有所動作。

這一日隆科多入宮請安,皇帝正在批閱奏折,見著隆科多來了,便放下了手裡的奏折。

“舅舅來了,快坐。”他這段時日以來,對隆科多可以說是多有優容,甚至還允許隆科多不經奏請,自行栓選官員,可以說將一國的人事權,直接交到了隆科多手上。

可是他越這樣寬容以待,隆科多心裡卻越是戰戰兢兢。

隆科又不是嫌棄自己墳頭草太長,皇帝給你臉,你還真就把自己當回事了,這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因此行事的時候,隆科多依舊兢兢業業,事事必稟報過皇帝之後才敢自專。

隻是隆科多越發如此恭敬,皇帝對隆科多則是越發欣賞,禮遇也越發豐厚,還時常同人誇讚隆科多,說他進退有度,恭敬小心,不擅權。

此時的隆科多,面對皇帝的親近,依舊還是恭敬的連道不敢,然後又老老實實的將近幾日吏部的事情彙報了一遍。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兒,無非就是皇帝登基,要準備明年的恩科之事。

皇帝對開恩科還是很重視的,等隆科多說完,又提點了兩句,這才算完。

隆科多也把皇帝的意思牢牢記在心裡。

而皇帝在說完正事之後,又說起了閒話。

“這幾日十四弟入宮探望太後,太後之心甚慰,身體竟然也好了幾分。”

皇帝說這話時既有感歎,還有幾分酸溜溜的意思,讓隆科多聽得有些好笑,他沉默片刻,跟著進言:“太後如今年事已高,心中所慮者,除了皇上便是十四貝子,如今十四貝子能承歡膝下,想來太後心中自然寬慰,皇上仁孝,隻是平日裡朝政忙碌,不能事必躬親,日後倒是可以命十四貝子每日入宮探望太後,侍奉湯藥,如此也可安太後之心。”

這話的隱含意思就是,給老十四找點事兒做,彆讓他整天窩在家裡不知道策劃什麼陰謀詭計。

而且給太後侍疾,這也是正經理由,太後寵愛小兒子,這誰人不知,十四阿哥作為幼子,侍奉母親旁人也挑不出什麼理。

皇帝也不是傻子,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隆科多的言外之意,笑著點頭:“舅舅這話極是,太後年事已高,朕平日裡又忙碌,是該讓十四弟多多在她老人家跟前孝順才是。”

見著皇帝采納了自己的意見,隆科多心中也鬆了口氣。

轉頭皇帝又和他說起了明年給諸位皇子設立上書房的事兒。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給諸位皇子找老師,就不能和之前一樣簡單了,肯定得找朝中既有威望又有學問的人來教導。

這其中需要教導的重點人選,自然就是未來的乾隆皇帝,四阿哥弘曆。

皇帝和隆科多說了他的選擇,一個是左都禦史朱軾,一個是大學士張廷玉。

這兩個人隆科多自然都沒有意見,朱軾他知道,是個極為嚴格自律的老夫子,做官官聲也很好,張廷玉就更不必說了,簡直就是大名鼎鼎,讓他給皇子當老師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但是隆科多自己此時卻有一點小小的私心,便沉聲道:“皇子們如今年幼,多讀一些聖人之書自然好,隻是日後皇子們都是要入朝站班聽政的,若是隻學聖人之言隻怕也不妥當,或許也可以學一些民生疾苦,和西洋的科學道理,這些都是先皇極為推崇的事情,也有助於皇子們日後行事。”

皇帝聽了這話,面上的神色卻有些不大自然,原本有礙於先皇一朝的諸子奪嫡,他是不打算讓自己的兒子日後也早早入朝聽政的,免得又重蹈自己的覆轍。

但是當著隆科多的面,這話卻不好說,他斟酌半天,隻能先將隆科多的這話應下:“舅舅這話說的很是,身為皇子,若是不能了解民間疾苦,隻知玩風弄月也是不好,此事朕會斟酌著辦的。”

隆科多不知道皇帝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便也隻能又將皇帝恭維了一番,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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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之後,便是雍正元年。

新的一年新的氣象,雍正元年正月一過完年,皇帝就頒詔於天下。

也是向全天下通知一下,自己登基了,現在皇帝換人做,咱們正式改元。

雍正元年二月的時候,遠在四川的年羹堯回到京城給先皇奔喪。

他一回來,皇帝便十分重視,第一時間在養心殿接見了他。

隆科多第二天就聽說,皇帝當場就加封了年羹堯二等阿達哈哈番世職。

所謂二等阿達哈哈番,用漢文說就是二等輕車都尉。

隆科多也被加封了這個世職,還是一等的,隻是如今隆科多身上本就有國公的爵位,因此這個世職讓他的兒子嶽興阿承襲了。

現在看起來,皇帝對年羹堯的看重也不下於自己。

隆科多之前是沒怎麼見過年羹堯本人的,對他的印象不是來自於曆史上的一些戲說,便是來自於皇帝本人口述。

這回總算是見著本人了。

隆科多是在他前往吏部述職時見到他的。

此時的年羹堯還沒有日後的囂張跋扈,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官員,見著隆科多也很客氣。

不過因著兩人都是雍正寵臣,自然也不敢太過親近,因此隻是說了幾句話,年羹堯便告辭離開了。

隆科多想著此人如今的謙恭和謹慎,實在是想不來他日後怎麼會發展成那樣的囂張跋扈。

不過這事兒也不必由他來思考,很快的,皇帝為大行皇帝上了諡號,曰仁皇帝,廟號聖祖,陵為景陵。

其實在廟號這件事上,皇帝的行為也讓很多人不解,《禮》曰:祖有功而宗有德,有功是奠基之功,德是守成之德。

先帝前面明顯還有個世祖章皇帝,要說奠基之功,也該是世祖,給先帝上祖的廟號明顯不妥。

但是皇帝就是死活要給自己老爹這個面子,禮部的官員也沒辦法,最後隻能彆彆扭扭的定下這個聖祖仁皇帝,大家還得誇皇帝孝順。

而雍正皇帝明顯也很滿意自己的這番操作,上完廟號諡號之後,還和隆科多感慨了一番。

“聖祖皇帝有功於社稷,聖祖之廟號,當之無愧。”

隆科多還能說啥呢?隻能微笑同意了。

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也需要皇帝安排,莊親王博果鐸正月的時候去了,而且偏偏他還沒有留下子嗣,需要找人承嗣。

此時莊親王的小宗惠王一支中還有四人在世,按理來說,無論如何都該由惠王這一支小宗入大宗來繼承爵位。

但是沒想到皇帝又來了一番騷操作,他直接把先皇的十六子胤祿過繼給了博果鐸,讓他繼承了莊親王爵位。

這完全是不符合規矩的,但是如今的皇帝,就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族長,是大宗中的大宗,他如此行事,其他人又能如何呢?

好好一個鐵帽子王的爵位,就這麼飛了,莊親王一係人是有苦說不出,而胤祿則是高高興興的奉旨出繼,白撿了一個親王爵位。

不過隆科多卻能看出來,這一出並不是爵位繼承這麼簡單的事兒,皇帝隻怕是想要削弱這些軍功貴族的權力了,畢竟之前支持八阿哥的那一幫人,大半都是滿洲的軍功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