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沒想到, 自己的第一筆交易居然來自那位伯爵小姐。這回，她是一個人來的，還點名找她。

“伯爵小姐, 需要我為你介紹嗎？還是你先自己看看？”既然是上門的顧客, 她就先做好眼前的工作。要是對方來找茬，那另說。

“我自己看看，你給我說說定製的流程。”聽到伯爵小姐這個稱呼從對方的口中叫出來, 珍妮並不覺得可以像以往一樣聽下去。

她有些奇怪，就算克拉倫斯公爵和喬丹夫人分開了，不是說也拿到了一筆可觀的津貼嗎？怎麼還需要出來工作？繞到了這位名叫索菲亞的小姐背後，借著看裙子, 其實她看的是人。上回第一眼看到, 就覺得她吸引人, 不僅僅是她一頭黑色的頭發，沒有摻雜一點假發。還有她那雙黑色的眼睛，那麼亮，根本沒辦法讓人忽視。

聽說喬丹夫人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大美人，所以才會剛來德魯裡巷沒多久，就被公爵看中。21年來，不是沒有其他人成為公爵的情人, 可隻有她一個，陸續為公爵生下了10個孩子, 還沒有遭到拋棄。那張臉, 絕對是主要原因。因為慕名前去看過喬丹夫人表演的人都知道，她的水準隻能說達到了上台的標準，並不算多出色。

現在，她的女兒索菲亞也有一張好臉, 卻偏偏沒有留在家裡享受，而是出來做起了這樣辛苦的工作。得知這位小姐就在“賞心悅目”，她前面一天就過來了，隻是坐在馬車上沒有下來。好幾個小時站在櫥窗後，還要接受大家的觀看，肯定是一件很累的事。

“伯爵小姐，伯爵小姐？”她站在背後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是要看細節，也該看完了。索菲亞不是很習慣被人這麼近地貼近，就出聲提醒。

“抱歉，我在想流程的事情。這樣吧，我先交個定金，這個樣式的我要一套。”珍妮回過神來，趕緊接上。

她在莎拉小姐幾乎警告下，才答應過來道歉的。但真要說出口，她又不願意。就買一條裙子好了，她都打聽過了，“賞心悅目”開業幾天，就索菲亞還沒有任何業績。

“好的，我讓裁縫來給你量身。”填了表格簽了字，一筆提成即將落袋。既然不是來找茬的，索菲亞就客氣地將人送出了門。這一天，屬於她的客人也就這麼一個。

等回到家，喬丹夫人依舊帶著女孩們等在那裡。不用去德魯裡巷後，她的時間就多出了很多。一下子，她關注起女孩們，甚至願意教她們唱一段。索菲亞聽過，但因為她聽不懂就沒辦法辨彆好與不好。但她知道，最開始的時候大家會去捧場，更多的都隻是想看看公爵的情人是個什麼樣的。後來年紀大了，跟劇院簽的也是特殊場，唱的都是她早年自己的經曆。

年輕的小演員扮演年輕的她自己，從愛爾蘭的都柏林登場開始，她成為了一名受歡迎的演員。隻是20歲那年，她懷上了劇院的已婚經理戴利的孩子，也就是範妮，為此她不得不逃到英格蘭。在約克郡，她在威爾金森的劇團裡表演，卻一直受到劇團其他女性的嫉妒和排斥，因為她和威爾金森戀愛。後來，還和劇裡的男主角有過一段時間的關係。

3年後，她被帶到倫敦，來到了德魯裡巷。在那裡，喬丹夫人認識的人更多，法官、律師、貴族等等，都有可能和她有過戀情。最終，她為福特爵士生下了多蘿西婭和露西。其實中間還有個男孩的，就是沒長大。等她意識到爵士不可能娶她時，克拉倫斯公爵出現，她就轉身成為了公爵的情人和以後的伴侶。

她到目前為止，不管是演員生涯，還是情感經曆，都算得上傳奇。以此為基礎改編後的劇目，當然也受到大家的追捧，所以她才能在這些年裡負擔得起家裡的債務。如果隻是上台表演，那是遠遠不夠的。

“今天怎麼樣？”喬丹夫人難得好脾氣。

“一位伯爵家的小姐定了一條裙子。”索菲亞實話實說，“有什麼高興的事嗎？”她看到每個人包括安娜幾個都是一張藏不住的笑臉。

“範妮晚上會過來，哦，索菲亞！收收你的臉，範妮過來是給我送錢的！”今天她高興，就不和這個總是惹她不高興的女兒計較。

送錢，送什麼錢？索菲亞不問，等人來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喬丹夫人讓安娜從“吃雞”那裡買來了一個豪華的全雞套餐，整整36英鎊！她就算手上有2000英鎊，也不是這麼用的吧？

範妮也就是阿爾索普夫人來了，就在安娜進門後不久。她看到了桌子上的包裝，當然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就笑得更加開心。

“哦，媽媽！看樣子我該早點來的。”她坐了下來，直接打開了提籃，“我得說，這家店的味道總是讓人忘不了。高興的時候想吃它，不高興的時候也想吃它，怪不得會員卡越發越多。”

“現在剛剛好，安娜也才到。既然這麼喜歡，那就多吃點。”相比於跟在身邊的5個女兒，已經結婚的3個女兒中，就隻能範妮最懂得她。不像索菲亞，剛剛還想氣她來著。

喬丹夫人把最好的餐點放在了阿爾索普夫人的面前，不管幾個小的眼饞的模樣。索菲亞也餓著，就不會看著眼前的食物溜走。她直接站起身，將自己要吃的都拿到了自己的餐盤中，順手將幾個小的餐盤也裝裝滿。

“索菲亞！”

“叫這麼大聲乾什麼，我會付錢的。”她吃了多少，待會兒就給多少，這是之前說好的。

喬丹夫人看著她給範妮準備的套餐被拆得不成樣子，氣就蹭蹭來。幾個小的已經在吃了，就算拿回來也不能改變什麼。可是！這一切都是索菲亞——

“媽媽，媽媽！算了，索菲亞不是在外面工作嗎？肯定是累了餓了，才會沒注意到禮節。沒關係的，我們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在意這些。”範妮阻止了喬丹夫人繼續說，並催著她趕緊用餐。餐後，才是重點。

索菲亞沒走，也沒人趕她。

喬丹夫人是想讓她看看，自己就算不出門，她的好女兒也會幫著她賺錢。至於阿爾索普夫人，聽說她的手裡有400多英鎊，雖然少了點，可也是一筆錢。加上索菲亞在服飾店裡工作，能接觸到很多貴族小姐，說不定能發展一下，拉來更多的錢。

“媽媽，這回時間短，所以你能拿到的隻有這些。”等到女仆們將餐具撤下，她就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一小疊銀行券拿出來。

“不少了不少了，才不到10天，就能拿到快100英鎊，你們已經很厲害！”數了一遍到手的錢，喬丹夫人笑得皺紋都出來了。

“那也是媽媽你信任我。好了，我得回去了，托馬斯那邊還要再核算一遍分出去的錢。”阿爾索普夫人拍了拍媽媽的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等等。這些錢，是不到10天就賺回來的？”索菲亞看了一眼站起來的人，又很快將目光轉到喬丹夫人身上，“你給出去了多少本金？”什麼樣的生意什麼樣的投資，能在10天內回報100英鎊的？

“不用你管，我自己的錢自己做主。”喬丹夫人最煩索菲亞這個，她隻要管好她剩下的那些，就好了。

“媽媽，不能這麼說。索菲亞，是不是覺得這錢來得太容易，有點不敢相信？放心，現在不是之前私人銀行倒閉那會兒，銀行券禁止兌付，就不會再出現那種恐慌了。”阻止了喬丹夫人，阿爾索普夫人將重點放在索菲亞身上。

“我知道你手裡有點錢，我們的手續很簡單，把錢給我們，我們再去統一投資，回來的利潤就是你能拿到的報酬。告訴你也沒關係，媽媽給了我2000英鎊，我第一次就給拿回了這麼多。考慮一下吧，有興趣參與的，你知道到哪裡找我。比你整天去工作，要賺得多。”

2000英鎊，也就是說喬丹夫人將這一年的津貼都給出去了？索菲亞不敢相信，就這麼輕易都給出去了。她看著她將阿爾索普夫人送到門口，直到人都沒影了才回來。

“哼！”她哼了一聲，就拿著錢回了房間。

顯然，單靠一張嘴是說服不了人的。而且，也沒必要去說服她。等到被騙了，她自己就會去要說法。隻是那時候還能不能找到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不過，那夫妻倆怎麼就搭上了這條路？騙了2000英鎊還不夠，就連她手上的那點也想要拿到手。

這麼明顯的騙局，喬丹夫人看不透也正常。畢竟以前，她就沒少被範妮哄著給出去錢。這回還有回報在前面誘惑著，更能讓她相信如今的阿爾索普夫人說的。那就等錢被騙完了，上過當了，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人可以兜底了，就會學會怎麼保護自己的財產。

等真有那麼一天，至少餓不死她。

索菲亞沒去管這件事，而是等著事情發酵，等著一切都被戳穿。隻有徹底對那位阿爾索普夫人失望了，喬丹夫人才不會再抱什麼希望。至於讓她也參與，那就算了，不搞砸對方的騙局都算是她心地善良。

她還是每天借著工作之便出門去，除了站在櫥窗裡當個展示模特外，還順便聽聽客人們口中的八卦消息。比如那位莎拉·斯賓塞伯爵小姐，她今年24歲，成年以後每年都參加社交季，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結婚對象。但今年變了，她不顧家裡的反對，看上了一位男爵先生。

這位斯賓塞小姐是第二代斯賓塞伯爵的女兒，而第一代斯賓塞伯爵的女兒之一就是前任的德文郡公爵夫人。現任伯爵當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成為一位伯爵夫人甚至是公爵夫人，但絕對不可能嫁給一個男爵！

好不容易理清楚這其中關係的索菲亞換下了身上的裙子，和大家告彆後離開“賞心悅目”。順著這條街直走，就是回家的路。不過今天，她不打算就這麼回去。

熱鬨的街上，人來人往，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人群和馬車中。已經身在一處房產裡的索菲亞摸著黑點亮了蠟燭，一根接著一根。這裡是非常靠近“賞心悅目”的地方，她用來當做臨時辦公室用的。其他店面的賬本、計劃書等等，都已經堆滿了書桌，急需要她處理。

6個“賞心悅目”的櫥窗模特雖然是一直站在那裡，但模特本身卻是時常更換，這就非常有利於她脫身。三四天裡過來一趟，暫時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