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突兀地結束。
當晚諸伏景光留在了修理店, 但是之前裝修的時候,鬆田陣平根本沒有考慮過第二個人住宿的情況,所以這邊隻有一間臥室。
諸伏景光主動選了沙發,於是鬆田陣平回自己房間。
直到洗漱後他都沒想明白, 為什麼諸伏景光的“聊聊”這麼簡單就結束了。
他能感覺到諸伏景光的語氣中, 帶著某種顧忌, 但是卻不清楚這種顧忌的由來。
不過鬆田陣平很清楚,自己身上不能說的東西更多,所以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去追問。
就先這樣吧, 鬆田陣平想。
其實到現在為止,收獲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預期。
而且看景光對他不加掩飾的熟稔的態度,失憶的這種劇本應該已經被他甩開了,其他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就好。
說到這, 鬆田陣平又想起剛剛吃飯前的事情。
[希拉,今天我叫出了景光的名字, 但是幻覺和眩暈卻沒有特彆嚴重。是因為你在幫忙嗎?]
[不全是。]
為了不讓鬆田陣平狀態下滑得太快,從下午鬆田陣平吃了藥之後, 希拉就一直保持著沉默, 直到現在鬆田陣平主動開口, 才回答道,
[可能是因為他們已經猜到你的身份了,所以你叫出他的名字這件事情, 似乎隻踩在了互通情報的邊界上, 因此規則的反應沒有那麼大。]
[按你上次說的, 如果我在他們面前承認身份,可能會讓鬆田陣平的命運節點回到我身上,那現在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沒有。]希拉相當爽快地道,
[本來我也以為會的,但是實際上隻是發生了一小部分偏移,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沒有直接說出來,或者是因為必須要當著萩原研二的面承認?]
希拉慎重道:[你最好彆去嘗試,我現在才剛剛能簡單解析一點。]
[放心,我不去。]
鬆田陣平也沒打算這麼做,他倒不是擔心命運節點回到自己身上。
隻是說出名字,都算是踩在了互通情報的規則的邊界上,那這個影響雖然變小了,但還是相當強力,而且誰知道這種東西會不會疊加?
萬一他到時候在hagi他們面前表演一個頭痛昏迷,那怕不是要被行動力超強的他們直接送進公安醫院。
鬆田陣平連吃藥的事情都不想讓他們發現,更彆說這個了。
不到萬一的時候,沒有必要去做這種嘗試,暫時就維持現在這種心知肚明的狀態是最好的,而且很多想做的事情,都不用束手束腳了。
就比如說景光的情況。
知道諸伏景光在組織裡的時候,他雖然嚇了一跳,但是仔細想想,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上輩子景光死亡似乎是因為臥底身份暴露,雖然他暫時想不通,以景光如今表現出來的謹慎程度,怎麼可能會暴露。但是現在有他在,就算有意外也可以隨時遮掩,暴露的可能性更是大大降低了。
至於導致他和萩原死亡的炸.彈犯。
前幾天他出來之後就收到了消息,對方今年果然又按部就班的在11月7日給警視廳發了倒計時的傳真。
但是這一次據說多虧了調到搜查一課的班長的強力手段,警方居然鎖定了發傳真的位置,差點就抓住了人。
這比他上輩子的進度快多了。
照這個趨勢下去,如果鬆田陣平想得再樂觀一點,他甚至覺得不需要自己做什麼暗示,沒準他們幾個就能夠把炸.彈犯找到。
但鬆田陣平不知道的是,伊達航那邊之所以能夠如此迅速地鎖定嫌疑人,實際上是因為內部大開綠燈的配合。
萩原研二雖然無法明面上出現,但是這段時間和公安不少部門有了交道。他的疏通再加上伊達航出眾的調度和敏銳的判斷力,才了這次差點成功的行動。
“但是最後還是沒抓住。”
聊到半個多月前的行動,伊達航心情有點沉重,
“感覺滑不溜手,每次要成功的時候都會出現意外,就好像有人故意在暗中幫他一樣。”
“如果那次爆炸是白蘭地故意給鬆田陣平安排的假死,那不排除那個炸.彈犯確實背後有人。”
降穀零冷靜地接話,又繼續道,
“但問題是,我們在組織裡面沒有發現這個炸.彈犯,組織對他到底是什麼態度,又為什麼放任他在外面挑釁警視廳?這和組織一貫追求隱秘的行事風格不符。”
“……有沒有可能,白蘭地在之前對鬆田的關注是他的私人行為,組織並不清楚這個炸.彈犯的事情,而白蘭地最後又因為某種原因,沒有把那個炸.彈犯滅口?”
諸伏景光思索著說,“比如誘餌,他還想借炸.彈犯釣出什麼?”
“我就是這樣想的。”萩原研二慢條斯理地笑了一下。
知道是誘餌,難道就不找了嗎?
恰恰相反,這樣才正合他的心意,畢竟魚餌後面連著的就是魚線,和執釣竿的那隻手。
“找到這個炸.彈犯,很可能就能得知當時的一些關鍵情況。我打算這段時間,再把當初那場爆炸案涉及到的相關人,都重新問一遍。”
他說到問這個字的時候,不自覺地咬了重音。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對視一眼,瞬間想到了萩原研二在公安內部的愈演愈烈的風評。
自從前幾天,他們確認了鬆田的記憶問題,萩原研二就表現的相當冷靜。
但是他們可沒有忘記,上一次萩原研二這麼冷靜之後,直接衝到了疑似組織隱秘據點的大樓裡。
萩原研二,你這個問是正經的問嗎,還是你在公安內部的那種的問法?
但是還沒等他們委婉地提出來,他現在不適合出現在人前,伊達航先說話了:
“不用你問了,當時在場的各部門的警察,和可能目擊到鬆田或者現場其他情況的普通人,我全都問了一遍。”
“欸?”
“班長?”
“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最近啊。”伊達航滄桑地吐了口氣。
他最近是真的很忙。當初知道鬆田失聯的人也有他一個,萩原研二在公安內部努力的時候,他也沒有閒著。
他在明面上,雖然沒有辦法像他們一樣靈活行動,但是光明正大的警察身份,同樣能給他另外一種便利。
借著前段時間關於在警車安裝炸.彈和搶劫案的炸.彈飯挾持人質威脅警察的事情,伊達航跑了一大圈,爆.炸.物處理班,幫忙疏散人群的交番巡警,把當年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雖然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萩原研二仔細了解過的,但是身在局中和置身事外,到底不一樣。
而這樣細致的篩過一遍之後,伊達航甚至把事件擴展到了11月6日的港口.爆炸案,這次還真的讓他發現了一些問題。
“看看這個。”伊達航拿出了兩份炸.彈痕跡的勘驗報告。
萩原研二第一個拿起來,同樣對炸.彈很熟悉的他甚至不需要看到結論,隻看到中間,臉色立刻就青了。
他手中的紙質報告掉落到桌子上,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拿起來,還沒讀完上面充滿了專業理論的內容,就聽見萩原研二罕見的冰冷聲音。
“不用看了,這個報告的意思是,11月7日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趕往淺井的高層公寓時,在路上遇到的第批炸.彈,內部結構和11月6號港口.爆炸的炸.彈和十分相似。”
“隻是11月7號的是簡化版,雖然數量多但是威力小。”
“如果這是你們說的那個白蘭地做的,他會有這麼好心,專門準備一批威力更小的嗎?”伊達航沉思。
萩原研二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咬牙切齒,“豈止是威力小。”
“這批炸.彈不僅更穩定,而比起11月6日的少了很多陷阱,簡直像是專門設計出來讓人拆掉的。是誰設計的呢?”
還能是誰?
誰會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為什麼?
這個疑惑重重地砸在每個人心頭。
他們本來以為,鬆田是完全被動地成為白蘭地的計劃中的戰果,但誰能想到,這個人居然是直接參與了假死計劃,甚至親手製作了一批炸.彈。
如果說是假死之前,他就被白蘭地控製了。但是為什麼在警局的時候,他和萩原研二朝夕相處,都不肯透露出分毫?連一點暗示都不肯給?
降穀零深吸了一口氣,很想揪著那家夥的領子讓他解釋清楚,但是話說出口,卻變成了另外的內容,
“萩原,我知道你很想問他,但是鬆田現在的情況……”
他們不能確定現在萩原研二和伊達航出現在鬆田陣平面前,會不會導致鬆田陣平出現應激反應。
但是如果要像他們兩個一樣,結識科涅克的身份下的鬆田,同樣不好操作。
所以現在最合適的做法就是維持現狀,讓他們兩個去接觸鬆田。
“……我知道,我不會衝動的。”
萩原研二的笑容早就收斂,淡紫色的雙眸中的痛苦一閃而過,
“就算……就算是有人在我沒察覺到的時候,對小陣平進行了威脅或者是其他的控製,但也不可能做得太過火,不然我一定會發現的。
“而小陣平他那個家夥,吃軟不吃硬,也絕對不可能受人宰割不做出任何的反擊手段,就這樣配合了他們的行動……中間一定還有某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其他人也認可這個判斷,但是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鬆田陣平現在又還記得多少……能說出多少……
最後降穀零道:“萩原你和班長調查的事情,我們也不會阻止,但是一定要隱蔽一點。”
他也不指望他們能不做什麼,隻要求他們保證能互通消息,彆再像是上次一樣搞突然襲擊就行。
至於鬆田這邊,就交給他們來接觸。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打算得很好,卻沒想到,科涅克行蹤成謎,居然真的不是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