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1 / 1)

鬆田陣平和諸伏景光出了據點, 自覺地上了諸伏景光的車。

他知道諸伏景光當著組織那麼多人的面說要和他敘舊,肯定是有問題要問。

而那天晚上意識到他們幾個已經基本確認他的身份後,鬆田陣平也想過很多。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 已經不打算去主動暗示自己的身份,來換取世界承認他是鬆田陣平讓命運線回歸,可既然他們已經猜到了,那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由於規則限製,很多事情他都無法直接承認,隻能含糊地模棱兩可地暗示。

懷著不加深他們可能存在的失憶誤會的想法, 鬆田陣平的態度謹慎再謹慎,做了相當多的預案, 甚至考慮了如何在規避規則的情況下,儘可能準確地回答。

結果諸伏景光第一個問題,就讓他愣住了。

“你好像從來不開車。”

車輛緩緩發動後, 開車的諸伏景光望著前方,嘴角含笑, 仿佛不經意地問道。

很好,死亡開局。

鬆田陣平身體繃緊了一瞬,接著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

“……我沒有日本的駕駛證。”

真話, 神奈荒介和科涅克都沒有駕駛證,鬆田陣平的已經因為死亡注銷了。

“那會開嗎?”

“當然會, 要不然我來。”

鬆田陣平從容地回答。

他出來之前剛吃過藥,現在狀態非常好,雖然很多年沒開可能手生, 但也不至於不會。

諸伏景光側頭看了他一眼,頓了一秒才重新笑起來,“不用, 我就隨口一問。”

說完,他就去專心開車了,一直到他們從車上下來,走進修理店,都保持著安靜。

但這種安靜反而讓鬆田陣平更發毛。

帶著諸伏景光走上二樓後,他心神不屬地按下燈的開關,結果頭頂的熾光燈沒有打開,側邊的一小排射燈反而亮了起來。

諸伏景光似乎被燈光閃了一下,盯著燈光照射的方向微微怔住。

“開錯了。”鬆田陣平尷尬地把燈關掉重新打開。

“這是你自己布置的嗎?”諸伏景光回神,仰頭打量了一圈,笑容微微收斂。

“不是。”

鬆田陣平的嘴角抽了抽。

這裡內部裝修加上地下一層,除了他不想在出現幻覺的時候眼前的色彩太濃烈,所以故意選了黑白灰以外,其他部分全都是找他手底下的人安排的,所以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設計。

他從來不用,全都讓它們吃灰。

“隨便坐。”

既然是敘舊,那估計要說一段時間,於是鬆田陣平走到冰箱前,打開拿出兩聽啤酒,扔給還站在原地的諸伏景光一聽,“想要聊什麼?”

諸伏景光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衝他砸來,下意識伸手一接住,感受到冰涼後,抬頭一看鬆田正要打開啤酒的動作,本來有些沉鬱的心情瞬間消失,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

“還是不要喝啤酒了。”

諸伏景光儘可能地克製著自己的語氣,讓其聽起來不那麼冷淡,但把鬆田陣平手裡正要打開的啤酒拿走時,動作還是忍不住粗暴了一點。

鬆田陣平從那棟樓裡出來的時候,他和zero就得到消息了,但是兩個人不能暴露知道科涅克位置和自己在觀察那邊的事情,所以不好立刻出現。

諸伏景光覺得鬆田有可能會過來找他,於是在靶場待了半天。

最後他以為鬆田陣平不會過來了,打算離開直接去找人的時候,遇到了琴酒和萊伊,就這樣耽誤了一會。

至於zero,按理說他不應該今天就出現,但鬆田陣平這樣毫不在意糟蹋自己身體的樣子,他不得不承認zero執意要過來是對的。

要不是zero,等他從靶場出來的時候,是不是得看見一個喝了半瓶烈酒的鬆田。

他到底有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情況?

臉色比之前蒼白了一個度,手腕上雖然沒有之前萩原所說的淤青,但是腕骨更加突出,連指尖都微微泛白。

諸伏景光看著都有些心驚,但面前這個人,他居然還從冰箱裡拿冰啤酒。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難道他就完全沒有意識到zero為什麼喝掉他的酒嗎?

諸伏景光搶過啤酒罐,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情緒有點激烈,正打算解釋,結果對上鬆田陣平有些迷惑但沒有生氣的眼神,忽地嗓音哽了一下。

“吃飯了嗎?”他改口問。

看鬆田陣平因為他話題轉換的太快而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諸伏景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你今天吃過什麼東西嗎?”

對面的卷發青年又一次因為他的話停頓。

“……沒有。”鬆田陣平遲疑地回答。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這輩子的涵養都在這一刻用完了。

他捏緊了啤酒罐,在冰冷的鋁製品不堪重負地咯吱一聲後,才緩緩平靜下來。

轉頭把啤酒重新放回冰箱後,諸伏景光不出意料地看見裡面還是和他上次見到的一樣,除了幾罐啤酒以外什麼也沒有。

而已經把這裡翻過不知道多少遍了的他很清楚,鬆田陣平時不做飯的,這裡的廚具很全,但基本連包裝都沒有拆過。

“我下去買點吃……買點菜。”

這個點能在外面賣到的不是生冷就是油膩的東西,不如他自己去樓下24小時營業的超市買菜自己做。

“……”

在啤酒罐尖叫的時候,鬆田陣平就差點後退一步,此刻終於反應過來諸伏景光為什麼生氣了。

他迅速地拿出手機,“我可以叫人送餐。”

“送點……食材。”鬆田陣平在諸伏景光不讚同的目光下改口。

二十分鐘後,連幫忙切菜都不被允許的鬆田陣平站在廚房邊,看著煮面的諸伏景光陷入沉思。

他覺得事情有點奇怪。

到了這種時候,他當然能看得出來,諸伏景光已經完全相信他是鬆田陣平了。而且估計是之前失聯的一個月,讓他們有一些不好的聯想,所以擔心他的身體。

說實話,反應過來的時候,鬆田陣平心情很複雜,他不想難形容的太過煽情,感覺……有點彆扭,像是走得好好的,忽然被人推進了溫室中。

想說不需要,但又不想拒絕,於是被動。

但是,不管怎麼說,進度是不是有點快了。

他準備的答案一個都沒有用,因為諸伏景光到現在為止,什麼都沒問。

為什麼沒死?

怎麼進入組織成為科涅克的?

這種問題他和zero作為臥底,起碼應該問一遍吧,但是諸伏景光現在問過的問題隻有——

“嘗嘗這個的鹹淡可以嗎?”

他將旁邊鍋裡燜熟的小菜盛出來,遞向鬆田陣平。

鬆田陣平麻木地拿起旁邊的筷子試了一口,點點頭,把菜端出去。

放到桌子上後,他聽見旁邊的蒸鍋響了。

啊,那是他堅持抗議但是還是被完成的蒸蛋羹。

這次不用等諸伏景光開口,鬆田陣平就主動去拿了。

“小心彆燙手。”

鬆田陣平眼皮一跳,終於忍不住了,“諸伏景光,你覺得我是小孩子嗎?”

親口叫出這個名字的瞬間,他頓覺不妙,反應極快地先把手按在了旁邊的料理台上。

眩暈感呼嘯而至,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瞬,又緩慢地恢複清晰,隻是比剛剛差了一點。

鬆田陣平呼吸亂了一拍,又迅速恢複,重新挺直身體,聲音平靜地說:

“……我拿出去了。”

“好。”諸伏景光背對著他,似乎沒有注意到。

鬆田陣平慶幸了一下,用毛巾包裹著盛著蛋羹的碗,端到了餐桌。

諸伏景光站在廚房,盯著面前沸騰的湯鍋,嘴角悄無聲息繃緊。

他心想,大概是可以確認了。

他那個一直以來的猜測。

半個月前,科涅克第一次見到zero後,就開始著手幫忙;偶遇他的時候,科涅克主動和他交好,甚至信任地給出了自己住處的磁卡。

見到萩原,科涅克果斷地幫萩原假死,又悄悄潛入醫院看望,面對班長的攻擊,科涅克處處退讓。

這一切都證明了他就是鬆田陣平,而且認識他們。

可能完全記得,也可能記憶模糊,但是一定對他們印象,所以毫不設防地交出信任,不顧後果地出手幫忙。

但是仔細想來,鬆田陣平的行為,一直存在著某種矛盾。

根據zero的回憶,科涅克第一次見到波本的時候,態度並不好,直到任務快結束的時候,卻莫名盯著他看了一會。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才悄然轉變了態度。

後來從班長那邊得知了鬆田視力的問題,他們就理所當然地以為,鬆田一開始是因為看不清所以沒有認出來。

但諸伏景光卻想起來,他第二次去見神奈荒介的時候,問起了在美國的經曆。

當時鬆田說了很多,他聽得出來大部分都是假的,可能是鬆田聽彆人講過,隨口複述了出來。

但讓他覺得不對勁的是,偶爾又有一些內容,鬆田陣平的語氣像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一樣。

科涅克最近兩年都在日本,從來沒有去過美國,但是鬆田陣平卻對自己編造出來的記憶,產生了認同感,就好像他真的覺得自己確實去過美國一樣。

諸伏景光起初隻把這個當做錯覺,但是昨天收到那封郵件後,他終於意識到,鬆田陣平陷入了怎樣可怕的境地。

前兩天剛得知鬆田認不出萩原的時候,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要是鬆田真的忘記了,那他們應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能鐵石心腸地將鬆田陣平當做敵人來防備?

但鬆田陣平根本沒有給他們面對難題的機會。

萩原離開不到半小時,他就已經想起來了,甚至記得立刻給他們回複郵件。

這封混亂的郵件,反而讓他們更痛苦。

鬆田陣平記得他們,不想傷害他們,這是他們一切猜測的基點。

但是在這之前,他們從沒想過,這個基點需要鬆田陣平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