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1 / 1)

“你確定他提到了白蘭地?”

看見女孩肯定地點頭後, 降穀零蹭地站起身,心率不正常地飆升,血液流速快得像是要從血管中崩裂出來。

其實當矢野繪美活生生地出現在小院中的時候, 降穀零理智和情感的天平已經搖搖欲墜。

哪怕鉛字印成的證據曾鮮明地擺在他眼前,他也沒辦法再像是在醫院那天一樣, 篤定地將科涅克視為敵人。

但即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聽矢野繪美說到科涅克讓她完全信任安室透的時候, 他的防線還是被摧枯拉朽般地摧毀。

降穀零想起被他當做是試探的邀請、被當做威脅的善意。

那矛盾的、把情報和暗線毫無保留告知的坦誠,在這一刻無比鮮明。

仿佛世界驟然顛倒錯亂, 凶獸張開猙獰的口, 卻是在威脅對準獵人後心的暗槍。

降穀零失態地捏碎了茶杯, 卻不敢讓自己在此刻深想, 因為悔恨和痛苦會影響判斷。但矢野繪美接下來說的話, 卻給了他更沉重的一擊。

讓降穀零最後依然堅持著科涅克不是鬆田陣平,隻剩下兩點原因。

除了兩年前11月6日科涅克曾經在港口製作爆炸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貝爾摩德親口說過,科涅克殺了鬆田。

但如果鬆田真的是因為和科涅克長得一樣, 被科涅克設計炸死在淺井的公寓樓上,那鬆田陣平最後的一通電話,為什麼提到了一個酒名?

他從來沒聽說過白蘭地這個代號, 但那種關鍵時候的來電, 隻可能是組織的成員。

可鬆田怎麼會認識組織代號成員, 甚至在最後的時候, 還接到了關於白蘭地的電話。

還有他最後那句話,就好像是想要否認、或者阻止什麼……

“你還有沒有聽到彆的,或者下去後,在附近看見什麼奇怪的人?”降穀零聲音沙啞地問。

矢野繪美猶豫地搖了搖頭, 似乎感覺降穀零的神色不對,遲疑道:

“那個不是你們故意安排的假死嗎?”

“當時我覺得很奇怪了……明明炸彈已經停了,但是他讓我下去的時候,態度又很急躁,像是早就知道炸彈會重新爆炸似的……”

“所以我在神棲科技再次看見他,才會以為他是幕後黑手……”矢野繪美小聲嘟囔。

早就知道炸彈會爆炸……

降穀零的手緊緊攥起,忽然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他的記憶力如此持久,能在兩年後的今天,依然清晰回憶起他所得知的現場情況:

那天一開始,隻有兩個炸彈。

萩原到了位於吉岡町的另外一個現場,而本來應該到神穀町拆彈的爆.炸.物處理班的成員,卻在路上被攔下,說是附近發現了其他的炸彈需要緊急拆除。

爆處班正要緊急調動其他人去神穀町拆彈,當天休假的鬆田陣平忽然給上司打來電話,說他看到了新聞,並且恰好在神穀町附近,可以過去。

到現場後,鬆田陣平又以非專業人員沒辦法幫忙隻能添亂為理由,強硬地要求讓本來跟他一起上來的警察都去疏散人群。

一係列的巧合,讓最後炸彈犯違約重啟炸.彈的時候,所有本應該在場的人都沒能到場,於是犧牲者隻有鬆田陣平一個人,就仿佛一場精心預演過的表演,

那為了這個精妙的巧合,鬆田陣平又付出了什麼?

白蘭地這個酒名可以聯想的太多了。

它是基酒之一,而且科涅克也是一種白蘭地,這是不是意味著白蘭地就是科涅克的上級?

降穀零還記得,他最開始聽到的科涅克在組織中身份的傳言,其中一個就是科涅克是某位組織高層手下最有用的賺錢工具。

或許那個高層指的就是白蘭地……

如果真的是這樣……

降穀零曾經覺得最可怕的推測,莫過於萩原和班長所想的那樣,鬆田陣平被盯上,然後故意設計炸死實際上被組織的人帶走。

但沒想到,事情還可以更荒謬更讓人絕望。

比如早在鬆田陣平還是拆彈警察的時候,就已經被組織的高層接觸並威脅了,所以他早就知道炸彈會爆炸,也知道他之後會遭遇什麼。

無人知曉,無人察覺,他就這樣毫不聲張地獨自走向既定的“死亡”。

那時候,他有沒有希望過,有誰能幫助他?

降穀零閉上眼,忽然覺得接近正午的陽光如此陰冷,逼人的寒氣直滲到骨縫中。

有瞬間,他以為會被呼嘯而來雪崩似的憤怒沉痛壓垮,但漫長又短暫的數秒過後,他依然穩穩地站在原地。

感情被抽離,漂浮在會客廳的上方,隻留下冷靜的降穀零事無巨細地將當時的細節問過一次,確認沒有遺漏後,才向矢野繪美告辭。

出門後,他甚至記得先向公安要求對矢野繪美進行保護。

等一切處理完,坐上回東京的新乾線後,他才像是失去了力氣似的,面無表情,沉默似石像。

鬆田陣平看著面前僵硬得幾乎凝固的茶發女孩,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沒事,我很清醒。”他嘴角抽了抽,再次強調道。

真的不會發瘋,也不會忽然暴起殺人。

所以不至於他剛剛暈眩呼吸不暢了一下,人就像是兔子一樣忽然躥起來。

說完後,鬆田陣平覺得還是不要在這裡給她壓力比較好,正要站起身離開,手臂忽然被按住了。

“你去哪?”

“當然是去……”鬆田陣平愣了一下,接著無語道:

“你不會又要連抽血到後續全部親自來吧。”

“好歹也算是T03的半個負責人,我難道沒給你挑選助手的權利?就算你沒有,那我在這裡還需要排號嗎?”

說到這,鬆田陣平有些狐疑:“難道Boss越過我直接對你下令了,讓你必須盯著我的全部檢查?”

“不是,沒有誰的命令。”

雪莉稚嫩冷淡的聲線帶著顫音,按住他手臂的動作卻很堅定,有種鬆田陣平不太能理解的固執。

“……你既然把這部分實驗交給我了,就是我的研究對象,那整個過程都不能讓彆人經手……這是我的原則。”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顫抖得不像樣。

怪可憐的。

哪怕內容極為離譜,看著這個面前茶發樂高小人,鬆田陣平還是無端生出一種正在欺負孩子的愧疚感。

“行了,我同意了,那就開始。”

鬆田陣平不是很相信這個理由,但生怕晚說一秒她能哭出來,於是果斷地中止探討。

對面的女孩停頓了一下,才點點頭。

兩個小時後,終於開始第一次藥性測試的鬆田陣平躺在檢查床上。

他赤.裸著上身,在眼前的光源也被堅硬的頭盔似的儀器遮住後懶散地閉上眼,感覺有什麼東西束縛在了雙手和雙腳上。

冰涼的液體順著手臂上的血管緩慢攀爬,最終蜿蜒流向胸膛。

茶發的女孩沒有立刻離開掃描間進入控製室,而是靜默地站在一邊,看著卷發青年的皮膚肌理甚至胸骨肋骨在藥劑的作用下逐漸透明如無物,袒露出跳動得越來越紊亂的鮮紅心臟。

而這時,諸伏景光也到了神奈荒介的修理店。

其實他昨天遇到琴酒和科涅克後,當天晚上就已經來過一次,但是沒能進去。

但是趁著夜色到了附近後,他就察覺到了正在盯梢的人。

當時諸伏景光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時間選錯了。

他是被科涅克欺騙耍得團團轉的蘇格蘭,而蘇格蘭的人設並不應該做出趁夜報複的行為。

於是他強忍下內心的焦躁,先聯係了zero,告訴他科涅克被琴酒帶走,而且狀態糟糕疑似被注射.精神類藥物的事情。接著就去了組織的據點,故意打聽了一下關於科涅克的消息。

就這樣等到了現在,才像是失去耐心一樣,徑直來到了這裡。

他當著盯梢的人光明正大地撬門進去——沒有暴露自己有磁卡的事情——堂堂正正地在一樓轉了一圈,接著上了二樓。

一進來,他就先被樓下這個暗沉的色調驚了一下。

整個房間裡沒有任何亮色,隻有黑白灰,哪怕是天氣不錯的中午,都感覺像是蒙了一層壓抑的冷肅。

不管誰在這種地方住的時間長了,都會出心理問題吧。

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拉上窗簾,開始挨個房間快速的檢查。

他不確定外面是誰的人,琴酒、朗姆或者科涅克自己的人都有可能。後兩者無所謂,但琴酒很可能會直接聯係阻止他,所以他必須儘可能快的搜尋有用的信息。

客廳,臥室,書房……

幾分鐘後,諸伏景光從垃圾桶中拿出兩個被揉起來隨意扔進去的紙團,緩緩展平。

接著,他的目光凝固住了。

兩張信紙上,寫著一模一樣的內容。

【有事外出,時間不定,地下室的東西需要自取。】

隻是一張字體向下歪斜,另一張的其中兩個字重疊在了一起。

他的手機忽地響起。

諸伏景光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全部消泯,卻在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目光輕微地顫了顫。

“我有事情想問你……”

“正好,我也有事情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