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也許小陣平沒有失憶(1 / 1)

伊達航卻沒有立刻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而是看向了降穀零和諸伏景光。

他歎了口氣道:

“你們兩個都和他接觸過吧,真的沒有覺得他哪裡不對嗎?”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

諸伏景光猶豫道:“班長,你是說他記憶的問題嗎?”

伊達航沉吟著說:“根據你上次的猜測, 是鬆田失憶了,但是對我們幾個都隱約有印象,所以才會出手幫降穀,主動交好你,並且不想傷害萩原和我沒錯吧?”

諸伏景光點頭,降穀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立刻出聲反駁他對科涅克的稱呼, 隻是道:

“班長, 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

伊達航無奈道:“難道你們沒發現, 他面對你和諸伏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排斥,甚至主動接近你們。

“但他卻極力避免與我和萩原產生聯係。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降穀零反應很快, 他冷著臉道:“難道你是想說,我和諸伏都在那個組織臥底, 而你們兩個和組織無關,所以他不想連累到你們?”

伊達航猶豫了一下,“有點道理, 但是還是說不通, 因為……”

“因為科涅克不知道我是組織的成員。”諸伏景光稍微一思索就理解了。

“就算他是鬆田, 他應該也沒有渠道知道我在執行潛入任務。

“雖然我當時用了假名,但是普通的警察進行暗中調查時也會進行偽裝,不能作為判斷依據。”

降穀零一怔,發現他確實是忽略了這點。

伊達航點點頭表示認可, 跟著補充說明:

“沒錯,雖然你和景光兩個人畢業就消失,但是我們當時也隻能猜測到你們進入了什麼秘密部門。畢竟需要保密身份並且儘量斷絕聯係的情況,在這個我們這個行業太多了。一直到鬆田的……葬禮,和你們再次見面,我和萩原才隱約確定。”

降穀零冷靜道:“如果是這樣,那就是更證明了科涅克不是鬆田,如果他真的是鬆田,在不確定諸伏景光的情況下,應該像是遠離你和萩原一樣躲開景光才對。”

“如果找不到彆的理由,那這個就是科涅克的破綻,他可能根本不認識景光,隻是單純出於某種理由在接近綠川雅也。”

“不是的,有理由的……”一直垂眸不語的萩原研一忽然出聲了。

“我和班長在找的是鬆田,而你和諸伏……認識的是科涅克。是這樣吧,班長?”

他側過頭,對著伊達航扯了扯嘴角,神情像是連綿的細雨,帶著輕緩的寒涼。

“……沒錯。”

伊達航咬了一下嘴裡的牙簽,力道很大,仿佛在用這種方法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我當時對他喊出了鬆田,他的反應非常大……不是單純的情緒反應。”

伊達航想起當時的情景。

他對著那張熟悉的臉,喊出名字的時候,心裡其實已經十分篤定,本以為鬆田就算不承認,也會泄露出什麼震驚的情緒。

結果黑色卷發的青年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個字,就忽然臉色蒼白地撐住了桌子,雖然表情幾乎沒有變化,但是呼吸驟然急促,按在桌子上的手也用力到指尖泛白。

這個過程隻持續了極短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微微一顫,重新挺直了脊背。像是正在遭遇某種痛苦,但又強行忍住不想露出絲毫端倪的樣子。

伊達航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喊他的名字,結果喊出口後,面前的人反而緊繃得像是快要斷裂的弦,接著像是受了刺激一樣掏出槍威脅他。

“我當時以為他隻是害怕承認身份導致什麼糟糕的結果,但是現在想想……”

那種極度抗拒的模樣已經近乎恐懼,仿佛喊出“鬆田”兩個字,本身就代表某種厄運似的。

“如果這是演出來的,真的有什麼必要嗎?當時隻有我們兩個人,如果他順勢承認身份或者裝作有難言之隱的樣子,我不可能不配合。”

“但如果不是演出來的,他就是鬆田。那他又經曆了什麼,才會對鬆田這個名字都產生了明顯的抗拒?抗拒到幾乎是在聽到的一瞬間,就出現了強烈的不適感。這種過度的生理反應和情緒反應,已經遠遠超出普通的想要回避的範疇。”

伊達航說完之後,整個病房裡一時寂靜無聲。

層層陰霾籠罩住了他們每個人。

萩原研一嘴唇顫抖了一下,聽懂了伊達航委婉言辭下的深層含義。

這種生硬又矛盾的反應,簡直像是通過某種手段被強製性地訓練出來的。

“ 也許小陣平沒有失憶,或者曾經失憶已經想起來了……”

“但有人在控製著他。用精神暗示、或者更加殘酷的方法,讓他對鬆田陣平的一切相關的人或事都主動遠離。這個控製的強度達到了即使周圍沒有任何人,他也說不出來的地步。”

“能夠證明鬆田陣平身份的關鍵信息被毀,鬆田陣平本人又無法承認他的身份,兩者結合,從根源上將他的過去徹底抹去。”

“如果真的是這樣……”

萩原研一閉了閉眼,忍耐著痛苦和憤怒說:

“也許對被控製的小陣平來說,隻有在科涅克的身份下進行交流的人是安全的,‘鬆田陣平’意味著危險或者是……懲罰。‘”

伊達航無聲地咬緊牙關。諸伏景光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瞪大了眼睛。

降穀零猛地站起來,帶動椅子在地上拖曳出一道極其尖銳刺耳的摩擦聲。他雙拳緊握,轉過身背對幾人,但不斷起伏的肌肉線條和仿佛攻擊前兆的繃緊的脊背讓他的情緒足夠明顯。

“開什麼玩笑。”他的聲音乾澀得近乎粗糲,像是被毒辣陽光炙烤到不剩一點水分的荒蕪沙漠。

“開什麼玩笑,你們這些猜測全都是建立在科涅克是鬆田的基礎上吧……沒有一點證據,和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的胡亂猜測有什麼區彆……”

本應該篤定的語氣越到後面越聽不見聲音,到最後已經低不可聞。

降穀零無聲又急促地喘了一口氣。

萩原研一注視著他不肯面對眾人的背影,也並不因為他的反駁生氣,隻是執著地問,“你見了他好多次了吧,他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反應?”

降穀零沉默了,不發一言,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表示否認。

伊達航摩挲了一下大腿上的布料,“其實,我還有一點事情沒說……我本來覺得可能是我的錯覺。”

“鬆田的視力是不是有點問題,比如會看不清東西……”

降穀零猝然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伊達航的表情不太確定,但還是繼續道:

“今天早上在醫院,他拿槍指著我的時候,對著的是我的脖頸的位置……如果他想一擊斃命,那應該是對準準頭部或者心臟,如果隻是想威脅我但害怕傷到我,可能會對著肩膀之類的位置,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目標更小更難瞄準的脖頸。”

這話像是一記重錘,呼嘯著砸在降穀零的腦中,讓他整個人晃了一晃。

無數的細節和畫面,被他從記憶中壓榨出來。

和科涅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科涅克完全無視了他,直到他主動發出聲音。

科涅克和琴酒說話的時候,也是視線先飄忽了一下,才對上琴酒的眼睛。

還有他們兩個人完成任務離開的時候,科涅克莫名地盯著他看了一會……所以是那時候才認出他的嗎,哪怕看不清也認出來了?

不行!不能這麼預先假設他就是鬆田!

而且這和事實矛盾,科涅克的眼睛不可能有問題,炸彈那麼精密,如果他連人體部位都分不清,怎麼可能組裝炸彈?

降穀零強行截斷自己的思路,像是零下幾十度的風雪毫不留情地凍住奔湧不息的激烈河流。

“這一點我會繼續觀察的,包括你們之前關於……精神控製的猜測。”

險峰裂穀間直墜直升般激烈的自我掙紮後,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但聲音居然奇跡般的穩定了起來。

他轉過來,看向萩原研一和伊達航:

“但是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是鬆田,僅憑猜測判斷可能會讓你們再次陷入危險,所以不要私下去接近他,剩下的……”

“剩下的事情你會處理,然後我們等結果?”

萩原研一站起來,接下了他的話,語氣很平和,平和得有種風暴來臨前的平靜。

這幅少見的模樣,讓降穀零怔住,他抿了下唇,嚴肅著臉剛想說是,就被諸伏景光的話打斷。

“不……我覺得可以讓萩原協助。”

“景光!”降穀零甚至喊出了名字來表達不滿。

“先聽我說。”

諸伏景光動作柔和但是不容置疑地把降穀零按回椅子上,伊達航也揉了揉額角,把萩原拽回病床上坐著。

諸伏景光回避了科涅克是不是鬆田這個爭論,先對降穀零道:

“zero,萩原現在沒辦法出現在明面上,但是如果你安排他接受公安保護,就門口那種新人恐怕很難看住他。”

很難已經是非常委婉的說法了,事實上是被賣了都會幫他數錢。

降穀零一時無法反駁。

諸伏景光又看向萩原:

“我很想說繼續摻和下去會很危險,但是我覺得你不會聽,畢竟最危險的生死關頭你都已經經曆過了。”

“但是萩原,你不能私下行動。我知道你有多擅長收集情報,但是萬一你的行動影響到了我們兩人或者他,那到時候可能會出現不可想象的糟糕結果,所以接下來我說的,你必須完全配合。”

萩原研一重新微笑起來,深不見底的情緒在他眼底流動。

“我非常、非常願意配合哦。”

皎月隔著垂落的窗簾,靜默地將幾人商談的身影籠罩在柔和又冷冽的光暈中,直到熹微重現。

鬆田陣平睜開眼,隻覺得難得睡了個好覺。

他看天花板上正在激烈糾纏的陰影和霧氣,默默思忖誰能打贏。

結果轉眼間,濃鬱的陰影就被被灰霧撕咬下來,滴落到了他的手臂上。鬆田陣平頓時僵硬了一下,伸手默默擦拭了幾遍,發現擦不下去,才意識到這大約是窗外透進來的光斑。

他撇撇嘴,伸手想去摸放在床頭的藥瓶,結果先摸到了手機。

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來了一封郵件。

【不要服用SOI-H了,來研究所檢查,這次的項目很多,需要幾天時間。

ps.琴酒會去接你。

——雪莉】

鬆田陣平目光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