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 褚行被孫瑩溫聲細語的安慰了好一會兒，直到褚行說自己困了，孫瑩才起身離開。

臨走時, 她又細心的幫褚行掖了掖被子, 褚行躺在溫暖的被子裡, 瞅了瞅還在桌子上的小竹籃, 眉頭皺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張景彥的事和柳玉嫣有沒有關係，但就目前的形式來看，不管與柳玉嫣有沒有關係, 她的處境都不會太好過。

“這個嬤嬤真夠蠢的，要是她知道如今清正書局最受歡迎的話本子都是老褚寫的, 她不得把我當財神爺供著？”褚行在床上翻了個身：“不過以後倒是麻煩了, 張景彥這小子今天把話說破了，以後和他太疏遠恐怕外公會傷心, 要是和他太親近，又不知道他的小性子能不能改。”

“當當當！我進來了！”門外傳來張默林的敲門聲, 褚振元剛回過頭，來人就已經抱著一床被子走到了近前。

“庭庭已經睡了啊。”張默林站在床邊問道。

褚行把兩個胳膊露出來被子：“這不是很明顯嗎？”

“哈哈。”張默林笑了一聲，把褚行整個人都對立馬推了推，然後把自己的被子鋪在了床上：“今天傷心了吧, 小舅陪你睡。”

褚行撇撇嘴：“沒有。”

“嗨，不識好人心。”張默林一邊說一邊脫掉外衣鞋襪鑽進了被窩裡，側過身，臉朝向褚行的方向。

“怎麼了？”褚行問道，突然的靜謐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張默林盯著褚行的眼睛，語氣認真：“今天景彥的話庭庭彆放在心上, 那都是下人挑撥，你大舅和我都不會把你當外人的，景彥已經被你大舅狠狠收拾了，現在還在房間跪著呢，你不要覺得不自在，知道嗎。”

“嗯”，褚行點點頭，也側身躺著，和張默林面對面：“你說，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你娘？”張默林突然有些傷感，他把手從被窩裡面伸了出來，摸了摸褚行的頭發：“庭庭不記得她了嗎？”

褚行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後搖搖頭：“不記得了”。

張默林的傷感更甚，他輕聲笑了笑，眼睛裡透露著思索，他把手搭在褚行肩膀上停留了一會才收回被窩：“那我給你講講我和你母親的小時候吧。”

“嗯，好。”褚行靜默的點頭。

張默林溫柔的看著褚行，表現出和他的外形完全不相符的柔和：“你母親，她是你外婆連生了你大舅和我之後才生的女兒，所以自小就深受你外公外婆的疼愛。”

“那時候你大舅已經五歲了，稍微懂點事，可是我才兩歲啊，我就經常和你母親搶東西，而且每次她都搶不過我，她就哭，我得哄她，哈哈哈，不哄她的話，你外公和大舅都會揍我的，所以不得不哄。”張默林笑著笑著眼角就變的濕潤：“後來我也長大了懂事了，我就也知道了要愛護妹妹，那時候你母親是我們全家的掌上明珠。”

褚行沉默的聽著，在他的腦海裡，仿佛看見了一個穿著黃色小裙子的少女在無憂無慮的成長，“然後呢”，他問。

“然後大哥讀書，我就負責帶著妹妹玩。”張默林回憶著說道：“那個時候我記得你母親特彆喜歡吃甜食，吃的牙齒都被蟲蛀了也不停，但是她光吃不胖，這可急壞了你外婆，天天換著花樣的做好吃的給她，結果她還是瘦瘦的，卻把我和大哥喂胖了好幾斤，後來沒辦法，請了大夫來看，才說是娘胎裡帶的氣血不足，得好好養著。”

“我娘怎麼會氣血不足呢？”褚行奇怪道，張家那時候就已經開了書店了，雖不說日進鬥金，但也是比城中大多數人都富裕的。

“不知道。”張默林搖了搖頭：“你外婆也沒回憶出生你娘時有什麼不同，所以當大夫說氣血不足的時候，家裡就請大夫開了方子，就這樣慢慢將養著，所幸你母親看起來除了瘦了一點，其它沒什麼不同，經過十多年的溫養，身體也就恢複的和正常人差不多了，而且比一般的富家小姐都還要白，還要好看哈哈，當時想要來求娶你娘的人家都快排到城外面去了。”

褚行笑了起來，“我娘那麼漂亮，最後怎麼會嫁給我爹那個窮小子呢，我外公也能同意？”

“這就要說到你父親了，你母親和你父親怎麼說呢，算是英雄救美吧，像話本小說似的”，張默林想了想說道：“你娘遊湖落了水被你父親救下，然後為了你娘的名節，你外公就把你父親帶回了家裡。”

“然後我父親就娶了母親？”褚行驚訝道：“就這麼簡單？”

“那自然不會”，張默林咧嘴笑了笑：“等回到家的時候，你外公給了你父親兩個選擇，一是要入贅我張家，在張家做個贅婿，二就是給你爹十兩銀子，算是感謝，放他離開。”

褚行想了想：“我爹應該沒選入贅吧？”不然他娘也不會去漠河村了。

“沒有”，張默林搖搖頭：“他兩個都沒選，他問你外公借了十兩銀子，立了字據，說是一年之後歸還。”

“你要知道，一個鄉下小子，說自己能一年掙夠十兩銀子是非常……嗯…離奇的事情。所以你外公就問了他想怎麼做。”張默林停了下來：“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褚行聽的有點入迷。

“你父親給你外公講了他要盤下皮貨鋪子的計劃，不得不說，你父親口才真好，反正他走的時候又帶走了你外公四十兩銀子，我們家裡都覺得你外公被騙了哈哈哈哈。”

褚行想象著張默林描述的場景，迷迷糊糊中好像真的看見了一個機智靈敏的少年，他有著一腔熱血，相信自己能改變世界。

“然後呢？”他又問。

“然後再見就是一年後了。”張默林繼續道：“那時候你爹拿著五十兩銀子歸還的時候，我們一家都驚呆了，因為當時你爹雖簽了十兩的借據，但他寫的是不是真名，是不是真有這個人我們都一無所查，我們家裡本來就想著把這五十兩當做就你母親的謝禮了。而最讓我們驚訝的是，他真的能一年掙下五十兩的銀子，要知道當時在縣城，我們書店一年也不過不到百兩的進賬罷了。”

“所以後來我爹和我娘成親就變的順理成章了？”

“嗯，是的。”張默林點點頭：“不過主要還是因為你母親願意吧，她先點了頭，你外公才點頭的。”

褚行笑了笑，雖然他覺得自己原身父母的愛情故事挺狗血的，但一想到他們是自己這一世的生身父母，就有種奇妙的感覺縈繞在心頭。

兩人躺在床上，褚行緬懷了一下父母，張默林回憶了一下妹妹，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過來半晌，張默林才又道：“剛剛來的時候我看見大哥和大嫂去爹娘房間了。”

“嗯。”褚行知道張默林想表達什麼，但是他表情淡淡，對於這件事的處理結果並沒有很上心。

“你不想知道桂嬤嬤最後怎麼樣了麼？”

褚行想了想，開口道：“最後外公不是說不能讓她待在家裡了麼，再怎麼說，舅母也不敢違抗外公的意思還把她留在家吧。”

“是沒留，但是也沒懲罰”，張默林輕聲道：“你心中不怨她嗎？她那麼說你？”

褚行聽著張默林的話，翻過了身，仰面躺在床上，張默林在一邊默默的看著他。

“不怨”，褚行確實不怨，甚至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和自己無關的人無關的事，他並不想記住太久，桂嬤嬤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以前他們沒有多少交集，以後更不會有，對於這樣的人，褚行並不想花太多心思。

“就這樣放桂嬤嬤離開，舅母是怎麼和外公說的？”

“她說願意幫你求一個岑先生的弟子名額，若是求不來便把景彥的給你，算是補償。”張默林躺在一邊說道，他盯著褚行的側臉，想要從中看出褚行的一些情緒波動。

“哦”，褚行應了一聲，他不知道這個岑先生有什麼厲害的，但聽張默林話中的意思，這個名額應該十分珍貴。

看不清褚行的表情，張默林笑了笑，也翻過身仰面躺在床上，兩個人手肘貼手肘的挨著：“岑先生和他夫人是我們縣有名的畫師和樂師，他擅長山水畫，他夫人擅長曲樂，他們倆雖然學問不高，但是教幼童啟蒙卻是足夠了，並且跟他們讀書的幼童還能跟著學習繪畫或是曲樂，所以他們的收徒名額千金難求。”

張默林頓了一下，見褚行還是沒有反應才繼續道：“不過他們倆不看重錢財，做事乖張，每兩年隻會收徒一次，每次隻收五個學生，收學生不僅要看學生的聰明才智，還要看學生的外觀長相，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那是夠乖張的，教人學問還看人家的長相，長的醜有錯嗎？”褚行微微撇嘴道。

“哈哈”，張默林笑了起來：“便看你舅母有沒有本事再要來一個名額吧，反正我看外表這一關，我們庭庭肯定是能過的。”

褚行再次撇了撇嘴沒有理他，獨自翻了個身背對著張默林：“好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