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在下, 小管事看著褚振元家緊鎖的木門問道:“這是誰家,可有安排?”
村長笑嗬嗬的回話道:“大人,這是我們村一個童生的家, 他去縣裡了, 所以還沒有安排, 而且我們也進不去啊……”
“沒人?”小管事眼睛亮了起來:“那正好,你快想辦法把門打開, 你家裡也彆收拾了, 今晚上我就住這裡吧。”
“大人, 還是住我家吧”,村長討好的笑道:我夫人已經把床鋪給您收拾出來了,晚上我陪您喝一杯。”
他不知道這小管事是何來路, 但是這人自稱是府城來的, 又兼管修理河道的差事, 他也不敢得罪。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小管事不樂意了, 皺眉道,“趕快把這個門打開, 今晚我就要住這。”
一個童生而已,他還不放在眼裡。
小管事身後的十幾個府兵, 虎視眈眈的盯著村長。
……
一場字練完,禇行歡快的收拾著自己的紙筆,雖然字隻練了幾天,但是他自我感覺,字寫的還不錯。
外面小廝聽到動靜, 連忙爬起身走了過來:“小少爺,您寫好了?”
“嗯,寫好了。”禇行笑了笑, 此時他已經把紙筆都收拾妥當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道:“這些東西就放我這屋裡吧,我下午還要用。”
“小少爺您真好學。”小廝聽後真心的讚了一句,對他來說,一個兩三歲的小孩能做到禇行這樣已經是十分厲害了。
禇行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漫天的大雨打的院子中的花草都低垂著頭,時間已經快要午時,距離早晨下雨到如今已經過去快三個時辰了。
“怎麼下這麼久呢?”禇行從最初的驚訝已經變的有些擔心了,他曾偶爾聽褚振元提過兩句,他們所在的巳梁省並不多雨,即使是夏季,雨水也是朦朦朧朧的,偶爾一場大雨,能下一個時辰已經是奇跡了。
“地裡的莊稼正是要收割的時候。”禇行抿著唇悶悶的想著:“這搞不好,不會發生洪災吧?即使沒有,可能也會有個大減產了。”
禇行曾經看過一個古代賑災的紀錄片,那種襤褸破爛的衣服,憔悴的面容,以及災民們客走他鄉,行屍走肉的神情,至今扔覺得曆曆在目。
這麼想著,他歎息一聲,心裡雖然擔心,但是也無能為力。
“沒有能力還是獨善其身吧。”禇行起身往孫瑩房間走去。
中午吃飯,張默林沒有回來,柳玉嫣張羅好飯菜招呼眾人坐下。
“今天這雨可真大。”柳玉嫣歎道:“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
“確實大。”孫瑩點了點頭,有些擔心的看著外面:“我小時候其實曾遇到過一次,如果這雨下午還下,那今年崇禮縣周圍的糧食可就要遭殃了。”
“是啊,這雨確實太大了。”柳玉嫣附和了一句。
張青鬆咳了一聲,端著一碗米飯沒有說話。
“外公。”禇行喊道:“我有點想我小叔了,等雨停了,能帶我去找他一次麼。”
張青鬆衝著禇行笑了笑:“怎麼,你在這住的不習慣麼?”
“習慣。”禇行點點頭:“隻是有些想家了。”
“想家了啊?”,張青鬆想了想,給禇行夾了一塊肉放進碗裡:“當然可以啊,方禦書院離這裡不遠,如果明天早上雨停了,我讓你二舅帶你去好不好?”
“好”,禇行扒拉了一口米飯。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想起一陣喧鬨聲,即使在嘈雜的雨聲中依舊十分明顯。
“誰這個時候還會前來?”聽到下人來報,張印平十分不解的問道。
“不知道,要不印平你去看看吧。”聽著外面傳來的喧鬨聲,張青鬆皺眉說道。
“好”,張印平起身拿起房門邊的油紙傘,和兩個小廝一同走進了雨幕中。
“會是誰呢?這麼急過來,彆在是有事情。”孫瑩隻吃了一口米飯後就朝著庭院內張望。
過了片刻。
張印平、張默林兩兄弟一同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們身旁,還有一個白胖的中年人臉色鐵青的跟著。
禇行是第一次見到這白胖的中年,因此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張老爺子!”那男人一進門就朝著張青鬆高了一聲。
張青鬆笑了笑道:“是富春啊,你今天怎麼有空來了。”
周富春冷著臉,皮笑肉不笑道:“怎麼說我們兩家做生意也是公平競爭,沒想到,您一輩子高風亮節,晚年竟然做出這樣沒有臉皮的事情。”
張青鬆一愣。
“你說什麼呢?你再放屁!”張默林當時就發怒道:“你要是想談就好好說話,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哼。”男人也冷聲哼了一聲:“張少爺自己做過的事,還想抵賴?”
“我抵賴什麼?”張默林伸著長腿就要上前動手,被張印平臉色不悅的和一個小廝一起拉住了。
張青鬆意外的看著眼前的鬨劇,怒氣直衝額頭,他氣的拍著桌子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男人氣道:“你們趁著大雨把我的書店砸了,你還問我怎麼回事,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怎麼回事!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這事絕對沒完!”
“周掌櫃!”趁著張青鬆再次發怒之前,張印平高聲喊道:“現在隻是你自己的胡亂猜測罷了,沒有證據之前,你最好不要亂說話!”
周富春的臉皮跳了跳,面對張默林的時候,他還敢動手打鬥一番,但面對他大哥張印平,他隻敢讓下人小廝都留在了門口,自己一人孤身進張宅。
“這還不明顯?”周富春換了一種語氣道:“昨日剛剛滿大街傳著我們玉林書店的謠言,今天我們書店的房頂就被雨水衝破了,滿屋的書籍都泡了湯,你說這不是有人故意的?”
張印平看了張默林一眼:“你說有人故意針對你們書店,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想說沒有關係?”周富春一臉的不可置信:“這整條玉華街,除了我們書店,就隻有你們一家,除了你們,還有誰?”
“瞧把你能耐的。”張默林撇撇嘴,不屑道:“先前被你害的幾家,哪一家不恨你入骨?”
“再說因為整條街就我們兩家書院你就懷疑是我做的,那我們書院前兩天遭乞丐地痞騷擾,是不是你做的呢?我看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張默林你不要攪事!你說和你們沒關係,那今天這麼大的雨,你怎麼會在我們書店門口看熱鬨,看著我的夥計在書店裡拚命搬書,你很得意是不是?”
張默林慫了慫肩膀:“我隻是恰巧路過,信不信由你。”
周富春與張默林兩個人誰也不讓誰的吵鬨著,孫瑩和柳玉嫣兩個人看著面前的鬨劇,皺眉要將禇行抱回屋內。
禇行搖了搖頭:“我要留下陪著外公。”說著他就先一步躲進了張青鬆的懷裡。
孫瑩皺了皺眉,低聲對柳玉嫣道:“吵鬨的人容易失了理智,你快去把小廝下人都叫到外間候著。”
“好。”柳玉嫣看了一眼眾人,點了點頭,快步走了下去。
幾人還在爭吵,但周富春一拿不出證據,二也拿張印平一家沒什麼辦法,隻能恨恨的咬著牙齒。
“姓張的,你可想好了,我姐夫要是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周富春眯著眼威脅道。
張印平笑了笑:“正巧有點時間沒見到陳伯父了,改天有了時間,我也要去登門拜訪。”
“好,好,好”,周富春見自己一貫百試不爽的招數在張印平這碰了壁,他伸手左右指了指張默林三人,連說了三個好字:“既然你們把事做絕,可就彆怪我不念舊情。”
“誰和你有舊情。”張默林撇嘴道。
周富春吃了一個癟,最終恨恨的又看了眾人一眼,轉身就闖進了雨幕往宅院外走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富春剛剛消失,張青鬆就看向張默林道:“你一五一十的,趕快給我交代清楚!”
“我不知道啊……”張默林一臉無辜,“我隻是早上路過玉林書店看了場熱鬨,誰知道周富春那廝就拉著我不願放手,非說是我害了他家。”
“你一大早上到玉林書店乾什麼?你早上出去我便覺得有問題,你要是不說清楚,彆怪我就動家法了!”張青鬆聲音冷冽。
“大哥!”張默林連忙看向張印平。
“你到底有沒有做?”張印平皺眉問道。
“我真沒有做!”張默林連忙搖頭,“我昨天隻是讓小孩子把他們書店做的那些惡心人的事當做歌謠唱出來,今天本想找些地痞流氓再去找事,誰知道還沒去,就看見他家的書屋漏了水,他們店裡的夥計都在忙著搬運書籍了。”
張印平想了想:“他家書店漏水嚴重?”
“何止是嚴重!”張默林誇張道:“整個屋頂都榻了一大半,他的那些盜版劣質書我看是不能用了。”
正在張默林敘述的起勁的時候,張青鬆的聲音幽幽的傳了過來:“你說你做了什麼?”
“啊?”張默林瑟縮的抬頭,張青鬆的手掌就落在了他的背上:“我都是怎麼教你的,我讓你用一些下三濫的方法,我讓你不學好,我讓你勾欄瓦舍……”
張青鬆一邊打一遍念叨,張默林反應過來後,立馬往孫瑩後面躲:“娘,快救命,我爹打人了!”
……
鬨劇結束,張默林可伶的跪在一旁,手裡還捧著一個一米多長的藤條,張青鬆和張印平坐在茶桌前面。
歎了口氣,張青鬆道:“那周富春的店,實際上是他姨姐在出錢在建,這次雖然不是我們做的,但隻要周富春一口咬定,我們和他姨姐的仇可就結大了。”
“他說就說唄,我們還能怕了他?”張默林不憤的道。
“你跪好。”張青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張默林:“老大不小了,做事還是這麼不著調,你要趕快成親,我和你娘才能真的放心你。”
張默林躲避的低著頭,不再說話。
張印平道:“爹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已經和陳兄談好了,到時候有事,陳兄肯定會在陳伯父面前幫我們擋一下的。”
張青鬆搖了搖頭:“我倒不是怕她向陳縣令告狀,我隻是怕她暗地裡使絆子,畢竟隻有一日做賊,哪有日日防賊的道理?這件事你們彆問了,我來想辦法吧。”
張默林,張印平一同點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