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聽到五條悟提起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的關係, 眾人的神色都有些茫然。胖達給出了不太確定的回答:“憂太已經能獨自一人祓除咒靈了,裡香應該幫他許多吧。”
“是啊,乙骨君果然很有天賦。”
夜蛾正道推了推墨鏡, 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專程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當然不是。”
五條悟清了清喉嚨:“我是來找……這個教室裡的大家的,人聚得很齊啊,那我就直接宣布好了——”
“什麼?”
他輕快地,就像是打算改變學校裡供應的咖啡豆的品牌一樣輕快:“百鬼夜行那天, 胖達和狗卷都留在學校裡好了。”
啊?
他口中所說的百鬼夜行,是最惡詛咒師夏油傑即將舉辦、整個咒術屆都準備全力出擊對戰的那場百鬼夜行嗎?
他怎麼說得和出門買菜一樣?
這是可是戰爭。
胖達和狗卷棘作為作戰計劃的一環,雖然不是最重要的環節,但也不是隨口一句話就能修改的情況啊。
然而, 五條悟笑眯眯地詢問兩位當事人:“我覺得這種安排挺好,你們難道打算反對嗎?”
狗卷棘面色凝重:“鮭魚。”
他要留在咒術高專裡。
胖達撓了撓頭頂的毛發,它還有點摸不清頭腦。但狗卷棘都點頭同意了, 它好像也沒什麼非要和夏油傑戰鬥的理由——縱然夏油傑的目標是消滅全世界的普通人,但它連人類都不是誒。
“好、好的。”
反而是夜蛾正道提出了反對意見:“上次作戰會議已經決定乙骨憂太和禪院真希留守高專, 你再調走狗卷和胖達, 豈不是說……”
“對啊,一年級都留在高專裡啊。”
夜蛾正道盯著五條悟。
他感覺自己腦門上正緩慢地冒出了一個問號。
小問號, 你是否有許多好朋友?
夜蛾正道不由再確認了一遍:“你認真的?”
“我怎麼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聽到這句話,夜蛾正道心底的那種離譜感更加強烈了, 他試著分析:“我以為你會給學生們更多曆練的機會,而這次百鬼夜行,有你盯著,怎麼說都是一次非常合適的實戰機會——”
“對啊,我確實很看重實戰機會。”
“那你怎麼——”
五條悟理直氣壯地宣布:“所以, 才要把狗卷棘和胖達留在高專裡,這樣,他們才會有機會直接對戰傑啊……”
“原來如此,這就解釋得通……”
夜蛾正道剛鬆了一口氣,但下一秒,他就猛然反應過來,隔著墨鏡睜大了眼睛,中氣十足地吼道:“……等等!夏油傑要襲擊高專?!”
五條悟糾正細節:“嚴格來說,傑的目標是收複祈本裡香,而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必須得在此之前殺死乙骨憂太,所以,嚴格來說,是襲擊乙骨憂太哦。”
“那也沒有太大的區彆。”夜蛾正道的嘴角都在抽搐,他沿著這條思路往下分析,“也就是,他用虛假的百鬼夜行的宣告,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私底下暗度陳倉襲擊乙骨憂太嗎……”
“不,百鬼夜行應該是真的——夜蛾老師,你還不了解傑嘛,他就是那種古板的,非得言出必行的角色啦。而且,如果他打算把我拖在新宿的話,至少也得放出上千咒靈吧。”
“不行,這得彙報上層。”
“沒,沒必要吧。”
“夏油傑不會出現在新宿,也就是說我們所有針對他在新宿布置的計劃全部無效,所有作戰計劃也得跟著調整——”
夜蛾正道本以為,五條悟和他一樣看重這個情報,然而,五條悟隻是略顯疲憊地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和往常無異的輕浮微笑:“……能不彙報嗎?”
“這可是瞞報。”
像是想壓過夜蛾正道的聲音,五條悟微微抬高了一點音量,隻高過一點點:“……可是,高層瞞著我的事情,還少嗎?”
夜蛾正道原本想說的話,忽然就卡在了喉嚨裡。他盯著五條悟,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反而是五條悟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有這麼讓人驚訝嗎?”
“很驚訝。”
“哪裡驚訝?”
夜蛾正道沉默片刻,出於對五條悟的信賴,他沒有任何隱瞞:“如果是以前的你,無論想乾什麼——尤其是那些違逆高層們的行為,是一定要懟到他們臉上的。”
五條悟愣了一下。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緊接著,他回憶了一下自己過去的做法,發現夜蛾正道概括的真的很準確。
“我以為,你還挺喜歡那種高層震怒,但完全拿你沒辦法的感覺。”說到這裡,夜蛾正道嘴角抖動了一瞬,他不支持五條悟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認,那場面也挺有趣的。
“嗯,那感覺是挺不錯。”
“但我所了解的五條悟,絕對不會在大敵當前的時候,拖己方的後腿——除非,你已經不覺得他們是自己人了。”
“……”
教室裡靜悄悄的。
五條悟一動不動,空氣仿佛凝固,就連呼吸都變得很輕。誰也不知道這一刻的五條悟究竟在想什麼,幾分鐘後,他的肩膀垮塌下來:“……好敏銳,我竟然在這裡露出破綻……”
夜蛾正道越發不安:“你該不會……”
“安心啦,不是你想的那種情況。”五條悟否決說,但誰也沒有挑明,他所說的“那種情況”究竟具體是什麼情況。
五條悟繼續說:“我沒打算彙報高層,隻是因為情報來源不好解釋而已,我真的懶得和那群爛橘子們扯皮。”
真的隻是這樣嗎?
夜蛾正道心情複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追問。
“而且,就算彙報上去了也隻是改變戰術安排而已,我已經做出了完美的安排,那就更沒必要和爛橘子們扯皮了啊。”
夜蛾正道鬆了一口氣:“已經做出完美的戰術安排了啊,那就好……”
“是的呢!”
“你做了什麼安排?”
“你剛剛沒聽嗎?”
五條悟非常理直氣壯地說:“我安排整個高專一年級的學生,集結群力,一同對抗傑啊!”
聽到這句話,夜蛾正道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氣背過去,他是真的想打人,哪怕打不過五條悟,也非常想打人:“你開什麼玩笑啊?!”
“都說了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了。”五條悟很傷腦筋地歎了口氣,他想了想,反問夜蛾正道,“說起來,你為什麼不問問學生們的想法呢?”
忽然被拖入戰場中心,胖達表情很茫然:“我,我的看法?”
左邊,是帶著墨鏡的夜蛾正道。
右邊,是帶著眼罩的五條悟。
夾在兩位大佬中間,胖達哆嗦了一下,沒敢發出任何可能讓戰爭加劇的言論。
而五條悟同樣也沒指望胖達,他提醒夜蛾正道:“……還有狗卷呢。”
此言一出,胖達都愣住了。
就狗卷棘那張嘴,雖然不是啞巴,但勝似啞巴,他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啊——但很快,胖達就意識到自己錯得徹頭徹尾。
狗卷棘還真的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了——
他雙手合十,以非常標準的懇請姿勢,向夜蛾正道鞠了一躬,再抬起頭來,眼底一片堅定之色:“明太子金槍魚。”
夜蛾正道看懂了。
但他不想看懂地扭過頭:“你就算這麼說,我也聽不懂你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啊……”
狗卷棘立刻掏出手機打字。
手機幾乎懟到臉上,夜蛾正道無法再裝作視而不見了,上面清晰地寫著。
「我想和夏油傑戰鬥。」
“理由呢?”
狗卷棘愣了一瞬,而他這個反應,更讓夜蛾正道生氣,他站起來,高大的身軀襯托著狗卷棘更顯得身形纖細。
夜蛾正道發出了更大聲的質問:“你有什麼理由非要和夏油傑戰鬥不可的?!”
“鮭魚。”
“你有什麼理由——”
“——縱然被夏油傑殺害也能無悔的?!”
隨著夜蛾正道怒氣磅礴的質問,整間咒骸教室裡的玩偶仿佛從睡夢中驚醒,紛紛站立起來,衝狗卷棘發出不懷好意的嗤笑聲。夜蛾正道顯然是把被五條悟惹到的怒氣,全部都發泄到狗卷棘這邊了。
他冷酷地說:“根本分不清自己實力的戰鬥,歸根結底隻不過是送死罷了,如果你非要送死的話,死在我手裡,我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咒骸們紛紛揮舞拳頭,砸向狗卷棘。
狗卷棘拉下衣領,面對著襲擊而來咒骸們,他清晰地說:“加速吧——”
下一秒,狗卷棘立刻離開原地,而咒骸們根本來不及變道,好幾個咒骸的拳頭紛紛落到了自己人身上,將彼此打得棉花亂飛。
“嗬,倒是有點小聰明。”
誇完這句話之後,夜蛾正道反而更生氣了,他反問狗卷棘:“你該不會以為能用這點小聰明擊敗夏油傑吧?”
“……”
“縱然夏油傑手裡的咒靈們大多都是二級咒靈,但他的底牌絕對都是特級咒靈,你如果對他的咒靈使用咒言術,隻會被反噬到死——”
“噗嗤——”
夜蛾正道愣了一下。
在他這麼嚴肅的教育學生的時候,五條悟竟然又拖他後腿,在旁邊發出笑聲——還有胡說八道的話:“我不覺得,傑是無懈可擊的。而且,看到狗卷能這麼有野心,我真的很高興。”
夜蛾正道隻想用咒骸打爛五條悟的嘴臉。
你不覺得夏油傑無懈可擊。
那是當然的啊——
你可是最強的五條悟啊。
而狗卷棘……作為新生而言,他的實力很不錯,但他能和整個咒術屆的最強相提並論嗎?
五條悟提高了音量:“狗卷哦,要好好感謝校長的教導,記住——此時此刻的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樣的理由在戰鬥,又為了什麼樣的理由,豁出生死——”
*
*
為了……
……什麼樣的理由呢?
狗卷棘知曉,他和乙骨憂太不同,如果說乙骨憂太為了活下來必須擊敗夏油傑,但狗卷棘不存在這樣的理由。
那麼,為什麼還要戰鬥?
狗卷棘想起蘇久言向自己描繪的未來。
那不是隨口而說的預言。
言絕對是想通過描繪這個未來,對自己述說什麼,她隻是不想讓這一切變成命令,但狗卷棘能感覺到,她在暗中期盼著——
狗卷棘想改變未來。
並不是為了不斷手;
也不是為了同伴們的幸存;
而是——
單純想讓她為此高興而已。
這樣想著,狗卷棘面對著紛至遝來的咒骸們,面對著凝重神色的夜蛾正道,他拉下衣領,沸騰的咒力讓舌頭都仿佛燃燒起來了,然而,他心裡卻充斥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感。
他說:“下墜吧!”
*
*
“嘖——”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悄悄拉下眼罩,遮蓋剛剛露出來的六眼,他充滿感慨:“我就說,戀愛真會讓人性格大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