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仿佛被噤聲, 在那強大金丹威壓壓製下腦門上都滲出了汗,無人敢再吱聲。
惟有龐天龍強自提了一口氣:“姬師妹好大的威風,在同門師兄師侄面前都要使用威壓逼人了, 他們隻是為了師妹好才出言相勸。”
許念有些慫, 因為自己的存在讓姬月白為難了, 同時心中又覺得眼前這人虛偽至極, 修為比不過姬月白就挑撥階.級鬥爭。
姬月白眸光淡淡掃了那群起哄的人一眼。
眾人被她看的寒毛倒豎, 有些後悔來了。這位姬師叔殺神威名在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敢來主要是因為龐師叔的帶頭, 同時自身站在大義的角度, 批判平日裡高高在上姬師叔時覺得心中暗爽,覺得法不責眾的自己不用因此承擔責任。
龐天龍心中暗罵這些人不爭氣, 面上卻仍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師妹若仍是執迷不悟, 便不要怪我等不顧同門情面了。”
龐天龍集結這群低階的弟子也是有把他們當槍使的意思,他一個人對抗不過姬月白,便攛掇大多數同門弟子站在了他這邊,也不枉他這些年一番經營, 反觀姬月白這些年清高自傲獨來獨往, 如今則是獨木難支, 這時候根本沒人會冒著被扣上違背大義的帽子站在她這邊。
龐天龍期待著通過此舉逼她親手殺了那蛇妖,最好是從此有了心魔修為不得寸進。
姬月白的視線最終落在了龐天龍的身上,她神色仍是淡漠:“天元門一向以實力為尊, 你們若是有不服便生死台見, 無論多少人挑戰,姬某都奉陪到底。”
隨著她的話落音,周圍陷入死一樣的寂靜,眾人則是安靜如雞, 一個個恨不得縮起來當鵪鶉。
龐師叔做人怎的如此不道義,說是幫著助威匡扶正道,怎麼成了送死,誰不知道姬師叔前些年可是生死台常客,敢同她上生死台的憨批如今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生死台,顧名思義,一旦上台可就不是點到為止的地步了,雙方互相簽下生死狀,甚至可以毫無顧忌的殺死對方。
天元門作為正道第一宗門,並不限製生死台死鬥,作為修仙門派多少也是沾點子玄學,講究一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是不幸生死台死亡不過間接說明了沒有修仙的緣分罷了。
龐天龍的面色此刻已經變得鐵青,這幾年無人敢接姬月白的生死狀,也無人再上趕著到她面前送死,他怎麼忘了她還有這麼一出。
雖然龐天龍日夜都盼著她去死,可是從來沒敢想過他有一天能在生死台上殺死姬月白,生死台為了保證公平,設置了平衡修為戰力的法陣,能夠將修為高的一方壓製到和低階那方同樣的境界。
可這點並不能確保龐天龍的勝利,在姬月白築基期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看不慣她的金丹期修士,還不是在生死台被她斬於劍下,如今她金丹了實力更上了一個台階,和她對上和送死有什麼區彆。
龐天龍後槽牙都要咬碎了,為了保全性命正要找個理由避免這生死台死鬥,餘光卻正巧瞥見對方隱在寬袖中失了血色的指尖微顫了一下。
他瞬間反應過來,那是在思過崖寒潭中留下的後遺症,寒潭之水冰徹透骨,即使有真氣抵禦,那股子冰寒也會滲入經脈流入四肢百骸,淤塞真氣在筋脈之中的運轉,若是呆久了嚴重的話甚至還會損傷根骨導致修為境界止步不前,尋常犯了戒的弟子在寒潭裡面呆三日出來時便幾乎沒了半條命,而這個女人卻在寒潭足足呆了十五日,她實力強悍倒不至於損害本根,但是短期內實力必然會大跌。
同為劍修龐天龍再熟悉不過其中的道道,看姬月白那手指的模樣,此時能不能拿得動劍還是個問題,更彆提調動真氣祭出劍陣,那麼她此時做出這副樣子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想到這裡,龐天龍冷笑一聲:“隻要能斬除邪魔外道,保衛我天元門千年清譽,死亦何懼。”
感受到周圍弟子對他頭來的崇敬目光,他愈發驕傲的揚起了下巴。
眸光卻瞥見姬月白仍是那張古井無波的面容,心中頓時又升起一股子懊惱氣憤來,他心中恨恨,這次要在生死台上要她好看,讓眾人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天元門魁首。
於是龐天龍被眾人簇擁著,同姬月白一起到生死台簽生死狀。
生死台死鬥不常有,那值班的弟子正在堂中百無聊賴的打瞌睡,此時見烏泱泱一大群人湧了進來登時一個激靈,定睛一看更是嚇了一大跳,竟是在天元門新一屆弟子中實力的排名前一的兩位大佬要上生死台,這可真是曠古未有的奇觀。
就在他們簽生死狀的時候,這個驚人的消息爆炸一樣的在宗門中瘋傳,什麼千裡傳音,靈鶴送信,被咻咻咻的往外發,天元門上空一時出現了堵飛劍的奇觀,不多時,方才還空無一人的看台上就已經擠滿了人,幾乎半個天元門的弟子都來了,甚至還有好多金丹修士特地前來看熱鬨。
這時有網速落後的不明吃瓜群眾好奇的打聽:“哎,怎麼回事,這倆大佬怎麼會上生死台死鬥?”
身邊有熱心弟子回道:“聽說是姬師叔曆練回來帶了頭蛇妖養著,龐師叔看不過去,就帶了一堆人想要脅迫姬師叔殺了那條蛇妖,維護宗門秩序。”
那人聞言倒抽了一口涼氣,似是不敢置信:“什麼,你說姬師叔竟然養了條蛇妖,這怎麼可能,師叔她平生不是最恨那些擾亂秩序的妖邪嗎?”
“喏,你看那個就是了。”
那人順著好心弟子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卻見看台最靠前的地方竟真的趴著一條青翠欲滴的蛇妖,似乎是為了防止其他人傷害她,她身上還罩著一層金色的防護罩,那正是姬師叔上次宗門弟子大比取得的上品法寶,竟然就這麼隨隨便便的給這條蛇妖用了。
“我擦,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唉,雖然我平時一向敬仰姬師叔,但就蛇妖件事上,我還是選擇站在龐師叔這邊。”
“可不是,我與邪魔外道不共戴天,我們這麼大一個天元門混進了一條蛇妖還奈何不了它,那不是讓人看笑話嗎,龐師叔加油,殺了那蛇妖!”
防護罩雖然能防住攻擊卻防不住聲音,許念生怕這些修士突然責任心爆棚給她來個天降正義,她慫慫的趴在最前排的看台上,以她為圓心周邊空出一大段位置來,再加上她的蛇形身軀配上鮮豔的顏色,在人滿為患的看台中簡直是最現眼的存在,若是視線能夠殺人,她這時候估計已經被片成蛇生刺身了。
在眾人的矚目中,姬月白和龐天龍持劍走上了生死台。
龐天龍心中得意至極,台上這麼多人即將見證他的輝煌時刻,此戰過後,他才是天元門弟子們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當象征死鬥開始的長鳴響起,他提劍直衝還佇立在原地的姬月白殺去,這一瞬間,龐天龍心中暗嘲,她是被寒潭的水給凍傻了嗎,這時竟然還不出劍,見此,他勢在必得,這一戰他要贏得漂亮,倒不如就這樣殺掉這個礙事的女人。
那樣猛烈的氣勢看的台上的許念都緊張起來了,姬月白後手本就占了下風。
台上眾人也看的屏氣凝神,不得不說龐天龍雖一直被姬月白壓一頭,但實際上他的實力在這屆底子中絕對是一流往上的,這次的先手攻擊就十分的有水平,攻勢迅猛角度刁鑽,台上的不少金丹修士都暗暗思忖著自己若是也被壓製到築基巔峰,在台上極有可能接不住這一劍。
快到近前時,姬月白出劍了,她長袖翩然若雲看似輕飄飄的動作,卻輕而易舉的擋住了龐天龍猛烈的劍招,台上眾人不禁驚歎。
許念在心中也暗暗讚了一聲:不虧是她抱的大腿,真是好樣的。
在外人看來輕飄飄的動作,對身在其中的龐天龍而言卻重若千鈞,劍招無法再向下分毫,他心中大駭,這女人不應該是經脈瘀堵真氣運行不暢嗎,怎會如此輕易便擋下了他的殺招。
還沒等龐天龍想明白,對方殺機重重的劍式鋪天蓋地的向他殺來,龐天龍不得不慌忙招架,一時間竟有些狼狽。
在台上眾人看來,姬月白雖劍劍都是殺招,可一招一式翩然若驚鴻,美麗卻致命,完美無缺的攻擊堪稱絕佳的示範,眾人仿佛置身於一場視覺盛宴。
許念更是看的目眩神迷,心馳神往,幻想著自己有一天化形也能像她一樣強大而美麗。
可直面他她攻擊的龐天龍卻不怎麼好過了,不過幾息的時間,他應對那劍招愈發的艱難,這時他頭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自己與姬月白的差距。
他隻是由鈍鐵打磨成的刀劍,因為變得足夠鋒利而沾沾自喜,而她則是天生的神兵利器,戰鬥和殺戮隻會讓她煥發出愈發璀璨的光彩。
他的師父玄均老祖曾對他說,好好修煉不要去找姬月白比試,他還在心裡埋怨過師父,認為自己若是和她比試不一定會輸給她,他隻是修煉上稍慢一些,可修為的差距並不能代表實力的差距,他們劍修本就是足以越級挑戰其他修士的。
可是此戰卻讓他徹底喪失了信心,在對方修為壓製到與他同等級時,那無邊的澎湃劍意讓他感到打從心底的敬畏,他的道心他的信念開始崩塌。
怎會如此,不該如此的。
龐天龍的戰意逐漸被不甘所取代,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趁人之危,選擇姬月白剛從寒潭出來最是虛弱的這期間挑戰,他後悔了,他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等到她實力恢複全盛再戰的,哪怕是這樣被殺死,也好過被實力大減的姬月白殺的節節敗退更讓他能接受。
眾人看的咋舌,原本以為雖然姬師叔一直位居這屆弟子魁首,但應該和第一的龐師叔實力差不了多少,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這種一邊倒的戰況。他們心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還沒等放下,隻聽一聲慘叫,便見一條握劍染血的斷肢在空中飛起。
姬月白長劍毫不留情的向龐天龍脖頸斬去。
“我認輸,我認輸,師妹彆殺我!”龐天龍最後一絲面子也不要了,他捂著斷臂處強忍著巨痛處飛快喊出認輸,生怕再晚一瞬就要成為姬月白劍下亡魂。
眾人看呆了,半晌,一陣唏噓。
防護陣內的許念則是興高采烈的跳起來叫好:“太棒了,月白好厲害!”
下一秒她就被場中修士的視線齊齊盯住,當即又慫了。
生死台上,姬月白長身玉立,抖落劍身鮮紅的血,隻聽她聲若冰霜:“還有誰不服,生死台上說。”
眾人親眼目睹了實力出眾的龐師叔被她吊打還差點丟了小命,哪裡還敢去觸這黴頭,她劍上的血還熱著呢,他們實力可不比龐師叔,若是上台去,估計認輸還沒喊出來,就見祖師爺去了。
最開始跟著龐天龍聲討許念的弟子們此時面面相覷,心中不約而同的想著:算了算了,隻要那蛇妖在宗門裡不為非作歹就行……實在不行就算不小心被它咬一口又能怎樣,有解毒丹又死不了人,總比脖子上多碗大個疤要強一些,眾人心中訥訥想著。
在絕對的戰力面前,此時再無一人敢說什麼除魔衛道匡扶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