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三章合一(1 / 1)

大國崛起1980 大江流 17009 字 8個月前

郭大偉這話說的有點突然,許如意倒是聽懂了,但是覺得不太可能,所以問了句:“郭廠長,您是意思是……”

郭大偉這會兒是有些悲憤的。

他真的覺得太委屈了又太憤怒了,聲音都有點哽咽。

“我的意思是許廠長,我知道他們是故意的卡我們,可我尋思著,那也不能不做生意啊,恐怕是產量不多大而已,他們想要奇貨可居,所以一把上千美元才夠檔次。”

“所以我尋思,我就三顧茅廬表示誠意,隻要能開工,這點臉面不算什麼。甚至,你知道嗎?昨天昏倒了又醒來後,他們都在哭,我其實也是難過的,我才48歲,一隻手就不利索了,這以後生活肯定受影響。可是你知道嗎?可我心裡面居然還有一種竊喜。”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薑敏根本就不願意聽,直接扭頭就出去了,其他人則是面露不忍,郭大偉笑笑:“我對象是心疼我,她其實是理解我支持我的。我接著說吧。這種興奮是因為我覺得,你看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理虧啊,他們對不住我啊,我再提條件,他們肯定不能不答應了,那彆說這次,以後我們的刀具都不成問題了。”

許如意看著郭大偉,他的長相是普通的夏國男人長相,走在路上,你不會多看他一眼,他跟你搭訕,轉過頭你就會忘了他,他是那麼的普通平常,可這會兒,許如意知道,他的心思,跟這年頭的很多夏國人一樣,都是那麼的樸實無私。

他們根本不計較自己的得失甚至自己的身體,隻要廠子好國家好,他們就好。

郭大偉這會兒滿腹委屈:“我覺得這是人之常理啊,小孩們打架了,理虧的那個也要讓著點有理的那個。廠子裡有了摩擦,我們的產品出問題了,我們去的時候,都得好言好語賠禮道歉,還得給人家點優惠。怎麼到了日本人這裡,他們就不講道理呢。”

“他們天天低頭哈腰的,怎麼說出來的就不是個人話呢。”

“要不是他們不提供應該提供的配件,我能去守門求他們?如果不是他們說話太難聽,動不動威脅我們,我能氣暈了?明明是他們不道義,我怎麼就成了裝病的人,明明應該正常提供的東西,怎麼說的我跟小偷強盜一樣要偷要搶要騙呢。”

說到這裡,郭大偉再也忍不住了,這個壯碩的漢子,嗚嗚的哭了起來。

那聲音轟隆隆的,仿佛打山雷。

許如意也心酸的要命,從旁邊的衛生紙上,扯了一條下來,遞給了他,“我出去站站。”

她直接就出了門,屋外隻有張超男王石頭在外面,“薑敏不太舒服,何華陪她下去溜達溜達。”許如意點點頭,又等了等,門才吱呀開了,郭大偉臉上紅紅的,不過神情卻比之剛剛堅毅了不少,顯然,發泄出來,好多了。

郭大偉說:“我沒事了,許廠長咱們再聊聊。”

許如意跟著進去,關了門直接問:“廣告的事兒你怎麼想的?”

郭大偉就說:“許廠長,我原先沒往你說的汽車

方面想,但你一提醒,才恍然大悟,為什麼一把銑刀,他們要卡的這麼嚴格。他們是沆瀣一氣啊。”

許如意點頭:“他們是資本主義,但是他們的資本主義絕對不像是我們說的一樣,是完全自由的市場經濟,實際上,無論是國家乾涉調控還是私下的串聯都是非常頻繁的。”其實還有更多,許如意已經寫成了相關報告,準備交給甘部長,這也是她要推廣數控機床的重要步驟之一,不過還沒來得及。

郭大偉直接說:“我也看出來了,他們是不可能老老實實按量對我們進行供給的,卡脖子這事兒,隻要他們想,隻要我們的技術達不到,就時刻都會有。今天有我郭大偉,明天就有劉大偉張大偉。不能讓他們這麼下去。我說宣傳的事兒,就是這個,都這樣了,沒必要給他們留面子,我想著,得讓全國的同行都知道他們的伎倆,看清楚他們的嘴臉。”

“反正你們的數控機床也不比他們的差,價錢又便宜,配件更實惠,用咱們自己的,不比他們的強?”

這其實就是張超男的想法,這當然是最好的宣傳,可是,這對平江廠和郭大偉的影響是巨大的,“你們廠還有他們很多的設備?”

郭大偉誠摯地說:“有又怎樣,你看我都這樣了,我們的設備還是開不起來。反正我們也沒說瞎話,他們不是按照合同來弄事嗎?我們也按照合同啊,合同可沒規定不允許我說實話,也規定了他們必須該保修就保修,18個月再長,他也得把零配件送過來。”

“就算是不行了,那你們能保證我們開工嗎?”

“有什麼事,我郭大偉一力承擔,我不慣他們這個毛病,必須一次性製服了他。”

許如意是肅然起敬,她點點頭:“郭廠長,謝謝您。這樣,現在是中午十一點,我下午兩點會去部委彙報這件事。”

——將這件事鬨大,而且要讓他們長教訓,可不是隨便就可以的,她需要支持。

不過許如意也說了,“我的電話何華知道,還有三個小時,您隨時可以取消這件事情,而在此之前,這事兒我誰也不會說的。”

這是給郭大偉留下的再思考時間。畢竟,雖然這事兒是有利於這個行業,可是,他將會處於風暴之中,合同在,平江廠換個領導,就可以繼續生產。可郭大偉的前途卻不知道還有沒有?

既然給他時間思考,許如意就沒再在醫院裡待著,讓人將何華和薑敏他們叫回來,就離開了。

張超男他們還沉浸於氣憤當中,一路上都跟王石頭商量,怎麼才能讓田中他們賠禮道歉,許如意一直沒說話。中午他們就近吃了點東西,王石頭還問呢:“那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許如意瞧了瞧,這會兒已經是中午一點半了,她就說:“等一等吧,沒事今天下午就走,有事的話再待兩天。再等等。”

他們都不知道她在等什麼,就知道許如意比往常更喜歡抬頭看看牆上的老式掛鐘,從一點半開始,一點四十,一點五十,直至兩點。老舊的掛鐘發出了清脆而悠揚的鐺鐺聲,她這才站了起

來。

“送我去趟部委吧。”

今天的行程裡並沒有部委這一站,不過這兩年許如意頻繁出入部委,突然有需要報告的也是正常,王石頭根本沒多想,哎了一聲拿著鑰匙就下樓了。張超男也想去,許如意吩咐她,“你守著電話吧,有事給張秘書打電話。隨時。”

到了部委也就是兩點半,她沒有預約,甘部長那裡有不少事情處理,許如意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候,一直到三點半輪到了她,並沒有任何電話打進來,許如意知道,郭廠長這是鐵了心了。

許如意進辦公室的時候,甘部長大概坐了時間比較長,正在辦公室裡邊走邊動動,許如意不是外人,他也沒停下來,“你怎麼突然過來了?聽說數控機床的測試結果不錯?”

許如意笑笑:“是,各方面都達到了優異,跟日本的同類型產品相比,我們絲毫不差!”

這話一出,甘裕林直接叫了個好!“這可太好了,數控機床我們發展的也很早,不過當時受了日本那邊的影響,一直是用的開環係統,整個方向都錯了,導致研究也一度擱淺。你們可是彌補了國內的空白。準備什麼時候上市?”

他說著,示意許如意坐下,許如意也沒客氣,直接坐在了沙發上,“我們還沒定。”

“沒定?怎麼能沒定呢!”甘裕林道,“數控係統的發展一日千裡,聽過日本那邊16位的微操作機器已經開始流行,並成為主流。八位馬上就要落後了,你們此時慢一點,將來可是要追很多。得快一些。”

許如意點頭:“是這樣的,但是我遇到了一件事,對咱們機床市場有點想法,所以今天就過來,跟您交流一下。”

“你說說。”

“你知道平江曲軸廠嗎?”

這個甘裕林肯定知道,“知道啊,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曲軸廠,怎麼跟他們有關係嗎?”

許如意就說:“平江廠的廠長郭大偉,昨天在古田鐵工所分公司門口被氣暈了。”

“什麼?怎麼回事?”一聽是有事,甘裕林也不活動了,直接坐在了許如意對面。

許如意直接將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講完了甘裕林直接氣得拍了桌子,“他們怎麼敢這麼囂張?!這事兒一定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必須要讓他們知道,此事不可為,我們夏國人更不能被欺辱。”

許如意要的就是這句話:“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和郭廠長商量了,要曝光他們,今天來就是想求助於您,能不能在媒體方面給與支持。”

甘裕林皺眉:“你的意思是……”

“就是讓大家知道,日本的產品質量可能比較可靠,但人並不可靠。而且我其實,還有一些在數控機床研發時的想法,想借著這件事,跟您聊聊。”

甘裕林自然知道,許如意絕對不是無的放矢,他點頭:“說說吧。”

許如意是有備而來,那些想法爛熟於心,根本不用稿子,直接說道:“我們從去年開始,八位數微電子控製器已經研發完畢,同時上馬了燎原一號數

控機床。但是,推行過程中,我發現非常難。難在大家對於國產設備的不信任。雖然我們的數控機床比之進口的同類產品,便宜了一半,可是也是一大筆錢。很多廠家寧願多花錢,都不願意買我們的設備。甚至於,我們想要足夠多的數據進行係統調試,和南河省機械廳合作,免費贈予三十家工廠一家兩台數控機床使用,很多廠家都是勉強才接受的。”

我們現在已經形成了一個固有思維,就是夏國的機床品質一般,如果可以的話,能進口就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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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是鮮明的,如今外彙下放到省,大家進口設備更加方便,每年各種設備的進口量劇增,一方面,大量的外彙花了出去心疼,另一方面,國內的市場在短短幾年時間內,迅速被各國公司搶占,明明是經濟發展一片欣欣向榮,他們的製造業卻並沒有在其中爭得一席之地。

這兩年,美國的太陽機床廠,WT公司,PP公司,德國的格曼機床公司,日本的古田鐵工所,長崎機床公司,都成了香餑餑。但凡精密機床,必是引進他們的,而夏國產的機床,隻能走中低端路線,主打一個量大便宜。

就這樣,口碑還越來越差。

“您看,進口機床大量擠占了我們的市場,我們因為水平較差,卻無力抵抗,如今機床廠倒閉已經不是新聞了,用不了幾年,我們的機床產業就會被完全擊垮,到時候,可就再也發展不起來了。”

“如果他們對我們一視同仁,就像是日本出口到美國,無論是價格還是服務都做到極致,那我們還無話可說,可現在,您看,我們的機床廠隻是差一點,他們就敢這樣掐我們的脖子,如果以後他們一家獨大,我們恐怕要聽之任之了。”

“你的意思是限製進口機床?”

許如意點點頭:“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叫做先內興再外貿。”

這個說法很新奇,因為這年頭,全國都在引進,仿佛不進口產品就不高級,許如意這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甘裕林皺著眉頭說:“這個觀點和你們廠的風向完全相反,你們燎原總廠,幾個產品都是走外貿路線的,這麼提,不是自相矛盾嗎?”

許如意點頭:“是這樣的,但又不一樣,我僅僅指的是機床行業。我們的機床廠出口的產品都是低端的數顯產品和一些有專利的零配件,這些產品之所以能夠占領市場,是因為國際上幾個機床大國他們的戰略不同。德國瑞士占領了高端機床市場,日本從數控出發,雖然勁頭很猛,但目前還是中端市場的為主,至於美國,這兩年蒸蒸日下,也是在中端市場發力了。所以我們才能夠在低端市場上分羹。”

“可是,低端市場雖然很大,但也有限。機床老舊,即便改造,幾年後十年後,也將會升級。而數控機床已經成為大家認可的主流。也就是說,當他們想要再次改變的時候,他們看向的廠家就不再是我們了,而是中端的機床公司。”

“所以,我們機床零配件的外貿市場,其實是狹隘又有時間限製的。之所以搶占它,一是因為當時我們的產品在國內難賣,是一種牆外開花牆

內香的營銷策略。二是先占地方,為了以後我們的數控中端產品上來後發力。”

“但整機是不一樣的,雖然我們的機床價廉,但根本出不去,我認為如果我們基礎打不牢靠,出口掙外彙隻能是空中樓閣。而且您看,彆說出口了,國內都快被擠沒了。”

甘裕林並沒有評價,而是問:“你準備怎麼操作呢?”

這問題可不好回答,畢竟是給國家政策提建議,不過許如意對此早有深思,說話更是不緊不慢,“這個行業需要的是足夠的資金,好的產品,以及好的市場。”

“最重要的是好的產品。什麼是好的產品?”

“現在機床行業廠家多,產品多,雜而亂。大家隻能靠著口碑來判斷用誰家的。可口碑這種事是沒有標準的,遇到好用的,那皆大歡喜,遇到不好用的,修吧,捏鼻子認了。”

這事兒是常見的,甘裕林也搖搖頭。

卻聽許如意說:“如果可以給出標準呢。譬如,有這樣的部門和政策,將機床產品分門彆類,購買國外優秀產品進行測試,根本他們的設備得出數據作為標準,劃分出一等品二等品三等品,進行對標。譬如說一等品等於瑞士機床的水平等等,所有廠家機床隻要出廠,必須進行檢測,貼上標簽。”

“這樣的話就可以解決大家對國內機床不信任和不了解的問題。按著標簽來就行了,更何況,知道了標準,就有了奔頭,為了賣好產品,自然也要拿著標準學習,做出更好的產品來,還可以形成競爭意識。如果我們再由此部門發布一些指導政策,對機床研發進行調控,那麼我們整個市場會更有序,更有活力。這是個不停正循環的過程。”

這法子真的讓甘裕林眼前一亮,“這個不錯。”他可不是隨便誇,而是彆人的建議,可都是各種語言的堆砌,能提出有用且可落地方案的,許如意不能說是獨一份,也是佼佼者。

許如意笑著說:“其實我也有私心,您看,這樣一對標,我們的數控機床是什麼水平,那真是明晃晃的,誰能不知道呢。”

甘裕林也笑起來了:“是啊,國家給你保證,誰還能不信?!接著說,資金和市場你是怎麼想的?”

“資金這方面,無非就是專項撥款,稅收優惠,購買免除稅務之類的,這個我不在行。我隻能提出我的想法。”

甘裕林可並不覺得,直接拿著本子說:“你慢點說,我一點點記錄。這些思路都可以討論一下。接著說市場。”

重頭戲來了。

“市場其實是前面兩項的綜合。好產品需要時間,資金撥來了研發也需要時間。可如果還沒出來就被擠死了怎麼辦?我知道現在進口是大趨勢,但不是所有的產品都需要進口,譬如一些普通的金屬切削機床,我們自己的也可以。譬如現在各國出口給我們的數控機床,用的就是我們燎原廠推出的8位微控製器,我們完全可以滿足大家的需要。您看,在設備分級後,是否可以提倡使用國產機床?譬如,我們負責進出口貿易的同事,是不是在這方面可以進行勸說,譬

如,銀行是否可以給與免息貸款,讓所有買國產機床的人先用後付錢。”

甘裕林發現,許如意真是聰明,她說提倡,其實就是在說限額,一個意思,不同的詞彙感覺完全不同。

而且她說的的確很有道理。這一套環環相扣,他能想象,加以完善之後,對於國內市場一定是個強心針。

甘裕林直接說:“回去寫份詳儘的報告交上來!”

許如意立刻應了,當然也會問:“郭廠長的事情能報道一下嗎?”

甘裕林說:“敢作敢當,有什麼不能報道的。讓小張聯係相關媒體進行采訪。不過這事兒放出的時機你要把握好。”

許如意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說:“得令!”

甘裕林都笑了,“趕緊去吧。”

田中和宮川亮出了門,直接坐車回了古田鐵工所的分公司,路上宮川亮還有些擔心:“經理,您說,那個郭大偉會不會再繼續騷擾我們?”

田中剛剛的氣憤一掃而光,面上是一種不以為意的表情,“我們都是按著合同辦事,他的要求根本不符合合同規定,我們有什麼錯?至於那個可惡的警察,我會向大使館彙報這件事,他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威脅?”

“不過,”田中看著這位年輕人,他實在是沒有經驗,做起事情來,不夠圓融,“以後這種事情,可以拖一拖,以誠懇地態度,告訴他們我們的不得已,不要這樣正面指責。你知道的,夏國人雖然本事不大,但很要面子。可但凡你要是對他們和顏悅色一些,他們就會寧願委屈自己,也要理解我們。”

宮川亮剛來沒多久,聽了後若有所思:“嗨!”

不過田中雖然這麼說,可是對於許如意最後一句話,還是有些介意的,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不過隨著幾天過去,無論是警察,還是郭大偉,甚至是那個年輕的女廠長,都沒有任何反應,無論是田中還是宮川亮都放鬆下來。果不其然,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沒事了。

甚至有天晚上部門聚餐,田中還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我告訴你的沒錯吧。”

宮川亮連連點頭:“是這樣,這幾天又有兩家過來,想要催促我們的零配件儘快到貨,我態度很好地拒絕了他們後,他們居然還對我說謝謝,這真是奇怪的夏國人?!”

田中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來,順手拿了一支啤酒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學的很好,有前途!”

而就這時,電話卻突然響了,田中很是狐疑地看了看,是一個陌生的電話,他並沒有接,而是跟著宮川亮說:“接著喝。”

可是那個電話沒完沒了,幾聲過後,立刻又打了過來,宮川亮低頭哈腰地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田中嘟囔:“能有什麼事情?”不過還是走了過去,醉醺醺地將電話接了過來:“喂!”

對面傳出來的居然是公司翻譯的聲音:“田中經理,你看電視了嗎?”

田中很疑惑:“我看那個乾什麼?”這邊的電視隻有幾個頻

道,而且內容非常少,新聞又很多,雖然他的人才公寓裡配備了一台進口彩色電視機,可他很少打開。

翻譯的聲音特彆的急切:您快看看,咱們上電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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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上電視了?他們又沒有投放廣告,怎麼可能上電視?

田中立刻讓宮川亮打開電視,卻發現國家台上正在播放一個節目,上面的標題叫做《緊急求助:誰來幫幫這個可憐的廠長?》

放的時候,隻有醫院的畫面,他們倆並不懂漢語,所以根本不清楚這是說的誰,但是,當鏡頭一轉,他倆霎時間就愣了,那上面的人,不是平江曲軸廠廠長郭大偉又是誰?

而此刻的郭大偉,看起來異常地憔悴,而且他還艱難地伸出了左手,向鏡頭展示了一下已經不能靈巧的活動了。

雖然根本聽不懂,但田中和宮川亮又不是傻子,這可是夏國的國家台,在這個上面播放,怎麼也不是好事吧?田中立刻問:“上面到底講了什麼?”

翻譯急著說:“就說的是平江廠的銑刀缺貨,我們卻沒有貨供給,他在我們門口暈了。目前左手已經不能正常伸展,身體出現了問題。”

田中忍不住罵了句:“八嘎!他們這是誹謗,我要告他們。”

可是,就聽見翻譯接著說:“不不不,他們隻是介紹了一下情況,根本沒多說我們任何話,也沒提爭吵的事兒。現在已經說到了他們廠停產的問題,說他雖然身體受損,可是還是擔心廠子不能正常運行,沒辦法按時交貨,所以迫不得已,在電視上求助,哪個廠子有沒有多餘的古田鐵工所數控銑床的銑刀,他們願意高價購買!”

翻譯說完了就不吭聲了。

好家夥,這是一句壞話都沒說,到哪裡去也挑不出毛病來,可是,這哪一句不是負面新聞呢,哪一句有他們的好?

這上面都解釋了,銑刀就相當於做飯用的刀,是常用零配件。就這樣的東西,愣是18個月才供貨,工廠都停產了還沒有,這機床買了不就跟擺設一樣嗎?

更何況,郭大偉都在分公司門口暈倒了,這種情況下,他們仍舊沒有找到銑刀,他們是既沒有服務,供應鏈也不咋樣。

最重要的是,夏國和日本這可是有過節的,雖然一句未提,但是個夏國人都能聽出來,這家日本企業真不咋地。

這哪裡是求助,這是往臉上扇巴掌呢。

這樣下去,誰敢用他們公司的產品?

田中自然也反應過來了,剛剛喝的酒他都沒上臉,這會兒臉氣得通紅,這還不如直接控訴呢,這樣他們還可以打官司,告他誹謗,可這個,人家就是平鋪直敘地說了說背景,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名聲受損,卻是沒有半點辦法!

“郭大偉瘋了嗎?誰允許他這麼做的?”

可喊有什麼用呢,夏國的電視遠不如日本那麼多,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電視台,到了晚上,一般情況下隻看國家台。

這就是說,今天晚上,但凡開著電視的,都看見了。而且還有一點他是知道的,夏國

目前還比較貧困,鄉村裡有電視的人其實是少之又少的,這會兒家裡能有電視的,城鎮居民為多,而城鎮裡面什麼人最多——工廠啊!

這幾乎等於今天晚上,夏國所有工廠的人,都會看到這條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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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求助嗎?那是口碑的徹底敗壞!

要知道,他們不是唯一的選擇,在這個城市,還有來自於美國德國等國家的機床公司,就連日本的公司,也有三四家呢。

田中立刻說:“不行,必須挽回,去找郭大偉,去找他,走!”

可是到了醫院,哪裡還看得見人啊,隻有空蕩蕩的病床,還有醫生冷淡的話語:“哦,那位外地的同誌啊,他著急廠子裡的事情,稍微好點,就出院了。你們找他乾什麼?”

田中他們直接撲了個空。

宮川亮這會兒嚇得臉都白了,他可是知道,這事兒說到底是因他而起,如果真鬨大了,他彆說工作了,在這個行業裡,很難乾下去的,他這會兒聲音都是顫抖的:“經理怎麼辦?”

田中這會兒倒是冷靜下來:“這樣,你直接帶著銑刀去平江廠登門道歉,告訴他們,我們雖然嚴格按著合同辦事,但其實一直在催促,銑刀已經找到了,並且保證,以後會多備貨,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無論什麼代價,一定要讓郭大偉滿意。”

“我這就去大使館,務必施壓,讓他們的國家台記者再進行一次采訪,”他本身是很憤怒急迫的,可是說到這裡,大概是覺得有了把握,居然放鬆下來,甚至因為想到了對策,聲音裡還有些堅定,“我會讓這條新聞,成為一段佳話!”

說完他緊盯著宮川亮:“成敗在此一舉,宮川君,你的職業生涯就看此刻了,你能做到嗎?”

這句話逼出了宮川亮無儘的勇氣:“嗨!我一定會做好!”

夜色中,從容不迫地古田鐵工所終於忙碌了起來,可是他們卻不知道,這條新聞的播出,都是安排好的,怎麼可能讓他們有機會扭轉乾坤呢?

這個特殊的求助報道一播放,就引起了大家的關注。

有人正在吃飯,有人正在打牌,有人正在串門,這會兒,都一個動作:“哎哎哎,瞧瞧這播的什麼?可憐的廠長?這是怎麼了?”

這年頭的人都熱心,更何況,電視機前的主力人群,就是工人。一聽說是求助,還是個廠長,誰不多看兩眼,可這一看就氣壞了!

“這怎麼可能?銑刀這種東西憑什麼不賣啊?這日本人是不是使壞呢?”

“我覺得也是,這一看就是故意的,我們廠雖然沒有數控設備,但也有其他設備啊,咱們國產的質量雖然一般,可什麼時候也沒說不賣給刀?”

“這本就是為了提高生產效率買的進口設備,這樣弄,還提高個屁啊,我看著進口的就是不行!”

“你們怎麼剛說這個,你們不覺得這日本人太壞了嗎?你聽聽,在他們門口倒下的,你說,要是沒什麼事,怎麼可能好端端一個人,在他們門口倒下去的。咱們前院趙大媽暈倒,不就是因為被

人氣得嗎?我看這個廠長也是。就是電視上不好說。”

“可不是,而且你看人都這樣了,廠子也停產了,他們還不提供,這人心真壞!不能處!”

當然,除了這些事不關己,隻是看到議論的,更有相關的人,譬如說澤州齒輪廠的廠長郭曉軍正吃著飯呢,就瞧見了這條新聞,都是一個行業的,他跟郭大偉開會的時候見過幾面,印象裡神采奕奕說話風趣,平江廠也是業內不錯的曲軸廠。

哪裡想到會在國家台見到他,他立刻看過去,不過沒聽幾句話,眉頭就皺了起來,妻子小雪也跟著看呢,忍不住說:“這也太過分了吧。老郭,你們有沒有這個銑刀啊,幫幫他吧。”

郭曉軍這會兒是一身冷汗,哪裡還顧得上幫忙,他們廠剛剛訂好了要進口古田鐵工所的四台數控設備,馬上就要簽合同,這……他直接放下了碗筷,衝了出去,妻子問:“你乾什麼去?”

他住的是乾部樓,直接在樓道裡喊:“看新聞了嗎?開會!”

當然還有同行們,已經是個夏國通的貝爾每天雷打不動要看國家台的新聞,為的就是了解這個國家的政策。可沒想到,今天居然看到了古田鐵工所這則新聞,他先是愣了一下,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來。

身邊的女孩皺眉問他:“有什麼好事情嗎?”

貝爾笑著說:“是個非常好的消息,親愛的許廠長有時候還是很有信用的,我們煩人的對手果然有麻煩了,而且是個大麻煩,我想,我們應該給他助助興!”

更何況,即便是沒有看到電視,在第二天的清晨,很多人會發現,今天的報紙居然在第一版登了一條求助信息《緊急求助:誰來幫幫這個可憐的廠長?》。有人在報刊上看到了,有人拿著上了公交車,大家還傳閱了一番,有人則進了辦公室看到了。

在這樣一個傳媒極其不發達,卻又有著無比高的收視率,率的年代,這條消息仿佛長了翅膀,瞬間就在全國各地同時傳開了。在京市的田中昨晚上就去了大使館報備,可他還沒等到大使館的回應,就先接到了電話,“你好,我們這裡是商務部進出口貿易司,我司收到了舉報,認為你方的合同存在大量不合理條款,請來一趟配合我們調查。”

宮川亮到達平江廠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因為連夜坐的火車,他有些疲憊,可此時此刻,他根本不敢懈怠,連忙衝著大門口去。

他不會說漢語,是翻譯自報家門:“你好,我們是古田鐵工所的,通過我們的努力,終於找到了你們要的銑刀,我們是來送貨的,請打電話給你們的廠長,我們要見面。”

郭大偉出事的事兒,是瞞著平江廠的,停產是沒有獎金的,連工資都不能全發,就怕工人們心情浮躁再生事。

可這樣的反而讓昨天的新聞更轟動了,沒看完新聞,郭大偉家的大門就被敲響了,這一晚上,工人們絡繹不絕地去看了他,即便他們家人太多待不下了,很多人還是去了樓下看看。

他們的廠長,說話敞亮,愛開玩笑,脾氣不小,可是卻最心疼工人。

那麼多曲軸廠效益都一般,是郭大偉帶著他們一路闖關,現在越辦越好,工資獎金也越來越高。

工人們都認為郭大偉當廠長,是他們的福氣。可誰能想到,居然被古田的人欺負成這樣?他們是又心疼又憤怒,卻偏偏不知道怎麼辦?

哪裡想到,古田的人居然真的如何華說的一樣,上門了!

趙老三往外看了一眼說:“我們廠長在醫院呢,你去醫院吧。在前面左拐不遠就到了。”

宮川亮皺皺眉,他們為了早點到,是坐的火車,剛剛的三輪車已經走了,這會兒隻能自己走,好在翻譯說:“他們這邊的醫院都是廠子裡的,應該不遠。咱們過去吧。”

要是平時,宮川亮肯定不願意,覺得太怠慢了,可現在,他可半句也不好多說,點頭說:“那快點走。”

隻是沒想到,一拐進去,兩個蒙頭少年就跟風一樣竄了出來,直接衝著宮川亮的鼻子就是一拳,宮川亮下意識地彎腰,對方卻不戀戰,一把搶走了宮川亮手裡的箱子,等著翻譯反應過來,人已經不見了。

宮川亮都疼蒙了,捂著鼻子一臉鮮血地問:“我鼻子斷了!銑刀呢?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