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1)

小孩子之間不可能上來就打, 和大人一個樣總得要探探虛實,衡量欺負你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好欺負就打, 不好欺負就算了。

所以趙敬淵亮出他的態度——我就是要來找你茬。

宋景辰也亮出自己的態度——你惹我試試?

雙方第一個回合, 都清楚了對方不好惹。

趙敬淵經常打架, 對方是真不害怕還是虛張聲勢, 他憑直覺能感受得出來,他覺得宋景辰不怕他,是因為不知道他的來頭。

趙敬淵清了清喉嚨,道:“小屁孩兒,你知道我是誰嗎?”

宋景辰眨了眨眼睛,“你是想告訴我你爹是誰嗎?

趙敬淵:“……”

宋景辰:“怪不得你要問我斷沒斷奶這種奇怪的問題。”

趙敬淵:啊?……啊啊啊!!!

宋景辰一係列騷操作形成完美閉環, 所以問題又回到起點:到底誰沒斷奶?

講堂裡鴉雀無聲, 沒有一個小孩敢笑,雖然他們忍得都很辛苦。

趙敬淵這次真被惹毛了,因為惱羞成怒, 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舉起小拳頭衝宋景辰威脅道:“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宋景辰眯起大眼睛來:“我就知道說不過我,你就打我,打不過我, 你還不是要去找你爹。”

趙敬淵急了:“誰說我要去找我爹!”

“你就會”

“我不會!”

“你會。”

“我說了不會!”

“我不信?”

“要怎麼你才信!”

“白紙黑字,你寫保證書, 保證你不找你爹我就相信你,當著我們大家的面,你敢不敢寫?”

“寫就寫!”

宋景辰從自己小書包裡掏出紙張來,“你寫。”

趙敬淵氣鼓鼓地一把扯過紙張,宋景辰從旁邊小孩的書桌上拿了根毛筆遞給他, 旁邊小孩自覺把硯台遞過來。

趙敬淵拿起毛筆胡亂蘸了下墨汁,衝宋景辰沒好氣道:“快說,要寫什麼。”

宋景辰想了想,道:“你就寫書院裡發生的事情書院裡解決,誰也不準找爹,然後我們所有人都有在上面按手印,誰違反了,誰就沒有斷奶。”

趙敬淵不知道宋景辰兩個哥哥都在書院,大筆一揮,痛快寫了,宋景辰假裝認字,湊過去看了看,道:“我們來按手印吧,你有沒有印泥呀?”

“先生抽屜裡有。”趙敬淵朝宋景辰翻個白眼兒,“你敢去拿嗎?你敢我就服你。”

宋景辰:“我不敢。”

趙敬淵:“膽小鬼,我就敢!”

宋景辰拉住他,“先生知道了,你會挨訓的,我們還是不要拿了,明天我帶印泥來,我家裡有。”

趙敬淵目光閃了閃,嗡聲道:“隨你的便吧。”

周圍一眾小孩:“???”

他們倆不是要打架嗎,怎麼成一夥的啦?

*

張璟聽從嶽父的建議,拉攏戶部尚書一起搞右侍郎駱鬆,戶部尚書為了摘清自己,亦為了迅速了結案件以免查得時間長了暴漏出自己更多問題,全力配合張璟,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案件便有了結果。

右侍郎駱鬆夥同地方鹽官貪汙鹽稅數額巨大,皇帝震怒,判斬立決!順理成章,徐正元的案件也真相大白,徐正元官複原職。

從刑部大牢裡出來,徐正元恍如隔世。

徐明昌了解到孫子所涉案件的來龍去脈,才明白宋家人為自家出了多大的力,戶部右侍郎,那可是從三品的大員啊,怪不得自家使了多少銀錢都不好使,這已經不是銀錢能擺平的事情了。

徐明昌帶著兒子徐承望孫子徐正光,一家人到宋家登門道謝,徐明昌這次來頗有負荊請罪的意思,若無妹妹徐明珠,若無宋家,自己的這條命,孫子的這條命,包括他們徐家,就全都葬送進去了。

隻是一碼歸一碼,若是時光倒流,他大概還會做出同當年一樣的選擇來,家族聯姻的第一選擇永遠都是門當戶對,自來都是如此,這都是千百年來實踐過來的。

從老太太來講,她享受了家族帶給她的榮華富貴,卻在家族利益與愛情面前選擇了後者,經此一事,也算是放下了多年來對徐家的一層愧疚,算是皆大歡喜。

徐正元鄭重地給宋三郎磕了三個頭,感謝表叔的救命之恩,宋三郎主要是要借機推張璟上位,張璟升得越高,他自己的官也就做得越輕鬆,就比如像現在,基本上,上上下下沒有人敢得罪他,更談不上說使絆子。

他救徐正元反倒是其次了,不過他自然不會同人說這些,客客氣氣將人攙扶起來,笑著說都是一家人,無需多禮。

說著走著進入到農曆臘月,宋景辰已經在書院讀書四個多月了,理工班的授課方式與科舉班不同,更加注重實踐和應用,通常都是上午學習文化課,下午搞各種實踐活動。

小孩比倆口子想象中更能適應書院的生活,他喜歡去書院。

這眼瞅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起來,宋三郎的意思是把上午的課給小孩停了,隻上下午的課,宋景辰堅決不肯同意。

秀娘簡直不敢相信以往最不想讀書的小搗蛋竟然有如今這番變化。

倆口子不知道小孩收服了趙敬淵,又不準趙敬淵欺負自己班裡的小孩,從而贏得了所有小孩的好感,人家混得如魚得水。

還有就是,今歲秋收前夕,魯北地區突然遭遇鋪天蓋地的蝗蟲過境,把即將成熟的莊稼啃食一空,面對如此天災,朝廷和百姓幾乎是束手無策,最終結果是老百姓顆粒無收,面臨饑餓甚至是餓死,朝廷的救濟卻是杯水車薪。

陳宴安給孩子們講了蝗災的曆史和危害,大夏朝的蝗災幾乎三、四年就來一次,尤其是以中原地帶的蝗災最為頻繁,凡蝗蟲過境之處,片甲不留,不僅把莊稼啃食一空,就連野草都不會給留下一根。

更有甚者,饑不擇食的蝗蟲大軍凶殘起來,連牲畜身上的毛都不放過,竟然當做野草般啃光,古籍上甚至還曾有過大蝗食人的記載。

蝗災危害之大,不言而喻,陳宴安讓孩子們思考對付蝗蟲的辦法。

宋景辰覺得蝗災就像人生了病一樣,其實預防才是最有效也最省力的辦法,要預防就必須要了解蝗蟲的生活習性,要了解蝗災的發生規律。

此時的宋景辰並沒有意識到一些這個世界並不存在的詞彙字眼時不時會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卻理所當然的知道其中的含義。

宋景辰問三郎能不能幫他找到曆年以來朝廷有關蝗災的記錄。

聽到兒子的問話,宋三郎突然感覺小孩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般,言語間已經慢慢擺脫了從前嗲嗲軟軟的稚嫩,說話越來越像個大孩子了。

小孩其實最容易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宋景辰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一家人就喜歡他撒嬌賣萌的可愛小模樣,言談話語間難免模仿小孩的腔調逗他說話,宋三郎更是喜歡背著抱著,寵著溺著,宋景辰自然長不大。

去了書院則不同,周圍的孩子都比他年齡要大,但宋景辰在一群人裡的地位卻相當於老大的老大,因為最刺頭的趙敬淵都聽宋景辰的,因此,除了趙敬淵敢把宋景辰當小孩兒,沒人會用逗小孩的口吻同宋景辰說話,四個月的時間足夠小孩發生一些改變。

宋三郎其實還挺有點兒悵然若失,甚至他有些後悔早早就把小孩送去書院讀書。

“爹,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宋景辰見他爹走神,不高興地掰過宋三郎的大腦袋,讓他爹看著他的眼睛說話。

宋三郎就笑,道:“蝗災治理歸戶部下面的司農管,明日爹幫你問問,看能否借出來。”

秀娘在一旁捂著嘴兒直笑,對宋三郎道:“瞅瞅給你大兒子能耐的,三四歲個娃娃,他還操心起治蝗的朝廷大事兒來,三郎也是跟著他瞎胡鬨,你還真給他借呀。”

宋三郎也笑,“辰哥兒做學問的態度很好,甭管做得成做不成,小孩願意投入精力去了解蝗災了解蝗蟲已經很是不容易,能幫自然要幫我們兒子。”

宋景辰鑽進宋三郎被窩裡嘻嘻笑道:“謝謝爹爹。”

宋三郎摸著小孩手腳有些涼,同秀娘道:“現下已經進入到臘月了,家裡修好的火道我看可以用上了,明日就給燒上吧。”

“這才剛進臘月,會不會太早了些?” 秀娘道。

宋三郎:“今年比往年更冷些,就提早燒上吧。”

“那好吧。”

宋景辰又同爹娘說了會書院裡有意思的一些事,提到了趙敬淵雲雲,宋三郎聽說姓趙,目光微動,趙乃國姓。

宋三郎不動聲色套小孩的話,宋景辰便把兩人不打不相識的過程,以及後來成為好哥們兒的一些事同三郎說了。

宋三郎從小孩言談話語間大概能了解到對方小孩的性格,覺得對方沒什麼不妥,貌似還是自家辰哥兒拿捏了對方小孩,想了想,兩人既然已經成為好哥們兒,還是不要對小孩乾涉太多為好。

宋景辰同父親說了會兒小話便窩在宋三郎懷裡睡著了。

秀娘道:“都多大了,還讓大人攬著睡呢。”

宋三郎:“他自己一個被窩冷唄。”

秀娘:“咱家今年的被褥可都是新棉花,辰哥兒的被子裡縫得都是最好的棉花。”

宋三郎:“孩子還小,自然喜歡賴著大人。”

“不是他要賴著你,是三郎你自己喜歡讓兒子賴著,兒子若不賴著,你自己倒覺得彆扭,覺得不舒服。”

宋三郎不說話了。

秀娘道:“之前給辰哥兒斷奶的時候,我同三郎一樣,不是辰哥兒斷不了,是我自己斷不了。”

“辰哥兒每次要吃奶時,總會咧著小嘴巴滿臉興奮地蹭過來,邊喝奶邊用大大的黑眼睛看著我,小腳丫也不閒著,晃得彆提多自在,看到他喝完奶後滿足的小模樣,我這當娘的心裡就說不出的開心知足,斷奶以後,我才明白不是辰哥兒依賴我,是我依賴著辰哥兒,他可以沒有我,我不能沒有他。”

宋三郎低頭摸了摸小孩軟軟的小頭發,秀娘說得都對,不是辰哥兒要賴著他,是他一想到孩子要與他生疏,心裡就很難受。

秀娘道:“其實辰哥兒的比我們兩個想的要強很多,我們想著他在家各種嬌慣,調皮搗蛋,去了書院會不習慣,可孩子卻在書院過得很開心,甚至都不用我們操心,每天到點就自己爬起來,不管多冷都是。”

頓了頓,秀娘又道:“ 總有一天,孩子要長大,我們要對他放手,等真的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時候,難受的不光是三郎,還有辰哥兒。”

沉默中,秀娘牽了宋三郎的手道:“三郎,我們倆總有一天會老去,會離開孩子,若是咱們倆個和他的關係一直如此密不可分,他的後半生離了我們該怎麼辦呢?”

宋三郎的眼眶濕潤,慢慢回握住秀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