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是鬼迷心竅還是貪得無厭,鳳姐兒也說不好。但出了這事後，鳳姐兒不禁又回想了一翻自己這麼做到底值不值。

她想讓閨女以國公府嫡長女的身份出嫁，想讓兒子繼承國公府七成家業,有襲爵默試的資格，甚至是將來再帶著她回到那座她逃之唯恐不及的府邸去。

先說爵位吧。

賈赦不到死的那天是絕對不會把爵位讓出來的，賈璉還不到而立之年,也不敢肯定他之後能不能背下《大靖律》,更不知道他能否襲爵，又能襲多久，活多久。

吧啦了一回手指，先計算了一回賈母的壽數，然後再預估一回賈赦和賈璉這對父子能活多少年,賈璉的其他兒子要是也通過了默試,賈璉又會將爵位給誰……然後鳳姐兒就後悔了。

她悔的腸子都青了。

她將一切想的太理所當然，也太美好了。

相較於鳳姐兒,躲在京郊莊子裡的賈母卻突然慶幸的吐出一口鬱結在心中一年多的鬱氣。

幸好搬出來了,不然她的養老金就都保不住了。

原本還想著找個什麼理由再被風風光光接回榮國府的賈母也不想著回榮國府做她的老太君了，而是終於滿心踏實的留在京郊的莊子上養老了。

她心態一變,整個人的氣息也發生了變化。呆在賈母身邊的大太太和迎春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賈母的變化，二人沒進行什麼交流，但都希望賈母能多些好心情。

至少賈母心情好了,她們的日子才會好過些。

這時候,無論是賈母還是大太太都不曾想起鴛鴦,到是迎春偶爾會想起那個比她們還有排面的大丫頭。

然也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轉到了鴛鴦身上，賈母還對眾人抱怨鴛鴦出去嫁人後就再沒給她這個老太太請過安，可見是個沒良心的。

鴛鴦被嫁給傻子，後又從傻子家裡跑出去的事情莊子上的人都聽了一耳朵,也就隻有老太太不知道罷了。此時聽到賈母這話，旁人還罷了，大太太卻是不好讓賈母這話掉到地上的，於是斟酌著回道：“好叫老太太知道，鴛鴦嫌棄她女婿是個傻子，連夜就跑了。梁婆子發現後帶人找了好多地方也沒尋著。舊年珍哥兒在城外遇見了野獸，大家夥還尋思著鴛鴦會不會也被野獸叼了去。”

要是真成了野獸的宵夜，怕是隻能夢裡再給您請安了。

賈母不敢置信的轉頭看向大太太，然後又環視了一圈見屋中的大小丫頭都在她看過去的時候垂下了頭。當即一副承受不住的捂住胸口，“什麼傻子？”

大太太見老太太這般，也用一種非常驚訝的語氣問道：“您不知道梁婆子的兒子是個傻子？”

賈母：我怎麼會知道梁婆子的兒子是個傻子？

“你們都知道？”賈母這話是問大太太的，也是問屋裡其他人的，見所有人都是一副知道但不敢回話的模樣，賈母當即就又氣又怒說道：“你們都知道，卻隻瞞著我這個老背晦的。我隻以為她跟我鬨

彆扭，不想卻是這樣。我可憐的鴛鴦呀，在我身邊也是金尊玉貴的養大……”

賈母說著說著就開始了一連串對鴛鴦的心疼和擔心，完事又說什麼哪有女人不嫁人的，“……我尋思著讓她出去做正頭娘子總比被老大那個不是東西的惦記了去。聽說梁家的兒子好，這才將鴛鴦許給了她家。還想著成了親，鴛鴦便知道我了的苦心，哪想到卻是，卻是，來人，我到要問問梁婆子，做什麼要哄騙我？可見是我老了，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將我當回事了。連我身邊的人都這麼作賤起來了。”

到了京郊的莊子後，賈母並沒讓大太太管家，更沒讓後來的迎春接手，她信不過任何人，生怕旁人卷了她的財物跑了。之前賈母一把年紀了不光要管家還要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回榮國府上，對鴛鴦和大太太多有遷怒。最近不想著回榮國府了，不由又想到了鴛鴦。哪知這一問才知道鴛鴦出了這麼大的事。擔心身邊的丫頭再寒了心，賈母才來了這麼一出。

女人嘛，錢和心腹就是立足的根底，其次才能謀劃旁的事。若因為鴛鴦的事讓身邊的丫頭們都跟自己離了心，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雖然有讀心術，可讀心術這玩意到底不保險。賈母感歎自己是真的老了，不然也不會辦這樣的事。

……

另一邊，榮國府裡的夏金桂也在想還清舊帳的事。

瞧寧國府和朝.廷的架式這筆錢肯定得還，既然早晚都要還，那還不如趁著榮國府兩房沒分家前將這個錢還了呢。

一旦分了家，二房拿著分到的家產逍遙快活去，而這筆帳就都是襲爵長子這一房的了。

闔算了一回公中的產業和那些帳上的大器皿，又琢磨了一回嫡長子繼承製度，夏金桂挑了挑眉，決定將大觀園和榮國府都拿去抵帳。

大觀園雖是皇妃的省親彆院，但卻是建在了榮國府裡，而且現在還沒分家，大房都砸鍋賣鐵縮衣節食了，二房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逼急眼了，她連大觀園都給你一並賣了，你信不信？

這麼一想，夏金桂就開始折騰起來了。

她先讓人準備了磚瓦等物，將榮國府西路的四排院，綺霰齋，賈母的榮慶堂，後面的大花廳都獨立出來。

之後再讓人去衙門像之前折騰梨香院那般弄了三份房地契出來。

賈赦知道後雖然有些生氣，最後還是長歎了一聲，繼續裝犢子去了。

早在鳳姐兒鬨出嫡長子這事後，他就知道鳳姐兒的如意算盤在夏金桂這裡行不通，之所以不攔著也是想著公中窮著叮當響，璉二也不是個善經營的，淪到那孩子繼承家業的時候，家裡能揭得開鍋就不錯了。

至於爵位……琮小子肯定不敢要，尤二姐生的那小兔崽子能不能長成還不知道，璉二要是考過了默試，那爵位傳到璉二這裡就是三等將軍，再往下傳就是五品。五品，也算沒落的很徹底了。鳳姐兒生的那個襲了這個爵，到也不影響賈琮那一房和其他孩子科舉入仕了。

要是賈璉沒考過，這個爵位……就給寶玉吧。

以前也想給，隻是情況不允許他也搞一套斷尾求生，不過今非昔比了，希望老二家的給點力，督促寶玉將《大靖律》背下來吧。

家產，爵位，賈赦都想的很明白，唯一讓他不舍的是這座偌大的榮國府就這麼被拆開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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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拆開來賣，難道還要留給鳳姐兒的嫡長子繼承嗎？

榮國府分東中西三路，如今先賣掉西路的，之後再將東路後半段也賣了。反正‘敇造榮國府’的牌子掛在中路，隻要中路在，榮國府就在。

夏金桂打定了主意，便決定象征性的跟賈赦和賈璉父子說一回，不想早就知道消息的賈赦在難受了兩三天後，竟然還鼓勵夏金桂將東路也全都賣掉。

夏金桂以為賈赦在說氣話，在賈赦再一次重複了一回自己的決定後，饒是夏金桂都被賈赦這神來之筆驚到了。

這是什麼神仙公公，這就是她親爹呀。

她親爹說啥呀？

賈赦說既然賣房子是為了還國債，那不如索性將東西兩邊都賣掉。至於賣掉以後他住哪裡。嘿嘿，他說當初給元春蓋的那個省親彆院，公中和大房也都是出了錢的，如今大房都賣宅子還國債了，那他們大房‘暫時’搬到園子裡居住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妙玉不是搬出去了嗎？正好，珠哥兒媳婦是寡婦，讓她搬到櫳翠庵去。”雖然他也不是很喜歡稻香村的那個風格，但想著裡面還是不錯的，便決定先帶著人搬到那裡。也修修身，養養性去。

他也花了錢了，憑啥老二住得，他卻住不得，沒那個道理。

而且榮國府還沒有分家，那大觀園就是榮國府的，而非他們二房的。

夏金桂嫁過來後也是逛過大觀園的，稻香村有幾間房，夏金桂還有印象，見賈赦要搬到那裡住不由說道：“怕是住不開吧。”

“也沒多少人了。”賈赦並不準備帶著他的那些鶯鶯燕燕一塊住進園子，而且，“稻香村前後不還都有屋子？到時擠一擠也就住下了。”

回頭他帶著尤二姐和幾個丫頭住稻香村，讓尤姨奶奶帶著尤三姐和孩子住在蘆雪庵。

按理說，最好的地方應該是梨香院，但賈赦卻覺得隻有這麼做才能惡心死二房，便直接了當的告訴夏金桂，“咱們家這個情形，我瞧著就先將琮哥兒分出去得了。家裡要還債，也沒什麼能分給他的，回頭邢氏嫁進來，就讓他們小倆口搬到後面的梨香院吧。璉二家的，一會兒將梨香院的房契送過來吧。”

夏金桂神情一凜，感覺到了賈赦對她的敲打之意，凝了凝神，笑著回道：“老爺的意思我知道了，不過再怎麼樣也不能一兩銀子都不分。帳上還能擠出三千多兩，不如再給琮哥兒分二千兩銀子？”

“你作主便是。”仿佛對這個不感興趣一般，賈赦又說起了賈琮的親事。

早點讓那小子成親，也早點將人分出去。他們小倆口占了梨香院，他就更能光明正大的搬到大觀園了。

原本給賈琮成親後住的院子就在東邊，若是成完親就搬到梨香院去住，那還不如就直接在梨香院成親呢。

於是就著這個細節偽父女商量了一回後，這次大房的小會議才結束。

賈璉全程都是‘什麼？’，‘怎麼會？’，‘不可能~’，‘不可以！’的震驚表情，他到是想說些什麼，可惜參會的賈赦和夏金桂都沒聽他的。若不是夏金桂直接來尋賈赦於理不合，夏金桂都未必會帶上賈璉。

從東大院出來後，夏金桂一邊派人去收拾梨香院，一邊讓人去邢家將剛剛和賈赦翻黃曆找出來的吉日與邢家那邊商量一回，沒啥意見這邊就按那個日子走成親程序了。

邢家窮，姑娘也沒啥好嫁妝，不過賈琮成親前送的聘禮到是可以讓邢家人再當成嫁妝抬回來。至於這個聘禮要怎麼出，出多少？

夏金桂又先讓人翻了一回府中舊例，心中有數後又開始琢磨賈赦是什麼意思。

下晌，夏金桂在忙著賈琮親事的時候，賈赦將放學的賈琮叫了過來。

打發了其他人單獨說了一回話，期間還給了賈琮一張梨香院的房契和幾樣古籍字畫。

而他給賈琮的銀票就當著賈琮的面藏進了那些字畫的卷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