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賈琮聽到夏金桂要見他時,嚇得頭皮都支楞起來了，頭也搖成了撥浪鼓。

不想去。

不敢去。

不管想不想，敢不敢吧,賈琮到底還是換下出門的衣裳，滿心忐忑的穿過那條南北寬夾道去了夏金桂和賈璉暫住的綺霰齋。

夏金桂的嫁妝什麼的還都在箱子裡，但賈琮這會兒過去的時候,夏金桂仍在使喚下人們收拾行李。

不光如此,夏金桂都想好怎麼翻新榮禧堂了。

賈璉的一個通房生了個女兒，夏金桂是一萬個瞧不上，但也沒有立時就拿出惡毒嫡母的態度對待她。

隻要那通房消消停停的，她也不介意挪個小院讓她們娘倆住。

畢竟她和鳳姐兒不一樣，鳳姐兒是頭婚,她是二婚,賈璉不光有嫡出，也有庶出,所以她還真就沒啥好介意的。

夏金桂都提前替她們母女挑好院子了,就趙姨娘現在住的那個小院，等回頭二房搬出榮禧堂就這麼分配。

賈琮也想過爵位的事,不過他卻更希望成為那個分家出去單過的庶子。

爵位繼承不是考了默試就有的，他是考了默試以後等自家老子咽氣了或是主動讓出爵位才能繼承爵位。

按規矩父母尚在不分家，所以就算老太太沒了,二房分出去了,他要面對的除了老爺太太姨奶奶們還有沒了爵位的璉二哥和嗷嗷待哺的庶弟。

府裡是個什麼情形,賈琮還是知道一些的。不光知道，他還知道如今府裡的開銷都是當初從賴家抄來的那些。這些年出的多近的少，早就入不敷出了。

因默試之故，繼承爵位的人也並非全是嫡長子,朝.廷為了保證嫡脈的利益，還強調了一回嫡庶繼承製度。按現在的嫡庶繼承規矩，嫡長子占七成家產，其他嫡子以及庶出子，包括未出閣的女兒平分剩下的三成家產。也就是說，就算他得到了爵位，最終也要跟那個剛出生的庶弟平分榮國府剩下的三成家產，若是迎春還不曾出嫁，那就是從兩個人分變成三個人平分。

他能分到一成半或是一成的家業，於一個從不受人重視的庶子來說，這已經是極好的結果了。

如果不要這個沒啥實權的爵位，也不要這座偌大的榮國府，他帶著他能分到的一成半或是一成分家出去單過，回頭自己參加科舉出仕或是開間私塾度日，日子簡單又省心。

但若是得了爵位，父兄還罷了，讓他害怕的是要面對連二太太都打怵的新二嫂和娘仨抱團的尤姨奶奶的瘋狂報複和打擊……想一想吧，他通過了默試，然後成了爵位繼承人，但他老子還活著，兄弟們還都住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他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如果在這期間，璉二哥和那個庶弟也都考過了默試，那他們三個就都有繼承權了。搞不好就是捅了一回馬蜂窩，卻是啥也沒得到。

正是因為想清楚明白了，哪怕賈琮將整部《大靖律》都背下來了，他也才沒有參加默試的念頭。

不作那個死，會死嗎？

肯定是不會死，也不會……死。

其實在與嫡母娘家侄女訂下親事後，嫡母就曾三番兩次派人喚他去京郊的莊子，不止一次讓他默背《大靖律》，參加每年三月和九月中旬的默試了。

這門親事是嫡母在老太太的‘提點’下促成的。對於自己的親事，賈琮沒有太高的期待，在親事定下來後，也不過是背著人去瞧了一回邢大姑娘罷了。

長的隻是一般，但瞧著就像是過日子的那種姑娘。

後來嫡母逼得緊了，賈琮心裡也有些惱了，於是他求了迎春幫著安排了他與邢大姑娘正式見一面。

他說了爵位是個燙手山芋，催命符，也說了他對未來生活的打算。如果邢大姑娘跟她姑姑一樣都逼著他去參加默試，他覺得這門親事有必要再協商一下。

賈琮開門見山，開誠不公的與邢大姑娘談了一回，而邢大姑娘這邊對賈琮就隻有一個要求。

那就是將來分府單過後，要接了父母一塊過活。

未婚夫妻就爵位和未來生活的方向達成了一致後，賈琮又說了一回他的性子多少有些不知變通，也不太適合做官什麼的。

他準備努力科舉，爭取留在翰林院做個編修，不過如此一來，他頂天做到翰林院侍讀什麼的。

官不大，卻是個官。沒啥大富大貴，卻也能按時領俸祿。

這就已經很好了。

齊大非偶，他們也都不是有野心的人，這樣的日子於他們來說再好不過了。

於是邢大姑娘更滿意這門親事了，賈琮也更加盼著分家單過了。

至於邢夫人的那什麼過了默試記在她名下充做嫡子，她和老太太會給他做主的話，賈琮直接拋到了腦後。

……

賈琮也算是賈家少有的明白人了，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能要到什麼。但他再明白面對夏金桂的時候也打怵呀。

此時緊張的腦子一片空白，生怕下一刻夏金桂就會讓人打斷他寫字的胳膊或者劃花他的臉。

若真這般行事，他就徹底廢了。

夏金桂到還真沒這麼想過，她喚賈琮過來就兩件事。

一是想要看看賈琮有沒有可能去參加默試，如果有就對其進行一番‘提點’。

比如說朝.廷是不會將爵位發給一個死人這樣的提點。

就算你通過了默試，在老爺沒死前或是沒將爵位提前讓給你前，他們仍舊不算輸。而且朝.廷不是也說了，如果一家有多個子孫考過默試，那爵位當由嫡長子孫繼承。所以你又如何能保證璉二考不過默試，我和璉二的孩子也考不過呢？一但他們父子考過去了，你這又算什麼？回頭得了個癡心妄想的名聲，還想在官場上混？

混個屁哦~

而且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想要讓一個人死也不全是喊打喊殺那些糙法子，你說是不是？

一番交談，確定賈琮沒有想要作死自己的想法後，

夏金桂便又換了另一副嘴臉。

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隻要你不存其他心思，咱們也不是不可以來個共贏的未來規劃。比如說你有才，我有財……

賈琮從綺霰齋出來的時候，後背的衣裳都濕透了。包括他自己以及知道他去見夏金桂的人都沒想到夏金桂也不是一味的蠻橫不講道理。

她竟然真的跟人講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就好玄幻~

其實大家多少有些誤解夏金桂了。

夏金桂會作，是因為她護食。

凡是屬於她的，應該屬於她的，就絕不允許任何人占一星半點的便宜。但像賈琮這種沒有惦記爵位和占便宜想法的人，夏金桂也不是不能容人。

就是容忍的尺度不太大就是了。

←_←

邢夫人想要讓賈琮繼承爵位，因為她覺得賈琮還不錯，心性德行都比賈璉強很多。會讓親侄女嫁給賈琮，想的也是自己的養老問題和提攜娘家侄女。

兒媳婦是自己的親侄女，總比外人親一些。而親侄女嫁到榮國府也算是高嫁了，不光是難得的好親事，婆家也不會阻止她給父母養老。

可惜這對未婚小夫妻‘膽子’都不大，並且還沒有任何野心……

大房三個兒子，嫡子已經成年，娶了個厲害老婆；庶三子自己會讀書，定了嫡母的娘家侄女為妻。最小的庶四子親娘年輕貌美，名義上的親娘實際上的外祖母還是賈家正兒八經納進來的貴妾，東大院的實際掌權人。原本的三足鼎力卻因為弱的弱，小的小而讓天平徹底倒向了嫡子的方向。

王夫人無時無刻不盼著大房自己鬥起來，但在賈琮完好無損的從綺霰齋出來後，王夫人便知道她的這一想法多少有些過於美好了。

今年除夕玫妃生產，各種破事疊加在一起也沒讓元春省上親。但三月份的時候，元春卻單獨省了一回親。隻是到底不及頭年熱鬨盛大，處處透著冷清和衰敗。

不過也是這一次的省親，將公中的銀子花了個七七.八八。然無論是王夫人還是元春都不覺得花點公中的銀子有什麼問題。

怡雅集和瀟湘館都重新布置過了，寶釵住過的蘅蕪苑，迎春住的綴錦樓，惜春的暖香塢也都空出來了。如今賈政和王夫人被夏金桂的三把火燒了一回後，也不得不開始琢磨搬出榮禧堂後的住處了。

寶玉住了蘅蕪苑，懷孕的金釧也先搬進了園子。王夫人選了怡雅集，隻將周姨娘安排在了怡雅集裡，將趙姨娘安排在了寶玉之前住過的曉翠堂。

曉翠堂就在探春居住的秋爽齋前面，兩處挨得極近到是方便她們母女往來，隻是趙姨娘若是住在了這裡，賈政是不好在那裡留宿的。

對了，賈政將自己的內書房搬到了瀟湘館，至於外書房，賈政到是想要安排在梨香院，可那裡還住著一班小戲子，也無處安置。加上王夫人通過這些日子與夏金桂的接觸，知道那些小戲子和賈政養的那些清客門人的開銷也得他們二房自己來，王夫人就更不想給賈政安排什麼

外書房了。

雖然賈蘭不在，但王夫人還是將迎春之前住的綴錦樓給了賈蘭，讓李紈將賈蘭的東西放到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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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蘭外出讀書，留在家裡的東西原本是在賈母那邊的屋子裡，後來賈母搬出去了，榮慶堂封了院子，那些東西便都被李紈收到了她的稻香村。

東西並不多，也不用單獨弄個院子放置，不過是不想讓旁人，尤其是趙姨娘和探春換地方住罷了。

園子裡那些空屋子都是今年三月份時翻新的，住過來也容易。賈政和王夫人住了一輩子的榮禧堂卻需要花些時間翻修一遍。

旁的不提，牆得刷一遍吧？

現在玻璃那麼普及，夏金桂在家用的都是玻璃的窗戶，□□禧堂這邊卻還是紙糊的窗戶，夏金桂能不換一回？

其實除了園子裡的部分玻璃窗戶外，整個榮國府也就隻有賈母的榮慶堂換了玻璃窗戶。

開始的時候是府中主子多，換不過來也換不起。後來則是我寧願自己不換也不便宜了其他人的心態在作祟。

就挺無語的。

這廂二房挑了個搬家吉日全部搬到了大觀園後，夏金桂還讓人將大觀園後面的那五間屋子收拾出來分了三分之一廚房的人過去。一見這架式，王夫人哪還不明白。但還不等二房自己開火，當天晚上，夏金桂就讓人連夜將大觀園通往府中的角門用磚頭和從工部那邊買來的水泥給砌死了。

往常大家夥進出大觀園走的都是正門兩側的角門，而正門隻有元春省親的時候才會打開。前一夜還能走的角門天亮後就被封死了，而正門上的鎖頭不光是朝榮國府方向鎖的，還多了一道鎖。

也就是說住在園子裡的人想要再回到榮國府就得饒一圈，從榮國府的東西角門或是正門旁邊的側門進出。

如此一來，就算沒分家，二房不是客人也是客人了。

王夫人：“……”

賤/人！

一早起來就聽到下人回話的王夫人又咬碎了一顆後槽牙，對著綺霰齋的方向大罵夏金桂時，夏金桂卻已經安排人收拾起了榮禧堂。

東大院的尤姨奶奶到底沒忍住的慫恿了一回賈赦。

按理說您才是老子，這榮禧堂既然空出來了，要住也應該是您這個當家人才是。

賈赦嗤笑了一聲，彆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尤姨奶奶懷裡的小娃，又摟著尤二姐回房了。

傻/逼才去惹那個瘋娘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