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寶玉被問得啞口無言,小嘴微張的看向寧望雪，見寧望雪正極為認真的回視他，又轉頭看向黛玉。此時黛玉也同樣一副等著他回答的模樣,寶玉見狀這才有些窘迫的看向三春。

他本能的知道誰會幫他打圓場。

但很可惜,他的本能並沒有在今天發揮作用。

迎春剛才想說話就被賈母搶答了,這會兒又不敢主動說話了。探春的思緒則還在寧望雪跟寶玉同年同月同生人以及賈母和王夫人對她的態度上。心裡竟然有一種寶玉不是她親哥哥,寧望雪才是的即視感,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向著誰說話，此時也沒敢隨便開口。

至於惜春……不瞞你說,她其實也挺好奇這個問題答案。

寶玉會問旁人有沒有玉，就是有心炫耀自己的與眾不同。可以說親戚家的小孩幾乎都被他問了個遍,那玉也被他摔過好多回了。

旁的不提,隻說史家有三房，不可能隻有史湘雲一個妹紙,那為什麼這麼多年就隻有史湘雲會來榮國府？

王家不光鳳姐兒一個閨女，王子騰又是王家這一帶的領軍人物，那為什麼他家閨女就從來不到榮國府來？

未嘗不是被人來瘋的賈寶玉嚇到了。

小孩子是小,但有時候他們的感覺也比大人更敏銳,旁的不說,隻說寶玉吧。

他尚未記事時就知道他脖子上掛的那塊玉是個非常金貴的東西,身邊侍候他的人就沒一個不上心那塊玉的。他也知道彆人沒有隻有自己有，時間長了他便更加敏感的知道這塊玉有多稀罕了。

可以說,寶玉問玉是在向人炫耀也是在用這種方法告訴旁人他的地位。但同時,若真有一個人也有一塊這樣的玉，他也未必真會高興就是了。

人性本善嗎？

不，並非是所有人都天生就擁有善良。人性是最複雜的東西，不能因年紀小便理所當然的小瞧了兒童的傷害力。

原著中曾提到過六.七歲的寶玉無聊時就已經會拿二門外的小廝出氣,不過此時才五歲的寶玉卻隻能自己回答寧望雪那略有些犀利的問話。

“家裡姐妹們都沒有，就單我一個人有，如今又來了兩個姐妹，若，若若是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

寧望雪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如何看不出來寶玉在強言狡辯，不過她是個唯孔天下不亂的，當即就對寶玉眉開眼笑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呀，那我誤會你了。不過，”

寶玉聞言連忙問道：“不過什麼？”

黛玉看出寧望雪沒憋什麼好話，掃了一眼寶玉胸前掛的玉，便朝林遐伸手。姐弟倆個手牽著手並排站在那裡看寧望雪能說出什麼來。

見寶玉上勾了，寧望雪才笑眯眯的說道：“這玉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我自己挺好的。林妹妹和鶴哥兒也很好。你覺得呢？”

“你們自然是極好的。”寶玉是顏即正義派的高徒，寧望雪三人長的都不錯，在寶玉這裡就都是好的

。轉頭看向一旁的三春，寶玉又補充了一句，“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也都是極好的。”

寧望雪聽了笑容又大了幾分，繼續問寶玉這屋裡有不好的人嗎？

寶玉掃了一圈屋裡的人，視線在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子身上頓了頓，說出了一句在他看來略帶水份的答案：“都是好的。”

除了那些上了年紀的婆子。

“既然大家都是好的，那為什麼大家都沒有玉？可見那玉呀，就專挑不好的人下手。”寧望雪點頭，直接寶玉，“所以不好的不是那塊玉，而是……”

你。

有本事你就摔死你自己呀。

寶玉看向寧望雪，眨眨眼，再眨眨眼。終於反應過來寧望雪這話是什麼意思後看看正低頭看鞋的黛玉姐弟，再轉頭看看三春，見三春左顧右盼就是不看他。一瞬間眼眶裡就續上了淚珠，小嘴一癟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哭不要緊，還做勢要往賈母那邊跑。

打死寧望雪也沒想到寶玉會哭出來，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不說，還有心思琢磨把寶玉逗哭和讓寶玉摔玉間哪個更嚴重。

剛剛還做壁上觀的探春立馬站出來，一邊拉住寶玉往幾步外的雕花圓桌處走去，一邊又好小聲的哄著寶玉。

你好著呢。

真的。

你可好了。

寧望雪看到探春那副習以為常哄寶玉的樣子以及迎春和惜春隨後也跟過去陪哄的舉動，再度無語望天，心裡滿滿都是吐槽。

【妹妹哄哥哥，嘖~，賈家的姑娘活得可真夠憋屈的了！】

【都說什麼三歲看到老，難道賈家的姑娘要哄兄弟一輩子？】

【就好無語！好伐！】

一旁的黛玉到是沒過去，而是特彆認真的跟林遐說了一句，“你以後不許學他。”

林遐點頭，回了黛玉一個‘嗯’。

原本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在寧望雪身上，見她牽著林遐去了小朋友那邊，眾人雖然還與賈敏說著話，可包括賈敏在內都時不時的將視線放在了那邊。

寧望雪與寶玉的話一字沒差的落在賈敏等人耳中後，再看哭得極為傷心的寶玉和自然而然去哄寶玉的探春，最後不知道怎麼的在聽到寧望雪那句心聲後，生不出半點反駁的念頭。

賈敏多少有些心疼自家的三個侄女，賈母則是在琢磨寧望雪那句‘三歲看到老’。王夫人心情多少有些不悅，她到是沒怪寧望雪，而是怨賈母將寶玉慣壞了。

王熙鳳也看向那邊，視線落在迎春身上時不由眯了下眼睛，隨即便回複了正常。

作為親嫂子，她也可以乾點長嫂如母的事。

.

另一邊因探春將寶玉拉到了一旁，寶玉又被探春幾個一通哄，這會兒又是一臉不好意思，又是有些打怵的看向黛玉和寧望雪，擺出一副羞羞答答樣子的同時還讓丫頭去他房裡拿他最新得的玩具過來大家玩。

寧望雪真想給賈寶玉一句‘我不跟壞小孩玩’，可到底還知道

自己不是真的小仙女，沒事用小仙女自嗨也就罷了，哪還能真在榮國府的地盤上，眾目睽睽之下再扇賈寶玉巴掌呢。

而且……她也真想知道寶玉那有什麼玩具是她沒玩過的。

←_←

所以賈母等人也隻裝做不知道寶玉哭過，見幾個小的都湊到後面的雕花圓桌前，又繼續與賈敏說話。

下人們按賈母的吩咐去請賈政和賈赦過來相見，這兄弟倆還沒過來前，寧國府賈珍之妻尤氏和賈蓉之妻秦可卿這對婆媳便相攜而來。

賈珍與賈璉同輩，賈蓉與賈蘭同輩，婆媳倆個一個要換賈敏姑母，一個要換黛玉和寧望雪姑姑。

來之前是不知道有寧望雪這麼個人的，來的路上到是聽說賈敏帶了個認回來的侄女，連賈母和王夫人都要認她做賈家姑娘。於是婆媳倆又趕忙打發人回府取了一份與黛玉姐弟一模一樣的表禮。

原本婆媳二人就是要錯開過來的時辰，留足賈敏跟家人敘舊的時間，這會又因為要等表禮，便又遲了一刻鐘。

二人進來，與眾人行禮廝見過，便將準備好的表禮送了過去，之後尤氏直接坐在之前寧望雪坐的那張鼓凳上，秦可卿則站到了她婆婆身後，時不時的與場內的王熙鳳說上兩句話。

賈母見她們婆媳過來還笑著與眾人說道：“家裡準備了酒席，剛就想著讓人接她們娘倆過來，她們就聞著酒味來了。”

“知道姑媽今日回來，便是老太太這裡沒好酒好菜，我們娘們也是要過來給姑媽請安的。”尤氏笑著接了話來，隨後視線又落在老太太身側的賈敏身上，“姑媽一路可好？府裡可都安置好了？瞧我這話問的，姑媽昨日才入京哪裡就能這麼快。您剛回京，有些東西有錢也未必能立時就置辦齊全。缺什麼使了，隻管打發人來府裡取。”

頓了下，視線落在王熙鳳身上，尤氏又搖頭笑：“府裡有鳳丫頭在，怕是這些事她早就想到了。不過她是她，我們是我們，這也不過是我們做晚輩的一片心罷了。”

“勞你費心了。”賈敏笑著回了尤氏一句，沒說需要，也沒說不要，而是一語帶過後就朝尤氏問起了她公公和男人繼子，一副寒喧家常的態度。

秦可卿按輩份是賈母的重孫媳婦，這裡也原沒有她說話的餘地，此時她也不說話，就笑著看她婆婆與賈敏聊家常。時不時的還會給她婆婆遞個茶水，送塊點心，沒因為尤氏隻是繼室婆婆就怠慢。

就賊有賢惠兒媳婦的範兒。

【這就是……秦可卿？】

看到秦可卿，寧望雪才猛的想到太虛幻境的警幻和她的那個許給寶玉做成人教育的妹妹。

話說回來，他們也算是同事了，以後見面都不尷尬的嗎？

哎呦我去，為什麼她一個看熱鬨的還要替當事人尷尬呢。

等等！

警幻說是受先寧榮二公所托，特意接了寶玉的生魂入太虛幻境，還說二人拜托警幻‘萬望先以□□聲色等事警其癡頑，’……那麼問題來了，不管是否是寧榮二公想對寶

玉來個以毒攻毒，就隻問這二人啥身份背景能讓警幻買他們的帳？

就算是警幻順水推舟好了，也不是非要在那一天帶寶玉去太虛幻境吧？

那些仙子好像都是衝著黛玉湊過去的。見不是黛玉不但非常生氣，還出聲質問警幻。就問警幻在這次的集體下凡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吧？

“大老爺來了。”

“二老爺來了。”

就在寧望雪滿心警幻時，賈赦和賈政一前一後進了屋，之後立在屋中央對賈母行禮。

聽到丫頭通報這二人的時候，尤氏便站起身，帶著秦可卿避到了屏風後面。尤氏與秦可卿到底不是這府裡的人，所以避開赦政二人沒毛病。李紈雖是寡婦，但到底是自己公爹，也是可避可不避。王熙鳳就更沒有回避人的念頭了，她就靠邊站了站，將主舞台讓了出來。

賈敏是妹妹，也不需要避，其他人就更沒回避的必要了。不光如此，就連圍著雕花圓桌的黛玉三春等人都起身朝中間走了幾步，準備給赦政二人行禮。

寶玉早就被賈政嚇破膽了，聽說賈政來了，剛剛還有些笑模樣的小臉瞬間就開始微微泛白。

以前還好些，雖怕卻沒那麼嚴重，可自從狸貓換太子的事情鬨出來了後，寶玉再見賈政就恐懼得了極點。

一見賈政寶玉就緊張害怕，而一緊張寶玉就想解手。此時寶玉夾緊雙腿一臉緊張兮兮的站起來，整個人都是一副快要憋不住的樣子。

如果這時有人對寶玉說好好讀書就可以遠離賈政，說不得寶玉真能發奮圖強。

不過此時沒人注意到寶玉，包括寧望雪在內都齊齊看向剛剛走進來的赦政二人。

寧望雪的視線先落在了賈政身上，瞬間就有一種教務主任也穿越到紅樓時空的即視感。心間微顫的轉頭，一臉同情的看向寶玉的方向。

理解你了，真的理解你了。

收回視線，寧望雪再去看賈政旁邊的賈赦時，當即就在心裡大叫了一聲。

【糟了！好像有什麼辣評進了大腦。】

【嚶，李太白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被我氣活過來的。】

【不對，那些點評大家都知道，又不是我說的，要怪也要怪那些網絡大神。】

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寧望雪還是將網上那句關於賈赦的辣評在心底說了出來：

【太白幼時逃學，偶遇一老婦人在河邊磨鐵杵……‘孩子，鐵杵磨成針，功到自然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