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要乖！要聽話！】

翌日一早敬了茶，跪過祖宗祠堂，在族譜上記下自己的名字後，王熙鳳便正式開啟了榮國府新媳婦的人生。坐在一臉慈祥的賈母身邊，王熙鳳一邊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要讓人看出自己的真實情緒，一邊沒有半點新嫁娘羞澀的與榮國府這一家子人說笑。

賈母也沒想到自己能聽到這麼一句讓她渾身舒暢的心聲，當即看向王熙鳳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王熙鳳想要先順著王夫人的心意走，等拿到了管家權再大殺四方，將二房坑死在榮國府裡。

二太太管家多年，不知道中飽私囊了多少公中財物。

哼，想分家的時候帶著大筆家產出府……也要看你璉二.奶奶同不同意了。

王熙鳳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仍舊和之前住在榮國府裡時沒兩樣，不光唬弄住了王夫人，也唬弄住了賈璉和賈王兩家那一乾人。

十月初寒衣節，王夫人先帶著賈珠之妻李紈和鳳姐兒等人操辦了寒衣節，之後就獨獨帶著鳳姐兒管起了家。

秋收後，各地莊子上的收成就會陸續送到府裡。王夫人原就長的慈眉善目，這會兒又做出一副交出管家權的姿態，不知情的人都以為王夫人不光品性好，待王熙鳳這個娘家侄女也是真心疼愛。可每天都或主動或被動接收王夫人心聲的王熙鳳卻已經對自己的親姑媽了解得透透的了。

這就是一條毒蛇。

王夫人讓人去收買平安喜樂這四個王熙鳳的陪嫁大丫頭。準確點說，也不能算收買，而是讓這些原本就有幾分姿色的美貌婢女起了些上進的心思，再話裡話外的告訴她們，陪嫁丫頭就是姑娘給爺們準備的通房姨娘，爬床什麼的那都是主子默許的。之後又讓賈璉身邊的小廝多多在賈璉面前提一提那幾個陪嫁丫頭……

王熙鳳都氣炸了，咬碎了一口銀牙也沒發作。她就想看看她的這四個陪嫁丫頭哪個會背叛她，哪個會忠心她，賈璉又會怎麼做。

……

時間不急不徐的進入臘月，寧望雪也換上了鹽商那邊送來的冬衣。

林如海管著鹽政，那些鹽商生日節下都會送孝敬來。黛玉從不穿外面人的衣裳，也嫌棄鹽商送來的那些衣裳貴重有餘卻不夠清雅。

她此時還不是很懂這些，但本能的就知道哪些是她喜歡的，哪些是她不喜歡的。賈敏也有自己的品味，她日常穿的和給黛玉做的也都是清新雅致的那種。一來二去的，外面送來的東西黛玉便都不要了。

知道了寧望雪的‘來曆’後，賈敏不好讓人在做衣裳的時候按黛玉的例給寧望雪做衣裳，但卻可以借花獻佛的將這些都給寧望雪穿戴。

端午前是由沉香做主將那些白放著的衣裳給寧望雪穿，端午前那些鹽商下官送東西進來時，賈敏便作主以後這些都給寧望雪。

大半年過去了，寧望雪的頭發也長起來了。小滿每日給寧望雪梳頭，都會羨慕一回寧望雪梳妝匣子裡的各色小首飾。

都是外面孝敬給黛玉的，賈敏擺出來先讓黛玉挑，黛玉挑了幾樣自己看得上眼的，其他的都給了寧望雪。

好衣裳，好首飾，好夥食，寧望雪在寧二家掉下去的肉肉都補回來了。一身富貴閒妝，與當初入府時判若兩人。就算這會兒寧孟氏站在寧望雪身邊都不敢認她了。

寧望雪到底還小，所以賈敏仍舊讓她跟沉香一屋起居。不過沉香是大丫頭，她屋子也不小，份例裡也有碳和冰，到也不會委屈了寧望雪。

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

南方沒有暖器，學校宿舍還沒有空調，電暖器的功率都很大，一用就跳閘。他們學校怕學生出意外，過了十二點就會拉閘停電。死活要去南方上大學的寧望雪那可是認認真真的後悔了四年呢。

這會兒冬天雖然也冷，可房間裡點了上好的銀霜碳，她每天都可以吃到烤栗子，烤紅薯，烤花生……

被褥也極暖和，又乾爽又舒服，被窩裡放上兩個湯婆子，能暖和一整夜。

雖然這輩子三歲就做了打工人，可工作輕鬆，包吃包住包穿包戴還有各種獎金獎勵不說，她還有了一個私人助理，洗臉水不用自己打，頭發不用自己梳……想一想，她都覺得這賣身為奴的日子還挺不錯的。

不過每每想到這裡，寧望雪都要反醒一下自己的不堅定。

【她怎麼能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心靈呢？】

【她忘記自己還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了嗎？】

【忘了要光榮回歸，發光發電的誓言了嗎？】

坐在自己的小書桌前，與黛玉一人一碗銀耳蓮子羹的寧望雪一邊在心底各種碎碎念，一邊美滋滋的吃著銀耳蓮子羹。

而坐在她與黛玉對面貴妃榻上的賈敏卻是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吃得那叫一個心不在焉。

太聒噪了！

真的真的太太太聒噪了！

賈敏現在就特彆羨慕林如海，每天也就早晚那麼一會兒的功夫會受到小電母的心聲摧殘，而她卻是從早到晚時刻不停的受那些亂七.八糟的碎碎念。

最讓賈敏心驚肉跳的是這堪堪桌子高的小電母竟還是個心狠手辣，本性凶殘的。

沒事就吵著無聊，嗷嗷叫的要電腦，電死的。

好多次賈敏都想問問寧望雪：

無聊就要電死個把人，有你這麼解悶的嗎？

嚶~，可惜她不敢~

╮(╯▽╰)╭

秋冬時節，榮國府要忙各種收成和年節安排等事，林家在揚州這邊也同樣有不少事要忙。

頭一個，就是準備新年敬上的年禮。過年了，奴才下屬都知道給主子送年禮，當官的自然也不會忘記給上官和遠在京城的當今送孝敬。

送到京城的東西，不能太貴重，也不能太寒酸。太貴重會讓人聯想到民脂民膏，貪.汙受.賄，太寒酸會讓當今覺得敷衍，心中不悅。賈敏與林如海每年都是絞儘腦汁的琢磨送什麼好。差不多是前腳將今年的送出去了，後腳就要開始想明年送什麼了。

林如海是世家出身，賈敏也不是眼界淺的，所以二人每年隻給皇帝送年禮。早年太後還活著的時候，林家都不曾送過。

無他，送了太後，送不送皇後？

皇後不得寵，得寵的是江南甄家出身的甄貴妃，賈家和甄家也是老親，送皇後不送甄貴妃說不過去，送了又要得罪皇後和其他妃嬪不說，還讓人以為他們家站隊了。

那些皇子王爺也是如此，要麼都送，要麼一個都不送。再大的家業也送不起‘都送’。而且這種不偏不倚的送法也失了送禮的意義。

也因此，不想花錢還惹得一身騷的林家這邊就隻送皇帝，其他人一概不送。

不送皇室，他們也沒得了閒。

姻親舊故總是要往來的，榮國府是賈敏的娘家，這個必是要送的。除了榮國府，賈敏上面還有三個姐姐，到今年已經死了兩個了，剩下的一個仍舊與賈敏有聯係，那就不得不接著禮尚往來。

林家到林如海這一輩也都沒啥親族了，林如海的舅家早年壞了事，這個就不用考慮了。

然而除了親戚，還有幼時的手帕交，林如海的同科同窗，早年在書院讀書的先生也不能不送。

時人尊師重道，若是發達了就不與舊時先生往來，會被人說忘恩負義的。

之後就是同僚，下屬和一些鹽商了。

同僚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下屬是為了拉攏人心，而鹽商則是算回禮了。

鹽商四節兩壽從不忘記往林家送孝敬，平時不與理會，但年根底下了，林家也得表示一二。

光是給各處準備節禮這種事，就夠賈敏忙上個把月的了。

除了年禮，還要準備節下祭祖，家下人等裁衣和各種賞賜，還要提前派人打足夠數的金錁子，銀錁子以及一些拿得出手的表禮以備過年的時候用。

寧望雪和黛玉每天白天都來賈敏的上房打卡，原本賈敏上午的時候還能有時間教她們彈琴或是畫畫下棋這些淑女必修課，但隨著年節的臨近，賈敏每天都好忙，寧望雪和黛玉也從學習琴棋書畫變成了觀摩賈敏管家。

光是看著賈敏一樣一樣有條不紊的安排諸事，寧望雪都覺得又累又麻煩。看了一眼一旁的黛玉，寧望雪還在心底來了一句：

【好好學吧，隻要林家不倒，這些本事你都能用得上。至於小仙女嘛，】語氣微微上揚，略帶幾分驕傲的繼續說道：【嘿嘿，混吃等死就好啦~】

賈敏：“……”

瞧把你給驕傲的。

腹誹完，賈敏又趕緊在心底默念了一段心經。

讀心術也不是生來就有的，誰敢保證這麼長時間不會有彆人再有讀心術？所以一定要謹慎，再謹慎。

想到這裡，賈敏又快刀斬亂麻的處理了手頭上的事，便帶著寧望雪和黛玉出去散步了。

仍是一邊散步，一邊將龍袍和銀票的那段心聲在心底說一遍。

繼續織網，繼續釣魚。

染香從園子另一頭走過來，先是微微屈了下膝，隨即站起來對賈敏說道：“好叫太太知道，老爺一個時辰前就帶著人出城了。”

賈敏瞧著天冷，似是要下雪。想著揚州雪少難得遇上，便想喚了林如海回內宅一家人在花園的小榭裡吃暖鍋子。不想讓染香去請人卻撲了個空。

林如海不在府中，賈敏也沒了這個興致，剛想帶著黛玉和寧望雪回房，就有下人匆匆跑來。

“太太不好了，老爺的馬車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