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在眼前的, 是一個給人的感覺相當怪異的遊泳池。

裁判老師和救生員都已經在旁邊等著了，總共8個泳道，其中有6個泳道都已經有看不清臉的學生在跳台等著了, 剩下的兩個空出來的位置，想來也是為他們準備的。

分彆是1號跑道和8號跑道……是離得最遠的兩個跑道。

風太被笹川放了下來，踩在了滿是水漬的地面上。

他緊張地抓著笹川的衣袖, 看向了遊泳池。

這個地方最讓人害怕的不是那些看不清臉的學生和老師、也不是和了平哥離得最遠的跑道, 而是遊泳池裡面的水。

“那些……到底是什麼。”風太的聲音顫抖, 臉色發青, 聲音都忍不住壓了下來。

水面下, 黑色的東西好像遍布了整個泳池，雖然被水扭曲了看不太清楚，但那些……好像是頭發。

他們等一下, 就要跳到這樣的泳池裡去比賽嗎？

風太忍不住抓緊了笹川的衣角，抱著懷裡的排名書，咬緊了下唇, 渾身都控製不住發抖著。

笹川反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突然舉起了手。

“老師！我申請更換泳道！！！”

“而且讓一個小孩子和一群國中生比賽實在是太過分了！我申請隻要我一個人參加就好！”

“了、了平哥！”雖然知道笹川是好意，但從他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更加糟糕的氣氛的風太, 嚇得臉變得更加蒼白了，他拉著了平的衣角, 像是在希望他先不要再說下去了, 又忍不住看向了那些看不清的老師和學生。

——說、說不定，真的可以呢？

也許是笹川的理直氣壯給了風太這樣的希望, 也或許是風太也根本攔不住笹川，總之風太的眼神都多了一些期待。而笹川在吼出了自己的意見之後，就好像根本察覺不到周圍的環境變化一樣, 開始和沉默地盯著他看的裁判老師據理力爭起來。

這一刻風太是真的很佩服了平哥的，因為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無論是從遊泳池裡慢慢爬出來的那些濕漉漉的頭發絲——是的，在它們爬出來之後，他就可以確認了，那些黑色的東西真的是頭發。還是盯著他們看的老師和學生，都給了風太極大的心理壓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甚至覺得那些學生和老師的臉好像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可明明他們都沒有動啊！

不行，不能再盯著看了！

風太僵硬著臉，強行讓自己移開了視線，可很快他又想起了了平，於是趕緊抬頭看去。

“這些是什麼？！”笹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擺出了拳擊的架勢，護在風太的面前，不滿地吼道，“突然靠得這麼近，你們想乾什麼？！”

他好像是感覺被挑釁了。

風太哭笑地扯著臉，整個身體都在忍不住打顫。

如果是平時的話，他肯定會感覺很安心，但現在他隻覺得再這麼下去會不妙！

好冷……風太貼近了笹川。

了平哥的體溫倒是沒怎麼變，光是靠近就能感覺到一股熱氣傳來了。

“了、了平哥……”風太咽了咽乾澀的喉嚨，顫抖的手再次扯了扯笹川的衣角，他勉強扯出笑臉，壓不住眼裡的驚恐，“我沒關係的，我們還是……快開始吧。”

“什麼？！不行！小孩子怎麼能參加這樣的比賽？！”笹川握緊了拳，有些激動地吼著，在他手指上的指環一瞬間閃過了一點黃色的亮光，像是反射著哪裡的光一樣，很容易讓人忽略。

他並沒有完全移開視線，依舊在注意著周圍的情況，視線掃過地面上那些朝著他們遊過來的頭發，在他的視野裡已經貼得很近了的臉，顯然並不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

“我反對！太危險了！這場比賽，由我一個人參加就夠了！”

風太沒有看到，了平的視線直瞪著明明站在跳台旁邊、臉在他眼中卻已經貼了上來的裁判老師。

這到底是笹川僅憑直覺做出的行動，還是他真的察覺到了什麼，這一點沒有人知道。但裁判老師那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得清晰了起來的僵硬而青白的臉上，確實隱藏著代表著“有商量的餘地”的東西。

在賽前提出異議，似乎並不是死亡規則，儘管笹川根本沒有試探和有意躲避死亡規則的意識，卻陰差陽錯地踩中了這一點。

它們傷不到他和風太。

至少現在還不能。

“可、可是……”風太滿眼焦急，試圖說服笹川，可他已經能感覺到這不是他能做到的事，而且，恐怕是因為了平哥也察覺到了遊泳池的危險，才會這麼強烈地反對他一起參加比賽的吧。

風太大概能察覺到笹川的態度緣由，但看現在的情況，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啊！

【參賽選手：笹川了平、風太.德萊.斯特萊】

就在這時，屏幕上的信息突然放大了，將參賽選手這一欄放大到了極致牢牢霸占住了他們的視線，文字像是心臟一樣鼓動著，又突然迸出了鮮血，朝著他們濺了過來。

最後那些鮮血都落在了屏幕上，但風太卻感覺自己臉上都被濺上了鮮血。

簡直就是威脅。

風太蒼白著一張臉，無意識地抹了把臉，竟然冷靜了下來。

“了平哥，看來這是絕對不能違背的參賽規則。如果我不參加的話，比賽大概就不會開始了吧。”風太突然想到了這一點，他仰頭看向了笹川，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沉穩和可靠，“如果比賽一直沒辦法開始的話，我們可能就會被一直困在這裡沒辦法離開了。”

風太的手指微顫，像是在忍耐和恐懼，但他卻依舊強迫自己放開了手，邁動著僵硬到發麻的腿轉身來到了剛才他們進來的位置。

風太在白霧前停下，沒有靠得太近——他們進來時的門已經被白霧吞掉了，現在雖然他們離遠一點的話能隱隱透過霧氣看到一點鐵絲網，但隻有這樣的話一點用都沒有。

“了平哥，你看，我們進來時的入口已經消失了。”風太回過神看向了幾步之外的了平，指著白霧的方向，“我們進來的時候，這個面板就出現了，所以我們應該是要完成了這個任務才能離開吧。”

“如果比賽一直都不能開啟的話，那無論我參不參賽都沒有意義了啊。”

“了平哥，我想出去。”風太以最真誠的眼神看向了笹川，他努力無視掉在視野裡那些和文字混合在一起貼得極近的臉，臉色慘白地說道，“所以我要參賽，我沒關係的，我相信了平哥一定能保護好我的。”

“隻要了平哥儘快完成比賽，就沒問題了啊！”風太想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更活潑一點，但實際上，風太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焦急。

但其實他也知道，隔著那麼遠，如果他遇到什麼危險的話，在比賽期間大概根本不能離開泳道的了平哥也許根本趕不上來救他。

所以他隻能寄希望於了平哥儘快完成比賽——雖然他會遊泳，但是光靠他自己是不可能的了，他的遊泳水平肯定比不上那些看起來就很專業的參賽選手，體力上的差距也不是可以忽略的。

“唔……”笹川環胸沉吟了片刻，“說得有道理……好！那你就參加吧！”

終於，笹川被說服了。

風太鬆了口氣，可他看著那些慢慢退回泳池裡的頭發，以及看起來像是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的老師和學生，臉色又白了白。

這、還隻是個開始。

……

……

笹川和風太都是被臨時拉過來參賽的，所以當然也不會有泳褲，而且更衣室也進不去，裁判老師好像也無視了他們的打扮的事……他們最終還是就這樣直接站在了跳台上。

風太將自己的排名書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邊沒什麼水漬的空地上，才登上了跳台。

他站在8號跳台上，看著下面搖曳的水面，不自覺深吸了一口氣。

水的腥味，還有隱藏在底下的腐臭的氣味，讓人有點作嘔。

他會遊泳，但是從來都沒有從跳台上跳下水過。第一次嘗試，居然就是在這種地方……風太覺得他以後都有可能對遊泳有陰影了。

風太模仿著旁邊的人的動作，彎腰擺出一個在外行人眼裡還算可以的起跳姿勢。

——因為裁判老師站在1號泳道那邊，所以了平哥選擇了1號跑道，這樣一來他至少不用在起跳時太過靠近那個詭異的老師了。

也許是因為他表現得實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才會被了平哥發現吧。

風太咬緊了牙關，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準備。

直到一聲刺耳的口哨聲響起，身邊馬上就陸續傳來了跳水聲，意識到自己落後了幾拍的風太才終於一咬牙，猛地跳了下去，往下一沉，差點因為這種一入水就下沉的落差感而窒息。

風太不斷劃拉著四肢，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從水面上冒出頭來。而這個時候，其他人已經遊出去一段距離了。

希望了平哥沒有落後。

因為離得太遠，再加上他沒帶著泳鏡所以在入水之後視野就變得模糊了起來，以及他也沒有時間東張西望，所以風太看不到1號泳道的情況，他咬緊了牙關不停撥開水面往前，完全沒有發現，1號泳道那邊，笹川正以奇怪的姿勢在水底下擺動著被水面扭曲的四肢。

而他的速度……基本上可以算作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