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再次醒了過來。

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又陷入到了夢境中, 但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那種危險的夢境了。

平靜的感覺在靈魂深處緩緩流淌，山本的眼皮微顫, 慢慢睜開了眼。

如同水流一般的藍色火焰映入眼簾。山本眨了眨眼，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醒了？”

溫和平緩的聲音，像是滋潤天空的雨幕……這個聲音, 他聽過。

山本回過神來，噌的一下坐起, 往旁邊看去。

有個男人站在那裡, 穿著以前貴族或者武士才會穿的服飾, 溫和地看著他。

“……謝謝你, 剛才借力量給我。”山本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個人是誰。

僅憑他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儘管那時的他已經想到了出水口, 但以他的力量，想要做到剛才那種程度還是很困難的。

“你是幽靈？”山本想了想，突然這麼問道。

“不。”朝利雨月笑了笑，“我是指環裡的意誌，不過你手上的指環並不是真正的彭格列指環，所以我隻能通過兩者之間的聯係來和你見面。”

“剛才果然是你叫醒我的啊。”山本笑容明朗。

“是的。不過，剛才的力量, 是你想要救同伴的想法, 讓指環回應了你。”朝利雨月頓了頓，“你努力維持著的理智和冷靜，也是你能清醒過來的關鍵，這是你自己的努力，山本武。”

“是嗎？哈哈哈……”山本下意識想抬手撓頭, 然後才發現，他好像已經動不了了。

山本渾身一僵，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手。

“不用擔心，雨屬性火焰的鎮靜暫時麻痹了你的疼痛，否則你的意識也許會被不斷疊加的痛苦摧毀……隻是在規則的製約下，火焰的作用有限……”朝利雨月微微皺眉，沒有說下去。

而且鎮靜的作用甚至會讓速度變慢，所以剛才在任務中是不可能大幅度使用的。

“嘛，總之，這樣cielo也能出去了吧。”山本鬆了口氣，看向了朝利雨月。

“cielo？”朝利雨月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但他很快就掩蓋下了自己的情緒，“也許是的。”

Primo給那個孩子取的意大利名字嗎？不像是Primo的風格啊。

“山本武，在你做出決定之前，你有沒有考慮過，也許那個出口隻能出現在水裡的問題呢？”朝利雨月看著山本武，在看到他那絲毫未變的臉色時明白了他的答案。

“看來是我多餘這一問了。”

“副本還沒有結束，你先回去吧。”朝利雨月輕笑著，緩聲說道，“以後，你們也會遇到更多的危機的吧。到那時，希望你能維持現在的本心，然後……”

朝利雨月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山本武努力睜著眼，也隻能看到越來越模糊的面容。他的意識緩緩下沉，像是逐漸沉入了水底……

突然，他感覺到有一雙手伸進水裡，一把抓住了他，用力將他往上拉去。

嘩啦！！！

破水而出的聲音，讓山本武醒了過來。

“醒了嗎？！”

Cielo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山本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他正趴在cielo的背上，而cielo正背著他、一邊阻擋著不斷攻過來的頭發，一邊往不遠處的光圈飛去。

綱吉驟然停下，用力往前一揮，用大空火焰將刺到他面前的頭發燒掉，又往前衝了過去。

30分鐘、現在是還剩22分鐘，時間是足夠的！

“醒了的話就抓緊我！”綱吉咬緊了牙關，直面著漫天的黑色頭發，眼裡沒有半點退縮。他抓緊了被重新綁在山本腰間的長鞭，用手臂的力量支撐住山本避免他往下滑，原本就已經消耗過渡的手臂微微發抖。

山本做出了離開的選擇，所以某種保護也消失了——這是他在山本做出了選擇之後才意識到的。本來如果不馬上做選擇的話或許會更好，但山本也不知道這種事，所以會有現在的結果也很正常。

綱吉沒想到山本會先將出水口和下水道打通，天知道他突然聽到爆炸聲，又看到遊泳池裡的水在瘋狂下降的時候是什麼心情。雖然他很快就明白了山本的意思，但還是很慌的啊！

下水道裡會不會有其他東西，隨便轟開出水口會不會造成什麼其他影響，這些事他們都不知道，山本怎麼就突然亂來了呢？！而且他差點沒反應過來救人啊！

“果然沒了水之後，cielo就可以下來了啊。”山本的眼神還有些因為疼痛殘留的迷蒙，但他還是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山本，你這家夥……”綱吉皺著眉無視了越來越淒慘的哭叫聲，橙紅眼眸裡有些鬱悶和憤怒，“如果出口隻能在水裡出現的話……”

“那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山本的語氣平靜，卻堅定而坦然，“畢竟我也不能將cielo一個人留在這裡嘛。”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一起留下。

山本像是要擺出一副輕鬆的樣子，但哪怕是雨屬性火焰都無法完全壓製的疼痛還是讓他的聲音多了幾分顫抖，聽上去也越發虛弱。

“……”綱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狠狠甩開了那些頭發，悶頭往前衝去，又衝出一段距離之後，才低聲說了一句，“我都說了，我有辦法離開的……”

語氣裡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氣短，綱吉一把抓住了再次竄到了他們面前的頭發，大空火焰順著頭發眨眼就蔓延了過去。

亮眼的火焰熊熊燃燒著，落入了山本的眼中。

他們終於來到了光圈前不遠處。

綱吉的火焰似乎終於支撐不住了，持續輸出的火焰終於疲軟，綱吉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還差幾步的光圈，呼吸紊亂，還是選擇了落地。他一下子脫力踉蹌了一步被絆倒，僅剩的火焰緩緩收攏，指環的力量激發，慢慢形成了一個並不穩定的保護罩。

山本趕緊扶住了他，無縫銜接地接過了棒，穩了穩重心，帶著綱吉朝著出口的方向衝了過去。

“cielo，你很不擅長說謊呢。”在衝出光圈前，山本像是有些感歎地說了一句。

“瞎說。”綱吉矢口否認，“我的演技是通過了考驗的。”

之前那麼多的訓練副本，面對的都是曾經頂級的彭格列繼承人，演技不過關的話，肯定會被察覺到異常的，就沒辦法順利搭檔了……

互相攙扶的兩個少年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光圈中。

……

……

Cielo沒有說謊，其實他的演技確實很不錯。

理由都是很合理的，表情和動作都沒有什麼違和感，有不對勁的地方也可以有合理的解釋。

但他並不想去猜cielo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他隻是不放心。

他總覺得，將cielo一個人留下的話，大概就真的“中招”了。

而且，不管cielo有沒有離開的方法……他隻是覺得，他沒辦法親眼看到的話，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其實原本他也想過，要不要在正常完成任務出去之前，讓cielo先離開，這樣至少他能親眼看到。不過——

果然還是現在這個方法更好。

……

……

山本驚醒了過來。

他發現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身邊空無一人，而周圍的環境昏暗，顯然時間還是在深夜。

山本下意識看了看牆上的鐘表，但發生了這麼多事，其實他也已經不記得他原本進入那個副本的時間了。

山本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右手還是被包紮著，看上去很正常，完全沒有之前的經曆留下的痕跡。

隻是，身體上沒有變化，靈魂上殘留的疼痛卻還是很清晰，清晰到……哪怕他現在已經不記得曾經都夢到了什麼，都還是記得死亡時的痛苦。

最先模糊的是在任務過程中看到的那些夢境內容，然後是cielo的臉，到了後來，甚至隻記得自己完成了一個和學校遊泳池相關的任務。

靈魂裡那種痛苦也慢慢開始消退，越來越像是一場夢，沒什麼實感……山本突然發現自己背上的衣服早就已經被冷汗浸濕了，絲絲的戰栗閃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冷到了。

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山本又慢慢躺了回去，緩緩蓋好了被子。

但他沒有睡意，隻是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良久，才緩緩浮現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也不知道，cielo現在怎麼樣了……

……

……

“又回來了啊。”綱吉悵惘地站在黑暗中，結果這次也還是沒有看清外面真正的世界。

看一眼都不行，真是小氣。

綱吉張開了手，毫不意外地感覺到有誰環抱住了他。他輕輕擁抱了回去。

“歡迎回來。”綱吉聽到和自己一樣的聲音說著。這是另一個他，是在他被轉移出去前，又被分出來的新的半.身。

“我回來了。”綱吉輕聲回答，他闔上眼，再次和半.身合二為一，溫暖充實的感覺再次填滿了靈魂。

他必須被關在這裡。

綱吉意識到這一點。

哪怕隻有一部分的他，也要被關在這裡。否則，會被發現。

——會被那個人發現，他可以脫離這個身體，和外面的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