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 是離得更近的——

是也許可以看到源頭的——

山本捂著胸膛，痛苦地蜷縮著，渾身痙攣。

果然, 很痛。

然而這種疼痛根本沒辦法讓他保持清醒。山本的腦海裡, 那個聲音更大了。

【對啊, 隻要再看下去，就能知道真相了。】

【那個人肯定有問題吧……也許和他會有關哦。】

【隻要，你再堅持一下, 馬上就能看到了。】

山本仰著頭浮在水面上，不斷大口呼吸著，也不管那些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有多讓人作嘔——他的嗅覺早就已經麻木了。

山本的視野一片模糊，疼痛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視線掃過的每一個地方、眼睛得到的每一個信息都沒辦法傳遞到他的腦海裡。

山本茫然地環顧著四周, 他隱約能看到岸邊有一個黑影，但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想那個黑影是誰、那個黑影的動作代表了什麼之類的問題。

原本骨折的手臂已經徹底麻木，也許會徹底廢掉, 但山本也同樣已經沒辦法考慮這種事了。

以後還能不能打棒球？要是手臂留下後遺症再也沒辦法恢複了怎麼辦？這些問題……全部都沒辦法再在山本的腦子裡出現。

山本緩了很久，還差最後的27米，卻良久都沒有再繼續前進。

【醒醒吧，你難道不想知道真相了嗎？】

“……￥#@”山本的嗓子似乎已經完全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他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卻連他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說的到底是什麼。

‘想。’山本的腦海深處, 這個字被放大擠滿了他整個大腦。

終於, 山本再次動了起來, 朝著已經飄到了儘頭處的頭發，再次撲了過去。

27米。

這中間再也沒有任何阻擋。

大概是因為那些東西也知道山本已經到極限了，在這麼拖下去反而隻會錯失一個大好機會。

所以能讓山本觸發看到未來的頭發, 也緩緩分開，給山本開出了一條暢通無阻的路。

隻要山本觸發了出口之後，又放棄了離開……

【那就真的沒機會了！】小真美相當焦急，【他真的沒事嗎？山本還能堅持嗎？他現在的狀態是不是已經……】

【……相信他。】綱吉緊盯著遊泳池裡那灘已經徹底不成人形的混在渾濁的遊泳池水裡東西，試圖安撫小真美，【我們要相信他，山本剛剛還是動了長鞭，代表他應該還是有理智的。】

【隻是因為不確定就將人拉上來的話，山本永遠都不可能打開出口。】

20米。

要冷靜，不要衝動。他可以通過長鞭確認山本現在的位置，眼前這些變化都隻是假的，隻是為了迷惑他讓他做出錯誤的判斷而存在的，不能中招。

16米。

綱吉緊握著旁邊的手都在打顫。他不用緊張，是的，他根本不用緊張，就算出口打開的時候山本的狀態已經不對勁了，他控製著長鞭隻要將山本甩出去就行了。

這個方法比較保險，就算任務完成的時候那個所謂的“係統面板”會給山本一個選擇，隻要他在山本做出選擇之前動手就沒問題了……

12米。

這個想法並不是現在才有的，隻是他沒有告訴山本而已，這同樣是為了保險，主要是為了避免山本沉淪得太快——誰也不知道山本如果相信了那些東西的鬼話，會不會給山本造成什麼影響。

如果這種影響連他強行將山本甩出去都還會殘留的話，那就麻煩了。

8米！

這是迫不得已的方法，至少能保住山本的命，至少能保證山本能離開。他必須要第一眼就確定出口會在哪裡，然後……

【但是阿綱哥，現在這種重量，還有水的阻力，長鞭根本甩不起來啊！】

‘我會……努力的！’

5米。

山本將臉埋在水裡，睜大的眼睛早已充血，布滿了紅血絲。他的眼球詭異地轉動著，像是在找什麼。

“哈！”山本猛地抬頭換氣，很快又再次將臉埋進了水裡。整個肺部都在發痛，但他似乎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

2米。

山本朝著不遠處的池壁伸出了手，那些在水中散開的頭發絲一瞬間像是擦過了他的指尖，可沒有再次陷入夢境的事實卻明白地告訴他這隻是他的錯覺。

【對，還差一點。未來總是難以觸碰的，所以你要更努力一點……】

1米。

【不要讓那個人礙事，先解開腰上的繩子吧，那會阻礙你追尋未來的步伐。】

【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

0米！

近在咫尺的頭發在山本靠近的猛地散開，從外面看像是在一瞬間將山本包裹在了其中，實際上連每一根頭發絲都避開了山本的身體。

那些看似將山本包裹起來的頭發，遮擋住了綱吉的視線。而同時，山本的指尖，觸碰到了池壁。

【解開……繩索。】

靜——

時間，仿佛凝滯了。下一秒，巨大的光圈在遊泳池另一頭的水底，出現。

出現在另一邊，又一個五十米！

沒有超出預料，綱吉的手臂下意識用力。

啪！

墜在那頭的力道一空，綱吉的眼眸緩緩睜大，習慣性的動作讓長鞭猛地從水裡抽出，在空中揮出響亮的破空聲——長鞭的另一頭，空了。

“山本！！！”

綱吉狠狠扔下了長鞭，剛想朝遊泳池衝去，可他很快就發現，原本還能看到的一點血肉模糊的突起，已經消失了。

那個血人完全消失在了遊泳池的渾濁的水裡，不見蹤影。

【請在30秒、3分鐘、30分鐘、3分鐘、30分鐘……30分鐘內，做出選擇。留下/離開】

任務面板再次在眼前彈出，選擇的時間不斷跳動，終於定格在了30分鐘上。

也就是說隻要山本不做出選擇，那出口就還能維持30分鐘！

“山本！你在哪裡！”綱吉沿著遊泳池邊跑，用儘了全力朝著遊泳池裡喊，“山本！！！”

“你個混蛋到底在哪裡！！！”

頭發、那些頭發！如果山本是被迷惑了話，那應該會繼續追逐那些頭發，因為那些頭發會讓他看到想看到的東西……

綱吉滿眼焦急，視線不斷掃過已經遍布了這個遊泳池裡的頭發，試圖找出最有可能的那一團。

“山本！！！”

*

山本在觸碰到池壁的一瞬間，就轉身撲了出去。

連圍在他身邊的頭發都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退開。但很快，它們就反應了過來，一下子彈得更遠。

一縷頭發剛好撩過山本的指尖前一厘米的距離，沒讓山本碰到。

山本必須做出選擇，這同樣是規定，是另一個討厭的存在和它爭奪之後強行訂下的規定，也是山本不可能知道的隱藏規定。

在山本完成任務之後，到做好選擇之前，山本會受到保護。在受到保護的期間，山本無法再被拉入夢境，也無法被困住行動或是被攻擊。

這種保護會持續30秒或者更少——直到選擇的倒計時結束，或是山本主動做出選擇，保護才會消失。

而一旦做出選擇，如果是選擇離開，“保護”消失，山本會被攻擊，三分鐘後無法抵達出口，出口消失。如果選擇留下，“保護”和出口馬上消失，山本會永遠淪陷在夢境裡。

如果不做出選擇，30秒後，選擇、“保護”、出口都會消失。

但現在……選擇的時間該死的延長到了30分鐘！！！

不退的話，自己反而會被“保護”傷到。

【先選擇！】

【先選擇！！】

【先選擇！！！】

【選留下！！！】

腦海裡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山本緊皺著眉，眼神渙散，不斷朝著一直在後退的頭發撲去。

就是……這個方向。

【隻要你先做了選擇，我馬上就給你看你想看的那部分未來！】

尖叫聲在腦海裡回蕩，從聲音裡已經完全聽不出性彆。

“……”山本像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不斷伸出手試圖抓不遠處的頭發，像是無意識般不斷往對面的光圈遊……

【彆想靠近出口！！！】

突然，山本的方向開始偏移往下。緊接著，他的指尖，就觸碰到了地板。周圍的黑色頭發在這山本的手靠近的一瞬間散開，硬生生空出了一大片空間。

雨屬性火焰驟然擴大。叮的一聲，像是時鐘的聲音突然響起。藍色的光芒，以山本手上指環為中心猛地擴開。

碰！嘩！！！

連水面也產生了劇烈的激蕩。

找到了。

山本緩緩朝著不遠處遊去，眼神逐漸聚焦，原本的茫然緩緩退去，恍惚和脆弱都一掃而空。隻殘留著的疼痛，顯示著他剛剛承受的一切。

果然是在這裡。

山本緩緩握緊了拳，不斷試圖靠近又被他彈開的頭發縈繞在他的身邊。他狠狠地咬緊了牙關，抬起拳，用力砸了下去。

這是在他這一次下水沒多久就找到的——

碰！！！

火焰裹挾著周圍的水流和頭發直接蕩開，隨即水流扭曲成漩渦，猛地朝著下方湧去。

——出水口！

突然被激發的火焰直接灌入了出水口，通過管道狠狠轟向了不知名的某處，將整個管道都打通。同時，遊泳池的水以超出常理的速度褪去，尖叫聲不斷在耳邊回響。

抱歉了。

山本的心裡沒有任何誠意地想道，眼裡原本的清明再一次褪去。他勉強抬手，按下了面板上的離開，嘴角勉強勾起，儘管滿是疲憊卻依舊依稀可以看出原本的爽朗。

我還是想和cielo……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