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壁是在後半夜接到電話的, 在這幾天一直都能聽到模糊的聲音,卻又一直都找不到鈴聲來源的他,終於看到了電話。
這一次, 奇怪的電話直接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催促著他接聽著。
草壁下意識就接起了電話,或許是因為在委員長失蹤之前, 他就已經無視了一次那個時候對他來說還很模糊很像幻聽的鈴聲,所以他才並不覺得害怕。
相比起害怕, 後悔更多一點。
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平時委員長會去的地方,都沒有再找到委員長,就像是當年一樣失蹤了。如果不是曾經經曆過一次,讓他可以抱著之後還一定還會回來的希望, 後來還收到了一封信, 他早就慌了。
於是草壁也看到了門。
他在電話裡,聽到了委員長的聲音, 但委員長的聲音離得有點遠,話也並不是對他說的。
——那邊似乎正在戰鬥。
草壁反而放鬆下來了, 一旦提到戰鬥的話,委員長就很容易讓人安心。
因為他們的風紀委員長, 雲雀恭彌是很強的。
“我知道了,我會按照信上的時間去開門的。”草壁恢複了冷靜, 乾脆應道,然後掛斷了電話,等待著需要他的時刻的到來, “另外,還有一件事,信上讓我轉告你, 其中一個霧現在被關在了一個外人無法接近的地方,所以沒辦法聯係並告知具體流程,但他是第一個開門的,所以隻需要你親自聯係通知他開始。”
……
而在草壁不知道的時候,學校內,“雲雀”依舊在戰鬥著。
他是唯一一個不需要提醒的人,因為他這邊的門,開著的時間比關起來的時間還要多。
現在裡面的綱吉已經找到了門,所以其實也不需要外面的他時不時打開門來讓裡面的門產生波動,方便綱吉確認門的位置了。
但他本來打開門就不是為了這個,他單純隻是想戰鬥而已。
“雲雀”渾身浴血,笑容肆意,儘管呼吸有些紊亂,戰意卻絲毫未消。
他的面前,是一個比一個更扭曲、也更讓人心生恐懼的怪物。
地上的血液突然動了起來,順著少年的皮鞋鞋跟裹上了腳踝,又慢慢攀上了他的背。
“哥、哥哥……”空洞的女聲聽上去有些可憐,還有些明顯的氣音,鮮血慢慢形成了一個人影,趴在了“雲雀”的背上,“我隻是想……去看看這個世界……放過我……好不好?”
“我不會……害人的。”
“……”“雲雀”的手腕一翻,浮萍拐隨之向後格擋,正好擋住了試圖掏心的手,他微微側過頭,居高臨下地瞥著被他的火焰彈開,重新化作一灘血水的鬼,“那種事,無所謂。”
“你想去害人還是想去環遊世界,這種事,根本無所謂。”
“我隻要,咬殺你們!”
……
……
三浦春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時不時就能響起的鈴聲簡直就像是什麼恐怖電影,危險和冰冷的氣息不斷襲來,讓她根本沒辦法放鬆。
小春裹著被子縮在牆角,眼眶下烏黑一片。被子下,洋蔥圈掛在了她的脖子上,各種驅邪用品也已經準備就緒。
“小春是不會認輸的,小春已經做好準備了!”
窗外,突然傳來了敲窗聲。
小春渾身一顫,尖叫了一聲,閉著眼掀開被子就亂揮著手裡的東西。
“不要過來!小春很危險!不要過來!”
良久沒有聲音,小春才僵著身體,偷偷睜開了一隻眼睛。
然後,她才看到了緩緩飄落在地上的信,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散發著不詳的氣息。
當然,如果她剛剛睜開眼的話,就能看到這封信是被人從悄悄打開的窗戶縫塞進來的,根本不是什麼靈異事件。
但小春不知道這一點,她覺得她的腿更軟了。
她顫抖著,終於下定決心,摸向了地面上那封信。她捏著信的一角,將信提在半空,顫抖著好不容易才打開了信。
然後就被突然想起的鈴聲嚇了一跳。
那個一看就感覺一點都不吉利的血色電話在黑暗中相當顯眼,還散發著一種隻有在換牙或者摔破皮的時候才聞過的血腥味——偏偏還有種熟悉的感覺,總覺得在哪裡聞到過。
甚至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小春才發現自己居然慢慢變得不怎麼害怕了。不,也不是完全不害怕,反而是有種很適應的感覺……這種感覺並不怎麼好,小春慢慢開始回憶起更恐怖的事了。
醫院、電梯、突然出現在分隔兩個區域的鐵門的女鬼……
小春不敢再想下去,相比起來她竟然開始覺得那個電話反而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眼角餘光突然瞥到了一抹橙光,小春下意識看了過去——那是一個發卡,是她在更小的時候最喜歡的發卡。
小春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定了定,撐著地板站起,攙扶著床邊慢慢走向了那個發卡。
她先是將發卡握在了手裡,感覺身體似乎開始回暖之後,才接起了電話。
“喂……”小春的聲音有些緊繃和顫抖,“是誰啊?”
腿在發抖。
“信?是,收到了?什麼意思?小春……嗚——我聽不懂?為什麼要先看信?”
綱吉被小春嚇了一跳,因為之前接電話的人都已經看過信了,所以綱吉這一次放鬆了些。還好最開始聽到聲音就感覺情緒有些不太對,在她自稱的時候趕緊喝住了她。
“抱歉,我不是在吼你……總之你先看看信吧,應該有收到吧。”綱吉的視野一片朦朧,他撐著電話亭的壁,也不管那些越來越電話亭內越來越濃鬱的鮮血味——一直聞著這些氣味,他的鼻子都快失靈了。
原本在主動撥出電話的時候還是安全的,但越是到了後面,就越是不安全了。
手上的指環散發著光輝,將綱吉保護在其中。
快了,還差兩個人……
【看、看完了……茲茲茲——!】電流聲更刺耳了。
“好,那看到門了嗎?”
“看、看到了。”小春抱住自己的手臂,試圖讓自己離那扇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的牆壁上的門離遠點,“真的……不會有什麼危險嗎?”
“不會的,開門之後,危險都會由一個人承擔……那個人很強,不會有事的。”綱吉隻覺得腦子越發眩暈,他的體力消耗……太大了。
“你、願意……幫忙嗎?”綱吉的聲音越發低弱,呼吸也越來越沉重,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了他的身上一樣。
這又是一個新的詛咒。
有什麼東西壓在身上,隨著時間的流逝會感覺越來越重,直到他被徹底壓成肉沫。
真是讓人不敢細想的畫面感。
“求你。”
【我、我知道了!茲——我……我會幫忙的……茲!!!】
“……哈、呼……謝謝……”
綱吉掛斷了電話,再次轉身,推開了門,走出了電話亭。
【阿綱哥……】小真美有些擔心地想要湊近扶他,卻被綱吉擺了擺手拒絕了。
“抱歉,我現在沒辦法帶你了。”綱吉又看向了藍波,勉強笑了笑,“好好聽她的話,不要亂跑……這次再亂跑的話,我們都沒辦法去找你了。”
藍波強忍著恐懼,眼淚不停在眼眶裡打轉。
“要、忍、耐……”
“對,要忍耐。”綱吉的聲音極輕,“忍耐、忍耐……然後……就可以出去了。”
他又看向了雲雀。
雲雀半蹲著,撐著浮萍拐勉強維持著身形。
綱吉身後的、周圍的鬼,越來越多了,不隻是打電話找來的鬼,還有路邊商鋪裡的鬼,全部都跑了出來。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戰鬥著,一直到現在。
雲雀沒什麼不滿,不過那隻小動物的力量已經不夠了,每一次打電話消耗的火焰都比正常戰鬥消耗的火焰要更大,而現在,他的戰鬥也變得越發束手束腳了。
門,就在眼前。
在道路的正中,而電話亭,還剩下三個。
一個,是打給京子的。
一個,是給骸的。
最後一個是備用。
從最後一個人,到最開始的一個人。
綱吉踉蹌著走向了下一個電話亭,鮮血不斷滴落,在綱吉經過的地方,劃出了一條蜿蜒血路。
綱吉用力推開了電話亭的門,身上的保護屏障搖搖欲墜,他伸出了滿是鮮血的手握住了話筒,將話筒扯了下來,好不容易放到了耳邊。
然後他聽到了那頭的女孩直接說道。
“門已經看到了,是完整的。指環我也帶著,我會開門的。”
“請加油!”
綱吉頓了頓,唇角勉強勾起,眼神也柔和了下來。
“好……”他幾乎是用氣音說著,“我一定會,帶著雷、帶著大家出去的。”
他再次給出了保證,剛想將話筒放回去。
【茲——!!!請一定……】話筒裡的聲音已經完全聽不出原本的音色了,但綱吉還是聽出了對方的關切,【請一定……茲、茲——不要勉強自己。】
“……”綱吉已經疲憊到露不出任何表情了,他的雙眼無神,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然後他張了張嘴,回答道。
‘……好。’
沒有任何聲音。
電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