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的意識存在感很強呢。”太宰治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意外,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對面的棕發少年。

“嗯、嗯……”綱吉緊皺著眉，不停壓製著腦海裡總是會突然生出的想法。

並不是什麼突然出現某個人的聲音的感覺，而是就像是直接深入到心底深處, 然後感染了他的一部分意識, 導致……就像是他自己產生的想法一樣。

但是正常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會產生突然想殺人的想法的！

綱吉用力咬破了舌尖，刺痛蔓延開來。

這一招印象中他在以前的副本裡也用過很多次了，每次受到精神攻擊的時候似乎都會用的……總之好用就行。

綱吉胡思亂想地, 想通過吐槽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每當他回憶起自己的過往的時候，卻總是發現，記憶裡和織田先生、艾琳娜他們相遇、相處的畫面似乎在慢慢變淺, 反而是那些之前從來沒有被他放在心上、或者是在當時一直被他警惕著的血腥腐臭味，存在感異常清晰。

這樣下去, 他的記憶裡不是就隻剩下那些黑暗的、不好的過去了嗎？

綱吉的臉上有些痛苦。

本來他的記憶就幾乎隻剩下一半，另一半那邊的副本的記憶他都全部沒有, 怎麼可以再讓剩下的記憶……被刪除。

“好了，冷靜一點。”

突然, 額上的冰涼感讓綱吉清醒了些, 太宰治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像是穿透了什麼東西一樣, 確切地停留在了他的耳朵裡。

綱吉愣愣地抬起頭，和太宰治對上了視線。

綱吉很難說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記憶中太宰老師的眼睛似乎是灰棕色的, 但在陰影裡的時候卻像是黑色的, 沒有絲毫光亮的、仿佛能將一切吞噬的深淵的黑色。

他其實不知道太宰老師的過去, 隻是總覺得, 或許太宰老師的過去並不怎麼好。

綱吉愣愣地看著沒有被繃帶擋住的那隻眼睛, 感覺到了額頭上手指的冰涼感，聽到太宰老師的聲音緩緩傳進大腦裡。

太宰老師具體說了什麼，綱吉已經不記得了。很奇怪, 明明剛剛才說完，甚至感覺話音都還未落，可他對太宰老師在一秒前說的話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隻是，在太宰老師的引導下，慢慢捕捉到了內心裡的那個想法。

然後，產生了……通過不屬於卻又隻有在現在才屬於自己的想法，去找這個‘犯罪基因’的原擁有者的念頭。

其實這種事，他自己也可以想到的。隻是在全力抵抗內心裡的想法的時候，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而已。

所以，這應該也是他自己的想法吧？

綱吉這麼想著。

但他又感覺，太宰老師的做法好像和那個“犯罪基因”微妙的相像。

不不怎麼能這麼想呢？這是他本來就能想到的，太宰老師隻是幫他冷靜下來，然後引導他想到本來就能想到的事而已。但他可從來沒有因為一點小事就想殺人啊！

但，如果是太宰老師的話，想要做到他現在體內的“犯罪基因”正在做的事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綱吉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並且，完全沒有懷疑。

其實他之前也不是沒有想過利用屬於反派Boss的“犯罪基因”，適應那家夥的思考邏輯，去找那個反派Boss可能在的位置。不過之前隻是閃過了這個念頭，就被他否決了。

不行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被完全感染的可能性更大了，到時候他還能不能保持自己的意識，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的啊。

可是太宰老師卻直接坐了，而且，還讓他覺得，如果有太宰老師在的話，他或許不需要擔心自己最終會失控的問題。

真是奇怪，明明太宰老師……應該更危險才對。

“唔！”綱吉感覺脖子一勒，終於從繁雜的思緒裡回過神來。

然後，他才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態。

“好了好了，乖孩子要聽話哦。”太宰治拎著綱吉的後衣領，將他拎走。

而彼時，綱吉的手裡正拿著一把可能是從剛才的餐桌上摸來的餐刀，盯著縮在角落裡的服務員小姐慢慢回神。

！！！

才怪啊！就算有太宰老師在也還是很危險啊！

他自己的意識果然還是要他自己維持，怎麼能完全交給彆人！

綱吉的手一抖，哐當一下 就將餐刀扔掉。

太可怕了！

隻不過是因為對太宰老師的信任而放鬆了一瞬間而已！

太大意了！

他怎麼可以這麼大意！

就算太宰老師可以在讓他儘量維持理智的情況下讓他充分利用“那個意識”，他自己也要堅持才行啊！

綱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姿勢簡直就像是一一隻被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的小貓，心裡隻剩下後怕。

“清醒了嗎？”太宰治在將綱吉拎出去之後才放開了衣領，“呀，剛才真是危險啊。”

“這是我應該說的話！”綱吉感覺有點發冷。

“那麼，想到了嗎？”太宰治完全不在意綱吉的吐槽，笑容明朗地看著他。“‘如果是你’的話，現在會去哪裡呢。”

明明是笑著的，但綱吉卻能感覺到太宰老師的眼裡其實沒有多少笑意。

太宰老師非常認真地想要儘快解決掉這個副本。

綱吉一度產生了這種錯覺。

直到他帶著太宰老師找到了目的地，藏在暗處親眼看到了那個詭異的青年的埋屍現場，而太宰老師再次拎住了剛想衝出去的他的後衣領，他才徹底明白。

太宰老師的表現，是最不可信的。

到底哪一種是太宰老師真實的想法呢？綱吉已經不想去思考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或許哪種都是，才更讓人分不清了。

那個埋屍的詭異青年慢慢離開了，綱吉看著那個青年那張詭異的臉，總覺得自己的臉的一半長在對方身上這種畫面有點惡心。

“太宰老師，我們為什麼不直接抓住他？”綱吉等那個青年離開之後，才悄聲問道。

他看著那個“埋屍地點”，雖然說是“埋屍”，其實也隻是將那個青年認為的“多餘的部分”埋起來了而已，而大部分都被擺成了一個巨大的“0”。

綱吉不確定他們有沒有被發現，他隻是覺得那個頭或許是被故意擺成面對著他們這邊的模樣的。

“因為，現在才開始啊。”太宰治半蹲在旁邊，看著那個“0”，臉上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任務者’和‘最終Boss’的基因交換才剛剛開始，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這裡結束的哦。”太宰治的聲音低沉平靜。

“如果是單方面的輸入基因的話，那麼這個副本的後續就是‘任務者能否堅持自我’。但如果是基因交換，那麼就還要再加上另一個——”

“‘最終Boss能否被任務者的基因影響’。”

“這兩個問題，都已經擺在眼前了，所以我們的任務，也是時候……刷新了。”太宰治看著虛空，也像是在看著他的係統面板。

綱吉看不到面板，所以也不知道，就在太宰治剛說完之後的那一刹那，任務，真的刷新了。

不再是“抓到”，而是——“觀測”。

之前所有的前期調查、還有“人質”的解救，都隻是最開始的“偵探遊戲”。這個副本直到現在，才剛剛開始。

“那，這兩個選擇的結局呢……”綱吉突然明白了，“如果我能堅持住，或者他被成功影響了，是不是都證明是我們這邊勝利了？”

“撒。”太宰治聳了聳肩，站了起來，“這就要看結果了。”

說了跟沒說一樣，太宰治並沒有告訴綱吉該怎麼做。

但綱吉還是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麼。

就算知道答案其實是代表他們“失敗”了，又怎麼樣呢？難道他就要順著那個意識，讓自己變成那種殺人魔嗎？

當然是不行的。

所以無論結果是什麼，他現在需要做的事都隻有一件。

那就是堅持自己的意識，讓自己不被影響。

至於最終Boss那邊會發生什麼，他的基因會做什麼，他也根本無法預料，所以……根本沒有必要太過糾結。

不過。

太宰老師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了吧？那為什麼他們還要特意找過來呢？

直接找過來，而且還蹲在了“第二現場”的附近，萬一被警方調查到，不是很容易被誤會嗎？而且還容易被最終Boss發現他們已經可以找到他了的事實。

“……”綱吉沒有回頭，但剛才看到的畫面卻依舊牢牢印在了他的腦海裡，那雙早已無神的、代表著死亡的眼睛始終揮之不去。

那個人、就這麼被殺了……

（真好啊，可惜這次的祭品不算太優質……）

他們，真的什麼都不能做嗎？

（應該馬上選下一個更加優質的祭品。）

應該找到下一個可能的受害者。

（擺成完美的“0”。）

開什麼玩笑！什麼完美？！太離譜了！

綱吉用力錘著自己的額頭，滿臉痛苦。

他最應該做的應該是，將下一個可能成為受害者的人救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