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請安(1 / 1)

貴妃再嫁 笑月亮 8809 字 8個月前

寢殿內香霧繚繞,幽闃無聲。

大夏榮寵十年的的皇貴妃虞枝正躺在紫檀木軟塌上淺眠,鮮麗衣裳勾勒出她窈窕風韻的身姿,紅色裙裾如焰,堆疊於榻。

明亮日光照出她美豔動人的小臉上,此時此刻,她整個人如同沉睡的尤物。

忽地——

“母妃。”

虞枝耳畔影影綽綽聽到熟悉的聲音,清潤如泉,不緊不慢流瀉,銜著幾分自然的愉悅笑意。

她感覺有一道猶如實質的視線深深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這道視線看了她多久。

許是目光存在感太強,虞枝徐徐睜開眼皮,露出惺忪睡眼。

迷蒙視野內,一道月白色的修長身影映入。

“令......容?”虞枝微怔,聲音輕柔溫軟,語氣透出蘇醒後的慵懶與茫然。

回答虞枝的一聲:“嗯,母妃,是兒臣。”

話音一落,虞枝視線逐漸開朗,五步開外的人的模樣徹底清晰。

來人面容輪廓柔和漂亮,無可挑剔,五官清雋,有一雙天生帶笑的桃花眼,瞳仁呈現出十分溫柔的烏漆色,鼻骨高挺,薄唇潤澤。

此人正是虞枝養在膝下的兒子,亦是當今太子薑璟。

“兒臣來給母妃請安。”他負著手,腰身微弓,意態高雅矜貴。

虞枝起身,褪去周身懶散氣,原先悶了好幾日的胸口亦是豁然開敞。

她的腔調難掩喜色:“回來了就好,不過不是說還要五日才回京嗎?”

薑璟微笑,目光不偏不倚落在虞枝身上,“兒臣甚是思念母妃,又聽聞母妃貴體有恙,兒臣便快馬加鞭回來了。”

這種有所牽掛的感覺於薑璟來說不賴。

聞言,虞枝心中熨帖,她啊,有這麼一個兒子在膝下真是好,遠在揚州,心裡還惦記她的身體。

虞枝感動道:“我身子沒什麼事,就是感染了小風寒,現在都好了。”

薑璟自責道:“兒臣不孝,未能在母妃身前侍疾。”

虞枝曉得他是真的愧疚,出言安慰道:“真不打緊,都說了是小風寒,也不難受,何況你當時有要事在身,心意我領了。”

“嗯,看到母妃安康,兒臣便放心了。”薑璟莞爾。

“不說這事了,快上來,讓我瞧瞧你,你在揚州處理案件,待了一個半月,肯定吃了不少苦。”虞枝朝薑璟招手,示意他上前。

薑璟順從地踩上台階,靠近虞枝,在軟塌前半蹲下,任由虞枝打量自己。

“好像沒瘦。”虞枝不確定道,習慣性地摸了下薑璟的頭,旋即手下滑,拍了拍薑璟寬實的肩膀。

誠如薑璟所言,他沒瘦。

薑璟瞥見虞枝塗滿紅色蔻丹的甲蓋,紅色映襯出她欺霜賽雪的肌膚,很漂亮。

他回想起來,虞枝蔻丹的顏色還是他挑選的。

薑璟略微垂眸:“兒臣一直牢記母妃叮囑,每日都有按時用膳,不曾懈怠。”

虞枝欣慰,關切道:“路上可還順利?累不累?”

薑璟輕笑:“不累。”見到虞枝的一瞬間,夙夜疾馳的乏累驟然消散。

“一切順利。”

有驚無險的順利,回長安途中遭遇了意料之中的刺殺,薑璟把這場針對他的刺殺變成他的人單方面的虐殺。

眼底中血色掠過,薑璟壓下嗜血的快感。

來見虞枝時,薑璟特意沐浴,換下沾上少許血色的衣裳,穿上月白色的襴袍。

虞枝想了想道:“那案子棘手嗎?還要去揚州嗎?”

“母妃不必擔心,都解決了。”薑璟言辭中儘是運籌帷幄的遊刃有餘。

薑璟此去揚州,是因揚州發生貪腐案,聖上勒令太子去揚州查案,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太子也不負眾望,將淮南道官商勾結的毒蟲悉數揪出,鏟除一堆貪官汙吏,死了不少人,震懾住天下牛鬼蛇神。

太子雖待人溫文爾雅,謙和有禮,但做事果決,手段狠辣。

有君子仁德,又不失儲君之果斷狠絕。

且在此案中,又冒出私造武器的案子,薑璟遂一並查之,這才耽誤了一個半月方回長安。

虞枝點頭:“那就好,對了,你回來可去了你父皇那?”

薑璟的能力毋庸置疑,自他當上太子,上至治國平家,經史策論,下至君子六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學出眾,且政績顯著,能力得聖上稱讚肯定,得群臣敬畏崇仰。

薑璟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已經去過了。”

虞枝並未發現薑璟稍縱即逝的血色,輕輕“嗯”了聲。

二人之間的噓寒問暖昭示他們關係甚篤。

“起來吧,莫要蹲著了,腿會麻的。”虞枝柔聲道。

“兒臣腿腳不麻。”

“那也起來了。”

薑璟依言直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軀頃刻罩住虞枝嬌小的身形,即便虞枝坐在榻上,都需要仰視他。

她心想,這個當時隨便指來的便宜兒子竟然長這麼大了。

誰能想到,九年前的薑璟清臒嶙峋,明明十三歲了卻像個小矮子,比他小幾歲的皇子都比他要高。

不過現在其他皇子對薑璟隻能望其項背,他長得也愈發好看了。

虞枝生出淡淡悵然,感慨道:“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如今的薑璟溫潤如玉,謙遜有禮,不由讓虞枝回想起九年前的記憶。

起初薑璟過到她膝下時,二人關係並不親近,但隨時間推移,薑璟和虞枝逐漸熟悉,此過九年光景,二人感情甚好。

虞枝是小官之女,父親就是個小縣令,十年前虞枝被出遊的皇帝看中,十八歲被迫入了宮,好在虞枝想得開,加上皇帝寵愛,她日子過得倒是滋潤。

一年後虞枝養了薑璟。

雖說薑璟算是她兒子,但到底二人年齡隻相差六歲,虞枝心裡把他當弟弟。

最初薑璟瘦小,虞枝姑且把他當半個便宜兒子看待,可隨薑璟逐漸長大,身量拔高後,虞枝便不把他養子了。

且聽薑璟叫她母妃,她都不太適應。

虞枝不講究什麼,想著讓薑璟私底下喚她姐姐,然薑璟格外執拗,硬是要尊稱她母妃。

虞枝隨他去了,萬幸如今她耳朵都聽習慣了,就是這母妃的身份虞枝仍然當不明白。

她私心認為自己是姐姐,而薑璟是她弟弟。

她就照著過去和哥哥們在一起的樣子與薑璟相處。

“母妃,兒臣還給您帶了一份禮物。”薑璟道。

“真的?”虞枝眼前一亮,流露出小女孩般的純粹悅色,深宮枯燥,她又不能時時出宮,是以虞枝最喜歡薑璟這點小驚喜。

他每一回辦事,都會給她帶些好東西回來。

虞枝皆愛不釋手。

薑璟低笑。

“令容,這次你又帶了什麼?”虞枝抻長頸子,忍不住好奇道,眼睛裡乾乾淨淨,毫無雜質,靈氣逼人。

她雖將近三十,卻有一張不顯歲月痕跡的鵝蛋臉,皮膚雪白,肌理細膩,再配上她此時生動的表情,渾然不似二十八的婦人,而是一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小娘子。

當了皇貴妃多年,她早已褪去年少的青澀,但皇宮十年未曾蹉跎她的年華與樣貌,反而使得她愈發美麗。

在她身上,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成熟.婦人的風情,以及天真無邪的稚嫩,二者結合,一點兒不顯矛盾。

無論何時,虞枝是這後宮中最美的貴妃,顏若舜華,色如海棠,即便是新入宮的年輕妃子都比不上她。

薑璟從袖中取出描金漆盒。

“您打開看看,也不知凝喜不喜歡,但兒臣覺得它和您是極配的。”

虞枝迫不及待打開漆盒,就見盒中放置一對漂亮罕見的血玉鐲,形狀完美,質地通透細膩,顏色純正綺麗,血紅色全然沁入玉中。

“好漂亮!”

“合母妃心意就好。”

虞枝取下自己手腕上戴的鎏金鐲,換上血玉鐲。

緊接著她抬起手,在燦爛的日光下,玉鐲煥發出絢麗耀眼的色彩,更顯出虞枝手腕潔白如瓷,纖細秀美。

薑璟目光在虞枝手腕上梭巡,“如兒臣說想,玉鐲和您很搭。”

“您戴著很好看。”薑璟噙著笑。

“不過,這裡面的紅色好像血的顏色。”虞枝慢聲道。

薑璟笑而不語。

當然是血的顏色。

虞枝說完,也不多追究,高興大過好奇。

虞枝沒什麼雅致高大的愛好,她很俗,就喜歡金銀玉器。

撫摸冰涼的玉鐲,虞枝真心歡喜,心裡感慨,當初真是運氣好,自己不想生,剛好白撿了一個好“兒子”。

虞枝在後宮十年,還真沒見過比薑璟更孝順的皇子了。

思及此,虞枝有幾分嘚瑟和自豪。

不知又想到什麼,虞枝慢慢放下手,臉色微鬱。

“還是令容好。”虞枝彎眸嘟噥道。

薑璟立刻察覺虞枝話中委屈,詢問道:“母妃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虞枝踟躕片刻,在薑璟分外關切的目光下敗下陣來,她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也習慣同薑璟說些心裡話了。

虞枝慢慢吐露自己這幾日來的委屈和鬱悶。

“你不知道,最近後宮新來了兩個嬪妃,就因為她們,你父皇在我染病時他也沒來。”

皇帝好些天都沒來她宮裡了,而今後宮上上下下的人都等著看虞枝笑話,心裡暗暗期許虞枝早日失寵。

不過虞枝不在乎這些酸溜溜的閒言碎語,她隻是有點在意皇帝沒有親自來看望她。

本來虞枝是不在意的,小病小痛嘛,無關緊要,可她就是突然多想了下,多少有丁點擔憂自己會失寵。

虞枝也並非杞人憂天。

前七年,皇帝在她宮裡待的天數最多。

這後三年,雖然她仍舊得寵,不過皇帝減少來她宮裡的次數,也鮮少踏足後宮,還更加雨露均沾。

虞枝知道皇帝現在仍喜歡她,可是她總是感覺皇帝有的地方不一樣了,很是古怪,虞枝有一些模糊的猜測,卻並未深想。

習慣了聖寵,倘若突然失寵,虞枝真怕自己受不起,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習慣真是可怕。

聞言,薑璟心中哂笑一聲,也不知在笑誰。

薑璟扮演一位體貼的兒子信手捏來。

他溫聲安撫道:“母妃不必憂心,您是父皇最疼愛的人,父皇未曾來探望母妃,隻是因為被政務耽擱,並非是因新人,母妃十年一日的美,斷然不會被新人比下去的,而且母妃不是還有兒臣麼?”

虞枝一下子就釋然了,覺得薑璟說得對。

接著在薑璟的安慰中虞枝很快忘掉此事,委屈憂慮來得快去得也快。

“令容,你且多講些趣事。”

與薑璟說著話,被他口中跌宕起伏的查案經過與其他所見所聞吸引住全部心神。

不知不覺二人交談到傍晚。

薑璟在此用晚膳。

虞枝叫宮婢去吩咐尚食局準備,再煮點滋補的湯來。

等宮婢說已上好膳,虞枝下榻,薑璟過來扶她,伸出一隻手,好讓虞枝搭在他手背上。

虞枝悠悠立身,不成想腿腳驟麻,重心失衡,一聲輕細的驚訝呼溢出,旋即她徑直朝前方栽去。

萬幸薑璟反應迅速,及時用手臂撐住虞枝雙肩,使得虞枝脫離險境。

一句遲來的話落在虞枝頭頂:“母妃,您當心。”

關切語氣中隱隱泄露出輕輕淺淺的笑音。

怎的起個身都不穩,薑璟覺著有幾分好笑。

話語甫落,外面傳來內侍的通稟聲:“聖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