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說到這兒, 楚嫿的茶喝完了。
她放下茶杯,正要起身告辭,商陸忽然提起茶壺, 又給她倒了半杯。
楚嫿低頭看看多出來的奶茶, 再抬頭看看意味不明的商陸, 發出了一個短促的“啊?”。
商陸面不改色地道:“看你渴,再喝點。”
楚嫿:“……”我看是你渴, 瓜渴的渴。
係統擁有同款懷疑, 特意關掉共享, 私聊調侃:【嘻嘻誰都躲不過吃瓜的魅力~】
說完立馬恢複群聊模式,時刻準備著繼續吃瓜。
楚嫿暗暗點頭。
之前沒發現商陸對吃瓜的喜好,很可能是他的外表和氣質太有迷惑性, 旁人不敢和他分享八卦, 以至於這個愛好持續隱藏在水面下,直到今天才被發現。
吃瓜,一個有益於身心健康的愛好。
必須在大盛王朝發揚光大!
難得商陸倒茶留人,楚嫿便順水推舟, 小口地喝著茶:【統兒, 繼續吧。】
她個人在哪吃瓜都無所謂,顧及著商陸兩個多月的教導之情,給他吃個現成熱乎的吧。
係統也想發展同好,瞅瞅自己剛剛說到了哪, 繼續慷慨激昂地說下去。
【張子真當初憤怒之下殺了莊小姐,當山賊後的許多年一直為此後悔, 不是後悔殺了人,而是後悔當初沒有讓莊小姐受儘欺辱之後再殺,讓她死得太輕鬆了。】
【張子真的心理其實已經有些變態了, 但古代沒有犯罪心理學、變態心理學,他對自己的認知不夠清晰,一直以為是當初沒有充分地發泄怒氣,這才不斷地在那些像莊小姐的人身上施虐與發泄。】
【遇到順從的,他就跟小貓小狗似的養幾天,看個熱鬨,遇到不順從的,他也沒那個耐心調教,要麼強迫虐殺滿足他的施暴欲和發泄欲,要麼丟給兄弟們解悶,反正不讓她們活著下山。】
楚嫿眼中情緒極冷,捏著茶杯的手指隱隱用力:【我這修身養性多年,功夫還是不到家。】
係統總覺得感應到了無形的殺氣,即將要說的話卡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嫿姐,你沒那權利殺人啊。】
商陸眉目微挑,楚嫿殺人?不會。
他認識楚嫿兩個多月就能確定的事,係統跟在楚嫿身邊已有半年,為什麼不行?
這個係統不會像聲音表現出來的那樣,還是個孩子吧?
倘若那樣,倒是可以解釋許多目前展露出來的違和之處。
楚嫿安撫小傻統:【放心,我還不至於。】
【殺人的事當然交給錦衣衛了,我為什麼要為這種垃圾臟自己的手?】
賈衣、蔡剛:“……”所以他們的手就可以沾垃圾?行吧,誰讓他們是皇帝手裡的刀,指哪打哪呢。
係統果然放心:【那就好。】
商陸敏銳地聽出係統語氣裡殘留的些許後怕,係統是真的認為楚嫿會殺人,還是害怕楚嫿殺人可能造成的後果?
係統擔心再說張子真的垃圾事宜,會讓楚嫿氣出乳腺結節,乾脆略過某些容易令人火大的細節。
【張子真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有瞞著嚴小姐,有時候還會拉她一起,其中既有威脅震懾她不要再逃的意思,也是想拉她一同沉淪。】
【嚴小姐多聰明一個人啊?這些年不是沒有比她更像莊小姐的人出現,可為什麼她還能好好活著,其他人都死了呢?】
說到關鍵之處,係統賣了個關子:【嫿姐,你猜猜看?】
楚嫿沒修習過犯罪心理學,不了解罪犯和變態的想法,頂多那些年跟隨喜歡懸疑刑偵的老媽看過一些劇,了解一些經常出現的套路。
【我試試……】根據目前所知的線索和人設背景劇情,楚嫿做出了一個合理的猜測,【張子真的行為像是在熬鷹。】
【鷹翱翔於天,凶猛、銳氣、桀驁不馴,不會輕易聽從人的指揮。人要想馴服鷹,得把鷹囚禁起來,不能讓鷹進食、睡覺,直到意誌消磨殆儘。】
【張子真的所作所為多少能和熬鷹對應上,一開始是不讓吃飯喝水,後來是讓嚴小姐一次次嘗試逃跑,再一次次失敗、絕望,不停地消磨嚴小姐的意誌。】
【張子真企圖打斷、搓彎嚴小姐的脊梁骨,嚴小姐表面順從,嫁給他,替他生兒育女,實則從未屈服,這讓張子真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和挑釁。】
係統心說:這不是說得挺好的嗎?都很到位啊。
楚嫿:【一般人被欺騙挑釁都可能會報複回去,張子真這樣的就更不用說了。】
【嚴小姐越是不肯放棄,張子真就越是惱怒,倆人就和被熬的鷹和熬鷹的獵人一樣,總要分個你死我活。】
係統狠狠鼓掌,它要有眼睛,此時那雙眼睛裡閃爍的必然是迷弟的崇拜:【嫿姐太厲害了,猜得八/九不離十!】
商陸微訝,還真猜對了?
難道楚嫿是天生的斷案人才?
楚嫿並不以此為傲,張子真和嚴小姐的事,和前世她所知道的人販子和被拐的女子之間的事略為相似,不過是有經驗罷了。
【錯誤的一二是什麼?】
係統:【我們係統都是按照提前設定好的代碼做事,你們人類是很複雜的生物,感情豐富,經常被感情左右,會做出一些我們難以理解的事。】
【莊小姐柔弱,嚴小姐堅強,兩人除了一張臉,其實相似點不是很多,張子真一開始是想報複,後來是真的喜歡上了嚴小姐。】
楚嫿一臉嫌惡:【喜歡你就要強迫你,囚禁你,暴打你,逼你看我殺人,讓你的身邊隻有我,這種喜歡誰想要?這是犯罪!】
【強/奸罪、囚禁罪、傷害罪、殺人罪,罪行累累,罪無可恕,請立刻馬上施以宮刑,五馬分屍,淩遲處死,謝謝。】
係統:【……】
商陸:“……”
看出來了。
楚嫿確實非常厭惡張子真,都到恨不得把世上最凶殘可怕的刑罰全部加上去的程度了。
賈衣、蔡剛默默在心中記下:得給錦衣衛的兄弟們傳個話,不能讓張子真好過。
係統差點結巴:【總、總之,張子真對嚴小姐是又愛又恨,喜歡了不肯承認,傷害她又不忍心,百般猶豫糾結,然後被嚴小姐找機會送了本書出來。】
楚嫿:【書?不會是……】
係統:【是的,就是那本《紅廂記》。】
【嚴小姐嘗試過太多次,怎麼都逃不出來,就把從張子真那得知的事,和他們的經曆全部寫了下來,她想哪一天要是逃出去了,這個就是罪證。】
【這事被張子真發現了,嚴小姐焦急之下,把書丟下山崖。機緣巧合之下,那本書被一個路過的書生撿到。書生缺錢,根據現有的素材添油加醋寫成《紅廂記》。】
這劇情一波三折的,楚嫿還以為嚴小姐最終靠自己的多年努力逃出來了呢,沒想到竟然是個閉環,還把話本和現實聯係到了一起。
商陸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局,總有一種意猶未儘之感。
楚嫿突然反應過來:【統兒,你應該不可能隻是吃個小黃文的瓜吧?】
【那當然了,我是那麼沒有追求的統嗎?】係統驕傲地表示,【我本來是想搜集近期比較熱門的話本,想著什麼時候你要是有空了可以看。】
【結果吃到這個瓜的時候發現,這本大熱的小黃文竟然是建立在真實事件的基礎上,那可不得再往下挖掘一下?】
【然後就知道小黃文中描述的很多事都是真實,書生為了避免被人追責,刪改潤色了許多細節,包括名字背景等等,但總體上沒有太多變化。】
楚嫿吃驚於這居然是真實事件,商陸則是吃驚於楚嫿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會在背地裡看小黃文。
“我送你。”
楚嫿低頭一看,杯子裡的奶茶果然沒有了。
瓜一吃完就送客,嘖。
出了商家,楚嫿就開始傷腦筋,現實中真有一個倔強不屈的嚴小姐。
楚嫿:【統兒,幫我查查這個嚴小姐的原型,還有張子真、山寨、縣令相關的事都得查清楚。】
係統前來邀功:【我就知道嫿姐你會要,已經提前準備好啦!】
楚嫿:【統兒真棒!】
係統:【嘻嘻……那不是必須的嗎?】
等楚嫿回到家,確認家裡能夠抄錄對話的錦衣衛都在,係統這才一一進行說明。
當晚,消息傳到宮中,皇帝對這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紅廂記》產生了興趣,讓林友拿一本過來看看。
林友:“……”
有些話太過以下犯上,他隻能在心裡想想:《紅廂記》的劇情梗概都在這兒了,皇上還想看原著內容,該不會是對小黃文本身感興趣吧?
也是,全大盛最好的春宮圖都在皇宮呢。
皇帝後宮三千,本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和恪守男德的二皇子不一樣。
皇帝像是察覺到林友在想什麼大逆不道的事,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眼神自己體會。
林友瞬間老實,乖乖找了一本《紅廂記》回來。
說好的禁書,皇帝好奇之下看了,看完後分享給了皇後。
皇後對小黃文毫無興趣,還給了皇帝一個隱晦的白眼,最終還是因皇帝一句“這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從楚嫿那吃到的瓜”而翻開了話本。
她同情嚴小姐和其他姑娘的悲慘命運,憤怒當地縣令和張子真狼狽為奸,祈禱嚴小姐能夠逃出虎口,盼望張子真能得到懲罰。
遺憾的是,《紅廂記》並沒有結局。
或者說,結局是有的,但那是撿到罪證的書生給添上去的結局。
皇後想為《紅廂記》描繪一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結局,主動找到皇帝詢問事情進展。
難得皇後向他開口,皇帝面露喜色:“朕已經讓錦衣衛連夜趕過去了。”
一聽錦衣衛參與進了此事,皇後便放心了。
她沒有其他事要和皇帝說,聽完自己感興趣的部分就行禮告退,不等皇帝同意就自己走了。
皇帝:“……”
望著皇後毫不猶疑離去的身影,他總有一種自己被利用完就丟的感覺。
本以為皇後主動來找他說話就是原諒他了,看來是沒那麼容易。
皇帝暗暗歎氣,冷戰都這麼多年了,皇後的氣還沒消嗎?他是九五之尊,大盛之主,怎可能永不納妃,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
楚家。
楚嫿知道錦衣衛聽到係統的瓜,已經采取了行動,可她這邊也得給出對應的反應,不能乾等著,否則和她的性格、人設都不符。
可在錦衣衛貼身守護的情況下,她的確很難找到其他途徑。
好在妙手空空還在京城,楚嫿把相關證據整合起來交給孟航,讓孟航偷偷放進刑部尚書家裡的書房。
孟航偷了這麼多年東西,第一次遇到給人送東西的古怪要求。
他也沒問要送的是什麼,乾淨利索地給辦了,臨走前還給留了張字條:送你了,不用謝。
刑部尚書看到以後,當即就是眼前一黑。
這字條讓他瞬間夢回當年妙手空空光顧國庫留字條,令滿朝文武、大盛百姓被全天下嘲笑窮到被小偷請吃糖的黑暗日子。
要不是得配合做戲,避免暴露真相,他是真想把字條丟到孟航身上,再問他一句:你們妙手空空是有什麼毛病?不管送東西還是偷東西,非得留張字條顯擺一下是嗎?
更讓他心塞的是,這樣的字條隔一日就得來一次。
有了送情報的最佳快遞員,楚嫿不需顧忌太多,吃完相應的瓜就整理證據給傳遞一次,搞得刑部尚書都不太想進書房。
這天,孟航照例來給刑部尚書送線索,誰知進了書房放下東西,正要留字條就發現刑部尚書給他留了張字條:送去這裡,謝謝。
下面有一張簡易地圖,標注了大理寺卿家的位置,還非常貼心地畫了從這出發的路線。
孟航不懂,孟航大為震撼。
“嘶——把功勞送給彆人,你這品德也太高尚了!”
一開始,他的確不知道楚嫿要他送的是什麼,可楚嫿和係統吃到的瓜傳給他看了,他幫楚嫿送一次,沒多久刑部就破獲大案,這還能察覺不了?
也是因此,他每次潛入刑部尚書家都很容易——大家夥都做戲呢。
結果,刑部尚書要把功勞讓出去了。
高尚,太高尚了!
孟航十分感動,如高尚的刑部尚書所願,把文件送去了大理寺卿家。
同樣噩夢的大理寺卿:“……”
第二次來,孟航在大理寺卿的書房裡看到了字條,讓他送去刑部侍郎家。
“這——”孟航驚呆了,大盛的官都這麼清高的嗎?
他個小偷兼快遞員,混在其中,竟顯得如此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