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百官打的主意就是:趁楚嫿和係統發現真相前吃儘量多的瓜, 肅清朝堂上的一些蛀蟲,以免將來她不再配合。
結果,真相還沒暴露, 楚嫿意外提前罷工。
皇帝緊急召集心腹大臣開會, 百官們得知消息後心中慌亂。
“楚勤怎麼能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追責!一定要追責!”
“年輕人太沉不住氣了。”
“他是不知道朝廷失去它的嚴重後果嗎?”
聽到有人如此義正言辭地指責楚勤, 不少人覺得好笑, 也真的有人笑出了聲。
百官:???
誰啊?
不知道這是禦書房嗎?
誰那麼大膽子?
突兀的笑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愕然發現如此嚴肅緊張的氛圍中發笑的竟然是三公之一的老太傅。
“怎麼?沒了它, 你們就不會辦事了?”
老太傅明明在笑, 眼裡沒有半分笑意, 看得眾人渾身發寒, 不敢與他對視,更不敢指責他不分地點、不分輕重發笑。
老太師難得和老太傅站在同一立場上:“沒它之前,朝廷是怎麼辦事的, 沒它之後, 照樣怎麼辦!”
在這兩位曆經兩帝、德高望重, 年紀能當他們父親或祖父的大佬面前, 不少文臣抬不起頭來。
的確,係統的存在讓他們的工作變得輕鬆順利不少, 但沒有係統之前, 他們不照樣乾活嗎?
他們能有如今的地位,是靠卷死無數同輩前輩,而不是靠僥幸和運氣得來的, 誰還沒點隨機應變的能力了?怎麼能因為一點意外就如此大驚小怪?
能成為皇帝的心腹大臣, 能力、心性、手段都不會少。
被老太傅、老太師當面提點之後,許多人都反應過來,這事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回歸到以前沒係統的時候, 何必驚慌失措?
皇帝眼看著百官從嘈雜指責到自我反省,滿意點頭。
還行,沒丟他的臉。
然而,百官的心理很快轉向另一個方向。
他們被楚嫿和係統帶飛了三個月,體驗到了躺贏的快感,並不想這麼快結束。
拿著同樣的月俸,乾活能輕鬆點,為什麼不呢?
有人偷偷去瞅皇帝:您會嫌乾活輕鬆,嫌自由時間多,嫌國庫錢太多嗎?
皇帝默默挪開眼神,不和他們對視。
怎麼會?他最喜歡被臣子帶飛的感覺了,能讓他躺贏的臣子最好再多來億點點!
君臣明白雙方想法一致,便一致決定放過楚勤——沒辦法,處理了這廝,楚嫿必知情。
短暫的安靜過後,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一同出列。
兩人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會如此默契,工部尚書做了個“你先請”的姿勢,自己退了回去,戶部尚書也不推辭。
戶部尚書不在乎楚嫿用什麼身份,去哪個部門,隻要她在朝堂任職,就能以同僚的身份聊政務、聊八卦,進而吃瓜抄家充盈國庫。
可楚嫿在意頂著彆人的身份,那他幫上一把就是。
“微臣提議,讓楚嫿以自己的身份入朝為官。”
這個提議宛如冷油入熱油,一下子就炸倒了在場所有人,文臣武將都不樂意。
“不行,絕對不行!”
“女子絕不能入朝為官!”
“沒有這個先例。”
“你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戶部尚書沒有和他們正面對線,而是直接來了一招釜底抽薪:“行,那她不入朝。”
本欲繼續指責、爭執的百官,一下子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都沒了聲。
那也不太行,他們還想被帶飛呢。
有人暗暗吐槽:戶部尚書是國庫有錢,心裡不慌啊。
那誰還能幫他們說說話?
工部尚書此時出列:“啟稟皇上,微臣認為楚嫿入朝一事不急。”
皇帝:???
百官:???
這還不急?難不成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大急事?
工部尚書:“當務之急是妙手空空明日抵達京城,即將潛入國庫盜竊一事。”
是了。
這事比較急。
皇帝的手指在龍椅上輕點兩下:“此事朕已交給楚嫿全權處理。”
就是這點讓百官擔心。
妙手空空一來,最急的應該是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
兩位現在這麼淡定,說明有必勝的把握,可他們對相關事宜一無所知,自然不放心。
“楚嫿年紀小,沒什麼經驗,萬一失手了呢?”
“她是有什麼特殊的法子嗎?”
“難道她已經掌握了妙手空空的弱點?”
“最近沒聽說妙手空空有瓜啊。”
百官說的同時,悄悄地打量著皇帝的神色。
報告是由錦衣衛抄錄的,如果其中涉及不方便告知百官的內容,自然會被皇帝攔下,正如早前皇後和替身外室的瓜。
他們有理由懷疑,這次妙手空空的瓜也因為某些原因,被皇帝提前攔截了下來。
皇帝:“……”他沒有!他隻攔過那麼一次!
君臣間的信任真是比紙還薄。
皇帝暗暗歎息自己的信譽度竟如此之低,“明天國庫四周會安排大量的錦衣衛,一旦楚嫿失手,就用武力強行壓製。”
百官神色微緩。
顯然比起工部製造的機關,楚嫿所說的辦法,他們更信任錦衣衛的武力。
工部這麼不被信任,工部尚書顏面無存,暗暗在心底發誓:等過了這一關,看本官怎麼弄你們!
最終,話題繞來繞去,還是繞回了該怎麼讓楚嫿上朝。
在這件事情上,皇帝持讚成意見,所以他率先表態:“五皇子已病愈,明天就去楚家。”
百官:“……”
在睜眼說瞎話這一點上,誰都比不上皇帝。
明明是淑妃不樂意把兒子送去楚家給楚嫿養,以五皇子風寒的理由進行拖延,藥不吃,課照上,哪門子的風寒?
皇帝原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把糊弄人的借口拿出來用了。
他們也沒有不識趣到當面說皇帝撒謊的地步,隻得互相看看,問問對方有什麼法子。
一片沉寂之中,老太師出列:“皇上,老臣請纓去楚家為五皇子授課。”
老太傅驟然回頭,力道之大,差點把他脖子都給扭了。
好你個老家夥,腦子轉得夠快啊!
前幾年淑妃為了讓老太師收五皇子,就差一哭二鬨三上吊了,皇帝都被磨得鬆了口,老太師以自己年紀大了精力不濟為理由拒絕。
誰能想到,這一次為了讓楚嫿上課,竟然主動要收五皇子。
至於老太師到底在楚家給誰上課,難不成他們還趴牆去聽嗎?
不過,這麼一來……
老太傅眸中劃過一絲狡黠,“皇上,老臣請纓去楚家為楚嫿授課。”
這下輪到老太師差點扭脖子了,看著老太傅的眼珠差點瞪出來。
他都隻敢在教五皇子的時候帶一帶楚嫿,你個老家夥是真的一點都不遮掩啊!
戶部尚書嘿嘿一笑:“皇上,微臣請纓為楚嫿授課。”
刑部尚書自知沒什麼希望,還是插了一腳:“皇上,微臣也是。”
大理寺卿:“皇上,微臣也……”
諸位一品二品三品文臣通通請纓為楚嫿授課,搞得完全沒有動靜的武將這邊顯得特彆不合群。
一群大老爺們的眼睛都快使抽筋了,也沒想出有什麼能教楚嫿的。
就她那騎馬射箭的菜雞程度,瘦小脆弱的小身板,他們一拳下去,她就得哭著回家找娘,能教什麼啊?
武將們:心裡苦。
*
第二天,楚勤去上早朝,楚嫿睡到自然醒。
難得今天不用上朝,也不需要聚會應酬,她醒了後賴了一會兒床。
係統私聊報告中:【嫿姐,昨天他們討論出來個結果。】
楚嫿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什麼?】
係統:【他們決定以老太師和老太傅輪流給你上課為代價,換取你頂著你哥的身份繼續女扮男裝上朝。】
楚嫿:???
【早前不是就決定輪流上課了嗎?】
這是仗著她不知情,乾脆拿了個早就商量好的好處出來糊弄她?
係統:【是這樣沒錯,但是我懷疑沒有昨天你和你哥的這一出,五皇子不會今天就來,老太師和老太傅也不會這麼早就給你上課。】
【五皇子今天來?】楚嫿垂死病中驚坐起。
係統:【對。】
楚嫿想要的是動搖皇帝和百官的決心,一點點地拉低他們的下限,直到最終讓她以自己的身份上場。
可這其中不包括養五皇子啊!
之前是因為通過係統得知這一消息,沒辦法提前拒絕,現在五皇子都要來楚家了,她自然可以想辦法……不行。
封建社會君權至上,區區五品刑部郎中的女兒哪來的拒絕餘地?
意識到這一點,楚嫿又躺了回去。
來就來唄,撥一個院子給他就行,養不養怎麼養的標準在她,隻要五皇子受不了自己回去就行。
係統瞅瞅時間,開啟共享功能,扯著嗓子吼:【嫿姐,彆睡啦!今天不是還要搞妙手空空嗎?】
一瞬間,方圓五十米範圍內的所有人都知道楚嫿在賴床。
楚嫿甚至聽到門口有人在偷笑。
社死。
這覺能再睡下去就怪了。
楚嫿面無表情地起床,憑空揮舞了一下拳頭:好樣的,你給我等著!
係統一點都不怕,切換成私聊頻道:【略略略~】
調皮完又切換成共享模式。
共享模式下,楚嫿不方便威脅它,隻能偷偷翻白眼。
早膳過後,楚嫿在院子裡繞圈消食,溫氏匆匆趕來:“嫿兒,宮裡一大早派人過來,讓我收拾個院子出來,說是五皇子要來我們家暫住。”
“暫住”的說法已經及其委婉了,真相其實是:皇帝給楚嫿送來了個童養夫。
楚嫿應該不知情的,所以她表現得很詫異:“我們家和淑妃有舊?”
大盛的皇子成年後才能出宮開府,未成年之前都在皇宮中居住,或者偶爾到外祖家暫住幾日。
楚家和五皇子的母親淑妃家沒有來往,所以這個“暫住”來得非常古怪。
溫氏面色古怪一瞬,揮退四周的婢女仆人。
賈衣蔡剛不聽指揮,仍留在原地保護楚嫿,溫氏也沒在意他們,直言道:“皇上派來的人說,讓你教教五皇子。”
“淑妃派來的人說,隻是暫住一段時日,一應開支從宮裡出。”
“我有什麼可教的?”楚嫿故作不知,“打算盤嗎?”
“你啊。”溫氏沒好氣地戳戳楚嫿的額頭,她不要太了解這個女兒的狂妄之言,那些話驚得她好幾個晚上沒睡好,直到後來習慣了擺爛了。
“皇上有什麼打算,我摸不清,你本事大,自己去問。”
“你不喜歡劉姨娘楚琪楚淑,要住得離他們遠一些,就住得這麼偏。家裡不大,就你隔壁這個院子可以給五皇子用。”
楚嫿:“娘安排就好。”
事情來得急,溫氏還有很多事要安排,和楚嫿聊不了幾句就匆匆離開。
楚嫿溜達得差不多,轉身進了實驗室。
青蒿素的研究至今沒什麼進展,她不知道具體哪裡出了問題,隻能列出一個個可能失敗的原因,慢慢地進行排查。
不多久,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搬進隔壁的空院子,無數宮人侍衛進進出出,忙了一個多時辰才停。
動靜剛歇,身穿月白錦袍的小少年伴著晚秋的桂花香,出現在千畫居的門口。
“楚姐姐。”
楚嫿:“……”
許是被現代的白蓮綠茶文學折騰出了心理陰影,這聲“楚姐姐”喊得她心肝直顫,雙手一抖,培養皿裡的液體倒了出來。
係統看得直樂:【哈哈嫿姐,還有你怕的呢。】
五皇子腳步一頓,還真如父皇所說的那樣。
楚嫿覺得她有必要解釋一下:【我不是怕,我就是不喜歡彆人奇奇怪怪地喊我姐姐。】
不喜歡彆人喊姐姐?五皇子記下這一點。
青竹迎了上去,一眼看到小少年腰間佩著的龍紋玉佩。
“五殿下,小姐在實驗室許久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來,您看?”
五皇子:“無妨,我等她。”
楚嫿的實驗還沒做完,可皇子來了,她總不能不出去吧?
稍微收拾了一下,她推開實驗室的門,見到坐在院子石凳上的小少年。
小少年聞聲望了過來,他有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看到楚嫿的瞬間揚起一抹溫軟的笑容,宛如最可愛最乖巧的鄰家弟弟。
“見過五殿下。”楚嫿行了個標準的禮節。
“姐姐請起。”五皇子親自扶楚嫿起身,笑容略顯靦腆,“我聽說姐姐做的青黴素救了很多人,央求了父皇母妃好幾次,他們一鬆口我就趕緊過來了。”
楚嫿本以為五皇子應是不願意的,聽到這還挺驚訝:【統兒,真的假的?】
係統:【真的。】
五皇子好似不曾聽到一般,“姐姐快坐,我有好多話想和姐姐說呢。”
楚嫿便和五皇子一起坐在院中,聽他講述。
“最初聽說姐姐是因為牛痘,先生上課時曾說大盛苦天花久矣,可某天他突然很高興地告訴我,大盛再不用害怕天花了……”
“我身邊有個小太監,不慎掉進湖中,救上來以後連燒三日,人都給燒糊塗了,太醫說再這麼下去會死,給他用了青黴素就好了……”
五皇子眉飛色舞,聲情並茂地敘述著,楚嫿微微笑著,時不時點頭,做個合格的工具人。
係統倒是聽得很認真,偶爾還在那鼓掌,誇一句:【講得好!我嫿姐就是這麼牛逼!】
五皇子:“……”總覺得自己像是個說書先生。
聊了一陣,五皇子說出真實目的:“臨行前,父皇告訴我,自今日起,太師太傅會來為我授課,到時姐姐和我一起吧。”
楚嫿故作疑惑:“我是伴讀?”
五皇子那張精致的小臉頓時垮塌,小嘴一癟,可憐兮兮地道:“我才是伴讀。”
小少年垂著腦袋,嘟嘟囔囔又無比清晰地說完了真相:“以前母妃想讓太師收我,太師說他年紀大了,現在太師想收姐姐當學生,就把我拉來當伴讀。”
楚嫿:“你要是不願意……”
“我沒有!”五皇子猛地抬頭,像是怕被楚嫿誤會,一口氣說完,“能讓學富五車的太師和太傅教我,我很願意的!”
楚嫿笑了笑,不說話。
“我隻是不喜歡這種捎帶的感覺,好像我一點都不重要。”五皇子的丹鳳眼微微垂著,看著像是一雙濕漉漉的狗狗眼,尤為惹人戀愛。
楚嫿克製住摸摸頭的衝動:【統兒,不是說這是個腹黑嗎?】
怎麼一上來就剖析自我?整得她都不會了。
係統:【對啊。】
楚嫿:【那他這是?】
係統:【今日限定版乖巧單純少年。】
【是的,這家夥是個戲精,最大的愛好就是看其他人被他的演技唬得一愣一愣。】
楚嫿:“……”
貞潔烈男二皇子,謀朝篡位三皇子,乖巧戲精五皇子,這到底是一個什麼皇家?
五皇子的丹鳳眼倏地睜圓,糟糕!翻車了!
係統:【不過這家夥也不是一開始演技就這麼好的,翻車的時候多了去了。】
【比如因為不想上學而裝病,淑妃急得請太醫,來的正好是太醫院使。彆的太醫興許還能意會幾分,說得委婉些,太醫院使多耿直一老頭啊?直接說:殿下,您沒病。】
【淑妃尷尬地送走太醫院使,轉身就抽出雞毛撣子,揍得他屁股開花。末了,淑妃拍拍手,風輕雲淡地說一句:你確實病了,不用去上學。】
五皇子:!!!
內心化身尖叫雞:啊啊啊啊完蛋了!他被母妃揍得屁股開花的事要傳遍整個朝堂啦!他的面子裡子都沒啦!!
楚嫿作為過來人,還挺了解學生的厭學心理:每天都不想上課,又必須去上課,如果哪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發燒了,還會囂張叉腰大笑兩聲。
她被超級大卷王卷生卷死的時候也裝病逃過課,隻是後來逃課的負罪感太強,她又屁顛屁顛地滾回去上課了。
說多了都是淚。
她恨卷王嗚嗚!
楚嫿追憶一秒過去,興奮追問:【然後呢?】
皇子逃學被打屁股,屁股開花不上學,多有趣的瓜啊!
係統:【自此,五皇子背地裡暗暗學醫,發誓要完成一次絕對完美的裝病逃學。】
楚嫿特彆好奇:【那他成功了嗎?】
係統:【並沒有。】
楚嫿:【噗——】
眾人:噗哈哈哈!
五皇子羞得整張小臉通紅,再坐不下去。
所以他究竟有多想不開,才會來楚嫿面前飆演技?翻車翻得這麼徹底!
“姐姐,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五皇子紅著臉起身,“我先告辭了。”
楚嫿滿臉關切:“殿下的臉怎麼這麼紅?可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許是太熱了。”五皇子訕訕笑著,一步步後退,溜得極快,“就在隔壁,姐姐不用送了。”
楚嫿望著少年逃跑的背影,發出由衷的感歎:【多俊俏的小少年啊,怎麼就那麼想不開,非要逃學呢?】
感歎一秒,她迅速道:【快快快,我要知道皇帝當年有沒有屁股開花!】
係統也被激發了好奇心:【等我!】
五皇子驟停急轉,悄悄貼在牆上,滿臉的八卦之色。
他因逃學被母妃打屁股怎麼了?隻要他父皇也被打過,那就是子承父業,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