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是一縣之長, 知州是一州之長,中間還隔著郡這個行政區劃,李河想要越級上位, 難著呢。
楚嫿沒著急否認:【李河被當替罪羊一事,他沒參與?】
係統不記得上回的名單中有這人,不太放心, 再度確認了一下:【沒有,這廝還是因為參與那件事的知州被拉下馬,他才補上去的。】
楚嫿:“……”
她把搞李河的貪官知州弄下去了, 結果因為這個契機, 換了一個更汲汲營營的知州上來,有什麼區彆?
還不知道莊州的百姓們, 有沒有因為這個渴望刷政績的知州遭受毒害。
要是再出一個狀元塔的事, 這份罪孽起碼有一小部分在她身上。
楚嫿:【統兒,扒一扒這個人,我要知道他身上有沒有什麼致命的瓜。】
好讓她一把子把人弄下去。
係統也不喜歡這個人, 很想讓李河取而代之,答應得特彆歡快:【好!】
眾人暗暗摩拳擦掌。
狀元塔的加害者和受害者死得隻剩下這個知州, 沒有足夠的人證和物證,錦衣衛不好隨便抓人, 大理寺和刑部也難以斷案——吃了沒證據的虧。
既然沒法用狀元塔的事拉人下馬,那就換一個更致命的!
在係統忙於搜瓜吃瓜期間, 楚嫿笑吟吟地招呼大家一起吃下午茶,又聊了幾句其他八卦, 眾人也很配合。
直到係統回來,雙方默契地閉口不言,看似專心喝奶茶, 實則忙於吃瓜。
係統:【好家夥!我真的是直呼好家夥!】
楚嫿:【他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眾人:???
近期吃的瓜都不小,包含了各種奇怪的類型,狀元塔的事已經足夠突破人的下限,他們短時間內想不到還有什麼更炸裂的瓜。
事實證明,人的下限隻有更低,沒有最低。
係統:【這人沒什麼才能,屢試不中,後來家裡出錢給他買了個官。】
【這不是他第一次通過正途以外的方式獲利,卻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地位權勢都可以靠作假得來。】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官位還可以買賣,總覺得這種方式對那些苦讀半輩子還考不上的人來說,有些不太公平。】
係統的小奶音聽起來悶悶的,它是真的在為那些從幼年讀到白發還考不中的人鳴不平,覺得官位買賣這事有些過分。
【如果隻要花錢就能買到官,那大家還有什麼讀書的必要?隻要家裡多攢些錢,大字不識一個也能當官,所有人隻要會賺錢會買官就行。】
【當哪一□□堂之上都是大字不識的蠢貨,隻知道飲酒作樂的紈絝,沒有幾個擁有真才實學的人,這個國家不就完蛋了嗎?】
眾人:“……”你個統仗著彆人聽不到,是真敢說啊:)
也就是現場沒有其他的朝廷官員,否則那些人聽到這話非一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撲上去給係統科普一下常識不可。
楚嫿從係統越來越快速激昂的聲音中,聽出它的憤怒,連忙安撫道:【統啊,隻要嚴格控製數量,沒你想的這麼嚴重。】
係統愣了一下:【不能拋開劑量談毒性?】
楚嫿頓了頓:【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各朝各代都有捐官,這個製度建立之初是因為國庫不豐。】
係統立馬理解:【就是你之前說過的鹽引和茶引,通過大量增發,收攏銀錢到處賑災。】
楚嫿:【是的,你看,四年前那麼困難,大盛寧願增發鹽引,也沒有大量賣官不是?少許還是有的,畢竟財政是真的困難,百姓不能不救。】
【所以捐官一事首先就得控製數量,其次就是把控質量,基本上朝廷買賣的官職都是一些沒有實際權力,隻有一個名頭的,也就是花錢買了個名譽。】
188這個沒什麼見識的小係統驚呆了:【這都行?】
楚嫿低笑出聲:【為什麼不行?前朝皇帝大量賣官,給每一個官職明碼標價,擁有實權的、品級越高的越貴,就連後期因為經常被砍腦袋而沒有人做的宰相,也明碼標價地買賣了。】
係統嫌棄不已:【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一點。】
轉而又很疑惑:【皇帝一不高興就能砍宰相的腦袋,還真有傻瓜花錢去買嗎?】
有現成的瓜吃,它就沒舍得花費瓜能再去搜尋,直接問宿主多快啊。
楚嫿也沒吝嗇答案:【當然有,隻要捧著皇帝,讓他事事順心,和他同流合汙,這宰相也沒想象中那麼難當。】
被砍腦袋的那些宰相都是對朝廷抱有一絲希望,渴望把昏庸的君主引入正途,這才一次次頂著皇帝的不悅,冒著生命危險進行勸誡。
係統急著吃捐官的瓜,沒想聽這個:【回正題。】
楚嫿:【正題就是,前朝皇帝為了能夠大量攏錢,設置了無數虛位,也就是空有官的名頭,實際上什麼都不用做的官位。】
【這些人不需要每日點卯,就能拿到官位對應的官帽、官袍、官靴,可以穿出去大搖大擺地走動,被恭恭敬敬地叫大人,但除此之外,沒有彆的權利。】
【換言之,這其實就是巧立名目,變相斂財。】
係統聽得一愣一愣:【前朝皇帝為了賺錢可真是費儘心思啊。】
【這、這和花錢買衣服,再找一堆演員恭維自己有什麼區彆?】係統猶豫著說,【頂多是花錢捐官以後這麼做不犯法,不用被錦衣衛抓進去,再花一筆錢撈自己出來?】
楚嫿:【噗——】
眾人:噗哈哈哈!
楚嫿:【前朝末帝真的乾了太多又蠢又壞的事,據說大盛開國以後光是總結前朝覆滅的原因,這會就開了三天三夜。】
【當然,真的假的我不知道,就是聽彆人那麼一說。】
係統一聽立馬來勁:【這不有我呢嗎?我在這,還能讓你吃假瓜?等著!】
楚嫿暗笑,雖然是用意念,也有口渴的感覺,低頭喝了一杯奶茶。
奶茶甜了些,當飲料喝可以,解渴不太夠用。
“青竹,水。”
青竹早知楚嫿需要,捧來一壺正好入口的溫水。
結果楚嫿要,江氏要,二皇子妃也要,沒倒幾杯就不夠了。
女眷們互相對望著,頗有些不好意思,她們也沒想到聽瓜也能聽到口渴啊。
青竹紅梅趕緊去接水,就怕回來得晚吃不到瓜。
不巧的是,係統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沒有三天三夜。】
【大盛開國皇帝之中有一些是前朝的班底,實在看不下去那麼昏庸的皇帝就棄暗投明、裡應外合了。他們作為親身經曆者,簡直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光是聽他們吐槽前朝末帝,一群人就聽了一天一夜。吃瓜人的心態你懂的,那麼多的瓜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很多人尿急都憋著不肯去,哪肯去睡覺啊?這也睡不著啊。】
就是就是!眾人暗暗點頭。
她們都是趁著不吃瓜的時候趕緊喝水吃東西的,就怕一不小心聽到太過炸裂的瓜,震驚之下或嗆水或咳嗽,次數多了容易露出馬腳。
她們中也有人想去恭房,卻因瓜正精彩不舍得離開,正忍著呢。
太理解那些人了!
係統:【後來大家實在撐不住了,回去睡了一覺,所以隻有兩天一夜。】
眾人內心尖叫:他們居然能連吃兩天一夜的瓜誒!太令人羨慕了!
他們也想天天跟著楚嫿和係統吃瓜,最好有連綿不絕的瓜,吃上個三天三夜!
楚嫿並不羨慕,還有點警惕:【這不就是強製加班?】
眾人:???
什麼強製加班?這又是什麼新詞?
楚嫿這麼一說,係統也反應過來:【對哦,吃瓜是很快樂,可連續吃上兩天一夜就不那麼快樂了。】
【而且這麼久的瓜吃下來,一開始或許會很驚訝、震驚,聽得多了,閾值也就高了,聽到後面就會產生審美疲勞,不那麼快樂了。】
楚嫿提醒它:【還是皇帝不走你不走的強製吃瓜,能快樂就怪了。】
係統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它被拉到主係統面前,連吃兩天一夜的瓜……頓時整個統都不好了。
【不了不了,我們聊彆的吧。】它害怕強製加班和強製吃瓜嗚嗚!
楚嫿不知道係統想到了什麼,小奶音竟然害怕地發顫,還帶著些許哭音。
她怕再說下去小傻統就真哭了,趕緊接續前面的話題:【捐官製度有利有弊,對那些家中沒有足夠財產的人來說,確實有些不公平。】
【但反過來說,科舉製度對那些明明有才乾卻沒有應試能力的人來說,是不是也有些不公平?】
這個角度有些清奇,係統沒聽說過:【不是說科舉已經是非常公平的考試了嗎?就跟高考差不多。】
楚嫿:【你說它公平,是因為科舉沒有門檻限製,世家弟子、寒門子弟、幼童、老者都可以通過科舉入仕。】
【可你要說它絕對公平嗎?世家子弟不需要舉全家之力供一人讀書,不需要抄書賺錢,他們有出名的老師教導,能和優秀的同學互相探討,能提前得知主考官的喜好對症下藥。】
【世家弟子與寒門子弟,從一開始就不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這個道理也適用於高考。
停頓許久,楚嫿還是加了一句:【科舉不允許女子考試,這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係統歎氣:【真希望科舉沒有性彆歧視。】
刹那間,整個千畫居和楚家都靜了下來。
他們之中有當官多年的楚平、裴明成,也有初入官場的楚勤、宋誌,更有入了後宅相夫教子多年的諸多女眷,可他們從來沒想過這個事。
——科舉不許女子參與,不公平嗎?
在他們的固有印象中,讀書和科舉就是男子的事,女子隻讀《女誡》《女訓》《女則》,隻負責孝敬公婆、相夫教子。
原本這也沒有什麼,可楚嫿已經和係統解釋過鹽引、捐官,做出了令眾人手藝的牛痘疫苗、青黴素,她的眼光、能力都是很多男子所不能及的。
楚平等人捫心自問:楚嫿這樣的女子隻有一個嗎?
不會。
秋獮中勝過無數男子得到第三名的,不正是位女子嗎?
這般比男子更出色的女子或許還有很多很多,隻是他們不知道而已。
楚嫿知道女子科舉有多難,所以隻是稍微提上一句,在眾人的心裡撒上一點種子就作罷。
【所以那個知州乾了什麼?】
係統趕忙找到原先那個瓜:【他當了官以後就開始給上司送錢,溜須拍馬、曲意逢迎,還真被他學到了一些東西。】
【建狀元塔的時候,手段十分齷齪,沒把人命看在眼裡,但到底也是做了實事刷政績,狀元塔確實給塔州帶來了很多名聲和銀子,算是發展旅遊業了。】
【後面乾了幾年,發現政績這東西需要時間、金錢、精力,乾起來實在太費事,他就開始虛報政績。最容易虛報的是什麼呢?農作物產量。】
楚嫿瞳孔地震:【虛報農產?】
現場很多人都不清楚楚嫿為什麼會這麼震驚,互相使著眼色:這事哪裡不對?
不就是賬本上改個數字嗎?
隻要數字不太離譜,高到引起中央的重視,上面又不會派人下來查。
楚嫿:【他是怎麼做的?】
係統:【稍微改改數字,一開始改得少,沒人發現,後來膽子大起來,虛報就多了。】
楚嫿:【沒被發現?】
係統:【這可太難了。他把農產報上去,打通當地的關節,大家都是想要政績的,前些年沒被發現,膽子被養大了。都已經上了賊船,誰能中途下去?也就咬著牙繼續乾了。】
【上下都瞞著,互相死死盯著,誰來舉報他們?上面領導聽說這邊產量好,也隻是派人過來看看,那個時候農作物都收到倉庫裡了,頂多看點樣品。】
【樣品還不容易做手腳嗎?隻要找出方圓幾十裡或者幾百裡內產量最高的那幾株,讓來檢查的人看過不就好了?】
楚嫿多少能夠猜出後續的做法:【如果檢查的人要看更多,他們要麼用銀錢、美色等進行賄賂,要麼把產量高的放表面,隻給看個表面糊弄一下。】
【再有較真或者對此產生疑問的官員,那就會痛下殺手了吧?】
係統:【是的,醉酒後失足跌入河中,回去途中被強盜所殺,死法很多。】
楚嫿:【很多官員喜歡喝點酒微醺著作詩,醉酒失足摔斷腿,掉進河裡的事屢見不鮮。】
【搶劫一次商隊就能賺得盆滿缽滿,是個一本萬利的好生意,這也是許多地方山賊強盜眾多,怎麼剿滅都滅不完的原因,每年都有很多人這麼死。】
【所以隻要他們短時間沒有頻繁殺死檢查的官員,頻繁使用這兩種死法,就不會引起他人注意。嗬,真是好打算。】
係統歎氣:【虛報農產的辦法他用了好多年,朝廷之中一直沒人發現不對。】
錦衣衛:“……”
這話是在內涵他們無能吧?
他們明明是皇帝的耳目,卻連這樣的事都不知道,簡直愧對於朝廷鷹犬的稱謂!
裴明成的繡春刀蠢蠢欲動,他已經想好這次派去莊州公乾的錦衣衛名單了。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係統無比嘲諷的小奶音:【虧裴明成還是錦衣衛呢,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副指揮使呢。】
【這麼多年過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叔當初是被下派檢查農產,發現其中有蹊蹺,被莊州知州包奇誌勾結強盜害死的,而不是路上偶然遇到強盜被殺。】
【他還以為殺幾個強盜就為小叔報仇,一點都沒懷疑其中有蹊蹺,更不知道真正的仇人包奇誌已經是知州了。】
裴明成:???
裴明成:!!!
霍然起身,派什麼派?他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