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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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少年把臉遮的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了一雙乾淨好看的眉眼,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鬱綏哥。”他怯怯開口。

鬱綏看著他摘下口罩,露出那張和商訣有七八分相似的臉,有些沉默。

“商佑?”鬱綏試探性地叫出他的名字。

對面的人眼睛明顯亮了一瞬,很是驚喜的樣子,他拽著他的袖子,聲音有些討好:“鬱綏哥,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是哥哥告訴你的嗎?”

老實講,站在商訣的立場上,鬱綏有一萬個理由討厭商佑,甚至於,應該是反感對方的,但商佑語氣裡的驚喜與期盼太過明顯,分明就是很喜歡的商訣模樣……

鬱綏手指頓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但還是點了點頭,應:“嗯。他跟我說,弟弟的名字叫商佑……所以,你為什麼會鬼鬼祟祟出現在這裡?”

商佑睜圓了眼睛,他能聽得懂鬱綏前邊的話,卻實在不理解“鬼鬼祟祟”的意思,隻好摸了摸頭,儘力理解他的意思:“我不是鬼,鬱綏哥,我是人。”

小孩吸了吸鼻子,很認真地和他解釋。

他和商訣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眼型偏圓,大而漆黑,雙眼皮的褶皺很深,看人的眼神單純而懵懂,沒有任何的冷漠與銳利,像是一隻獲得了很多愛的小狗。

鬱綏心情複雜,隻好又問了一遍:“我是問,你為什麼在這兒L?”

這回商佑聽懂了,他低著頭,兩隻手攪在一起,語氣小心翼翼的:“我想來看看哥哥在不在,我病好之後,他也沒有來看我,也沒有回爺爺家……我聽管家爺爺說,爺爺上次過來,罵了哥哥……”

鬱綏雙手抱臂,懶散站著,忍不住在心裡腹誹——

弟弟,你才知道你哥因為你挨訓了,早乾嘛去了。

但下一秒,對面的商佑說著說著哽咽了起來,眼圈泛紅,模樣愧疚:“我不想讓哥哥挨訓的,我隻是好久沒有見他了,很思念他。”

鬱綏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L,才確認商佑的表情並不是作偽,他皺著眉頭,思考了好一會兒L,才拋出想問的問題:“所以你是來找你商訣的?”

商佑點了點頭。

鬱綏笑了:“那你為什麼不直接給他打電話,要麼去學校找他?”

商佑張了張嘴,想到爺爺說,鬱綏是哥哥最好的朋友,還是咬了咬牙,告訴了他原因:“自從哥哥回來之後,就再也沒和我們聯係了,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也知道,他在生爺爺的氣。”

“我知道哥哥不喜歡我,但我……但我……”

他越講越小聲,一隻手沒入了口袋裡,摸著裡邊的信紙,很是糾結:“爸爸和媽媽都跟哥哥道歉了,但我不知道,哥哥看到了沒有,我本來是想,哥哥沒有看到的話,我再親口和他講一遍,這樣子,哥哥就能少討厭我一點了……”

得,總結一下,就是上次的麻煩還沒徹底解決,商訣逃避回國,結果這小

孩兒L又追上來,給他惹了個新的。

商訣是從小和爺爺一起長大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關係不可能不親厚,能鬨得這麼僵,鬱綏估計,商訣也不願意,隻是拉不下臉來。

又或者是……

鬱綏瞥了眼商佑,無聲歎了口氣。

商訣不是不願意原諒父母,也不是不願意原諒爺爺,他隻是,無法原諒他們的偏心。

按理來說,商訣之前還會每周抽空給老人家打個電話,又或者是直接回老宅那邊看看,但最近……

鬱綏有好幾次都看見商訣對著手機出神,卻始終沒有進一步的東西。

商訣他,應該是很想老爺子的。

看商佑這副小心翼翼的態度,也能知道,他對商訣這個哥哥很上心,甚至是親厚。

可是礙於父母的原因,兄弟間的關係就好像一座難以破冰的河流。商訣不肯往前一步,以至於商佑在河流的另一端,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這並不是商訣的錯,也不是商佑的錯。

錯的,永遠都是父母端不平的水,和那杆永遠偏向另一端的天平。

“萬一他不願意呢?”鬱綏很直白地挑明了話頭。

他那雙好看的狐狸眼在垂眸看人是總顯得冷漠,黑夜裡的冷風吹進來,將他的頭發吹得飄揚,灰粉色的頭發張揚又不羈。

商佑被問得詞窮,眼圈泛紅,大眼睛裡含著淚,馬上要哭了的樣子。

“商佑,你沒有資格要求商訣一定要原諒你們,因為你才是這段親親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你不懂,商訣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在看到你的時候有多羨慕,又有多痛苦。”

沒有人可以擅自替商訣原諒,

他不行,商訣的爺爺也不行。

商佑明顯是聽懂了他的話,小孩兒L的頭弱弱地垂下去,沒再吭聲,他的五指收緊,掌心裡藏著的那份道歉信變成了皺皺巴巴的一團。

“我知道了,”商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憋出來一個大大的笑容:“鬱綏哥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鬱綏側著頭,還是心軟了,他低低地嗯了聲,答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會幫忙的,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商佑清了清嗓子,語氣懇求:“拜托,拜托你……不要把我偷偷來找哥哥的事情告訴他,佑佑自己會回去的……”

他還是沒能控製住情緒,抹了把眼淚,眼睛又紅又腫:“佑佑不會再給哥哥添麻煩了。”

冬日裡的夜晚靜悄悄的,隻能聽見風呼嘯的聲音,頭頂的路燈一閃一閃,昭示著黑暗中一點僅存的光芒。

腳邊的石子被風吹的到處亂滾,鬱綏看了眼蒼茫的天色,又看了眼男生濕漉漉的臉,遞了張紙巾給他。

商佑接過去,還是哭得抽抽搭搭的。

鬱綏無奈地歎了口氣,彎下腰,用剩下的紙幫他擦著淚:“彆哭了,小孩兒L。”

“喂,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你爸媽那兒L?”

商佑聞言,哭得更凶了:“我……我

馬上就會走的,鬱綏哥哥你不用,不用幫哥哥趕我……”

鬱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鬱綏氣笑了,覺得這兄弟倆的腦回路一個比一個神奇:“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在你回去之前,先讓他和老爺子破冰。”

商佑明顯沒料到鬱綏會這麼回答,他卡了一下,愣愣地抬頭看著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哭腔:“可……可以嗎?”

鬱綏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分明是一副吊兒L郎當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商佑覺得,他就是能說到做到。

思及此,商佑上前一步,猶豫著握住了鬱綏的手,搖的很用力:“謝謝你,鬱綏哥哥,謝謝你願意幫我。爺爺說,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哥哥最好的朋友果然和他一樣,都是很善良的人。”

除了宋臣年,鬱綏就沒聽過誰用這種肉麻的語氣和他說過話,他臉上的表情一僵,把手抽了回來,“打住,彆肉麻啊。”

商佑聽不懂肉麻,還以為是自己把鬱綏捏疼了,趕忙放手,語帶歉疚:“鬱綏哥,我捏麻你了嗎,對不起。”

鬱綏:“?”

鬱綏:“我是單純見不得你哥有家沒法回。”

商佑又快哭了,鬱綏瞥了眼沒吭聲,他想,總不能商訣一直受委屈,這小子一直享福。

有些罪,該受還是得受。

鬱綏:“上次的事情,你和商爺爺解釋了嗎?”

商佑拚命點頭:“在房間裡,我就已經說了。爺爺知道錯了。”

鬱綏心下了然,繼續問:“那你呢,打算怎麼道歉?”

商佑:“我寫了道歉信,修改了好多遍。”

鬱綏挑了下眉,看著他手裡皺皺巴巴的信紙,問:“你不會寫中文?”

商佑皺緊眉,搖了搖頭:“我不怎麼會。”

鬱綏眼睛一亮,給出建議:“你哥現在在中國,寫的是中文,他喜歡漢字,你這種花裡胡哨的英文,他肯定不會看。你用漢字寫,親手寫,才有誠意。”

商佑雖然苦惱,但還是重重點頭。

鬱綏又問:“你哥有沒有什麼很喜歡的東西,比較貴的那種?”

商佑想了想,猶疑答:“哥哥喜歡模型,房間裡的模型,從來不允許我碰。”

鬱綏:“手工做的嗎?”

見商佑點頭,他轉過身,繼續道:“既然他喜歡,你也應該給他做一個,彰顯你的誠意。”

商佑似懂非懂地應是。

……

商佑:“鬱綏哥,你的頭發為什麼是粉色的啊?”

鬱綏滿嘴跑坐車:“我天生的。”

商佑星星眼:“那鬱綏哥,你之前肯定是個angle,隻有angle才會這麼漂亮。”

鬱綏:“……”

鬱綏:“算了,你什麼時候回去?”

商佑眼睛微彎,露出一點點得意來:“爺爺說可以過完年回去,媽媽幫我請好假了。”

鬱綏偏過頭看他:“感情你剛才是

在賣慘裝可憐啊。”

商佑抿了下唇,大大的眼睛,充滿了狡黠,他繼續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鬱綏哥,我不賣東西的。不過你喜歡什麼東西,我可以幫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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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綏鬱悶回頭,捏住了商佑的側臉,拽了兩下:“小小年紀,油嘴滑舌。”

商佑笑得人畜無害。

等到打了個車,把這小孩兒L送回家之後,鬱綏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什麼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商訣當時不也是靠這副裝慘賣可憐的樣子,一步步讓他放下芥蒂的嗎。

嘖,鬱綏這回是真鬱悶了,感覺自己被商訣一家人吃的死死的。

-

回學校的時候,距離上課還剩下五分鐘。

下節是英語課,英語課代表在多媒體上放了段英語課文的聽力,大家齊聲跟著朗讀,練練口語。

鬱綏推開門進去的時候,商訣正低著頭,用筆在紙上寫畫著什麼。

鬱綏從他身後瞥了一眼,發現他畫了張簡筆畫。

一隻背著書包朝著遠方跑路的貓,絲毫沒有理會身後哭哭唧唧的……

嗯,鬱綏琢磨了一下,猜想後邊這坨玩意兒L大概是自己家那隻薩摩耶,毛發蓬鬆,合格雪白的球沒有什麼區彆。至於那隻貓,金色的身子,頭頂一撮粉毛,不用想都知道是在內涵誰。

所以總結一下這幅畫的大致內容應該是——商訣發現了自己有事情瞞著他,還不肯帶他,現在在傷心?

還挺會借物喻人。

鬱綏嘖了聲,拉開了凳子,坐了下去,桌上擺著一份椰奶,還有一份小籠包,鬱綏用手碰了碰,還是熱的。

他拿起椰奶,插進去吸管喝了口,含糊問他:“商訣,是你買的嗎?”

商訣不置可否地嗯了聲,然後就沒有了下文。

鬱綏奇怪地晲了他一眼,用手肘撞了撞他:“你怎麼了?”

商訣轉過頭,嗓音不冷不熱:“沒怎麼。”

總不可能真是因為自己出去沒帶他生氣了吧……

鬱綏懵了,還想再問一句,上課鈴突地敲響,徹底截斷了他的話頭。

商訣在一旁冷淡地翻著試卷,鬱綏摸不著頭腦,隻好先去把自己的卷子翻出來,手剛一伸進桌洞裡,鬱綏倏地僵住了。

裡面放了一個嶄新的購物袋,購物袋旁邊,是一盒包裹精致的巧克力。

這什麼東西?

鬱綏僵硬著脖子,不敢置信地彎下腰看了好幾眼,包裝袋是粉色的,上邊沒有任何信息,隻是包裹嚴實,也看不清裡邊裝著的是什麼。

大概是他彎腰的時間太久,講台上的宋婷隨口問了句:“鬱綏,你卷子呢,怎麼還不找出來,難不成是在桌洞裡挖寶藏啊?”

教室裡響起一片哄笑聲,鬱綏慌忙抽了卷子,尷尬地直起身,險些撞到桌沿的尖銳的拐角上。

商訣一直注意著他的動靜,伸手替他擋了一下。

鬱綏坐直,訕訕朝宋婷笑

了下:“沒有,小宋老師,我桌子有點亂,才找了挺久的。”

等正式開始講課之後,他才有機會湊到商訣跟前,悄悄說了句謝謝,商訣點頭示意,看不出喜怒。

鬱綏張了張嘴,想問他知不知道是誰送來的,餘光間瞥到宋婷的眼神時,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婷:“鬱綏,回答一下第七個選擇題,為什麼選C?”

鬱綏慌忙掃了眼:“因為前邊的句式是虛擬語氣,前後一致,後邊的從句也要用原型。”

宋婷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是警告了一句:“鬱綏,上課認真點,不要和同桌交頭接耳。”

鬱綏這下徹底安分了,老老實實地挪開了身子,訕訕笑了下,拚命點頭。

他趴在桌子上,盯著試卷上的ABCD瘋狂思索,這東西到底是誰送來的,又或者,是不是送錯了人。

掌心的汗浸濕了卷子的一角,硬挺的紙張方才就受了一番磋磨,現下變得皺皺巴巴。

總不可能是商訣送的吧,要真是他送的,他也不至於擺出這副表情。

他這一晚上可真是淒淒慘慘戚戚,哄完大的還得哄小的。

鬱綏隨手在試卷上劃了道紅痕,圈住錯題,滿臉愁容。

終於熬到了下課鈴響,鬱綏剛泄了口氣,想問問商訣,隔壁班的物理課代表趴在了後門,大嗓門一喊:“商訣,史曉明,宋臣年……林曉安。去一下老張辦公室,喊你們商量競賽的事情呢。”

整個班清空了將近小一半,鬱綏張了張嘴,也沒法兒L在物理老師手底下攔人,隻好先把這事壓下來,等商訣回來再問。

後門沒人,前座宋臣年也不在,鬱綏百無聊賴,才想起看看那個購物袋裡裝的是什麼,他小心翼翼地拆開看了眼,隨即眼底漫出一絲疑惑。

裡面裝著一件嶄新的外套,款式很眼熟,藍白配色,金屬鏈條,後背是一片龍型圖騰的刺繡設計。

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件衣服……好像,是他自己的?

鬱綏眉頭微蹙,仔細回想了一下,終於從記憶之中的某個節點摘取出了有關於這件外套的信息。

這好像是上次運動會的時候,他遞給林曉安幫忙解圍的那一件。對方一直沒有還給他,鬱綏也並不在意,直接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沒想到時隔兩個月,它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但顯而易見的,這件外套並不是當是他遞給林曉安的那一件,鬱綏翻了翻,發現右邊袖口完好無缺,心下了然。

他的那件當時在巷子裡亂竄時劃破了一個口子,大概三厘米長,不可能看不見。

所以這應該是林曉安攢錢重新買了一件。

鬱綏將外套仔細疊好,在心底無聲歎了口氣,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件外套是國外某個潮牌,價格相當高。林曉安為了還這份人情,估計下了很大的功夫。

他眼皮半垂,從班級群裡找到了林曉安的微信,點擊了添加好友。

他得把錢還回去。

本來

就是件半新不舊的外套,總不能讓人家倒貼錢。

隻可惜?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老張留人的時間太長,直到上課鈴聲敲響,商訣和林曉安這一群人還沒被放行。

鬱綏隻好點開和宋臣年的聊天框。

[midnight拍了拍我的肩說哇你好帥]

【midnight】:宋臣年,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啊?

【宋臣年】:不知道,老張說這邊名額出了點問題,好像是有人實名舉報,要求公開選拔。

【宋臣年】:你說這不是鬨著玩兒L嗎,都定了三輪名額了,有誰沒誰,自己心裡還能沒數啊?

【宋臣年】:把我們揪過來,真是浪費時間。

【midnight】:……那是還要很久嗎?

【宋臣年】:估計是吧。

【midnight】:商訣呢?

【宋臣年】:得,你這半天是來關心他的啊

【宋臣年】:鬱綏!我們十幾年的兄弟情呢?![貓貓頭哭泣jpg]你居然隻關心他一個人的死活,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

【midnight】:……少胡謅

宋臣年坐在階梯教室裡,看著前排端正坐著的商訣,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他閒閒回複了一句:“看起來挺好的啊,還被老張拉著誇呢,怎麼,你們又吵架了啊?”

鬱綏鬱悶地回了個沒有,他和商訣吵個屁,他連商訣為什麼不說話都不知道。

總不可能這人長了千裡眼,知道他跑回了家,還撞見他弟了吧。

他越想越煩,乾脆趴在了桌子上,用筆尖戳著練習本,看著上邊洇出的黑色墨點出神。

宋婷見教室裡的人少了一半,問清了緣由之後倒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叫鬱綏去跟她辦公室,重新數一套卷子,就當隨堂測驗。

鬱綏順從地跟在她身後,按照指示數好了三套試卷,分門彆類整理整齊之後才站起了身。

“鬱綏。”宋婷突然喊住他。

鬱綏嗯了聲,不明白宋婷怎麼突然喊他的名字:“還有其他的試卷要數嗎,宋老師?”

宋婷搖了搖頭,從辦公室的抽屜裡取出了一張報名表,溫聲詢問他:“我這裡還剩下一張英語競賽的報名表,你想試試嗎?”

鬱綏臉上的表情一僵,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辦公室牆上掛著的那個電子時鐘,在看到上面的日期時,渾身的冷汗止不住地冒了出來,瞬間打濕了衣領。

他的表情太過奇怪,宋婷也察覺到不對,她挑了下眉梢,試探性問:“怎麼了,是沒有信心嗎,還是說因為太高興了,所以有點緊張?”

鬱綏倏地回神,才發覺自己的事態,他努力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緩慢地搖頭:“沒有,宋老師,我挺開心能有這個機會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垂下眼,嗓子發澀:“但我想,我可能不適合……”

宋婷眼底浮現出一抹驚訝,但也沒有過多苛責他不知好歹亦或

是彆的什麼:“能告訴老師原因嗎?”

“我知道你從前的風評並不怎麼好,也知道你被之前的老師針對過,但那並不是我的想法,我覺得,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自己的閃過點,也許不在學習上,而體現在藝術、體育亦或是其他各個方面。更何況現在,你已經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不是嗎?”

“你可以放心,我不是朱振那樣的人,我不會歧視任何一個學生,也不會偏頗任何一個學生,我願意給你這個名額,隻是看到你在英語上的天賦,覺得你可以拿下它,而不是因為彆的什麼因素。”

鬱綏咬緊唇瓣,臉色有些發白,他垂著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宋婷看出了他的不情願,微微歎了口氣:“既然不願意,我也不會逼著你答應,鬱綏,你不用有這麼大的壓力。”

好半晌,鬱綏才悶悶應了聲:“對不起,宋老師,我隻是有一點心結,沒法解開。”

宋婷從辦公椅上坐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沒關係,我相信總歸有一天,能解開的,你不用有壓力。”

鬱綏深吸了一口氣,捏著試卷的指骨都有些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宋婷鞠了一躬,才渾渾噩噩地走出了這間辦公室。

天色黑沉如墨,像是一張能把人吞噬的大網,將鬱綏壓得喘不過氣來,就連放學鈴響,商訣回來,他也沒有力氣再去詢問,隻是埋頭看著卷子發呆。

商訣看著他的樣子,眉眼動了一下,他探出手,用手背測了測鬱綏額頭的溫度,發覺並不灼熱之後,才鬆了口氣。

“不舒服嗎?”

鬱綏斂著眉,那雙好看的眼睛此時懨懨的,沒什麼精神,他下意識地側過頭,在商訣的手心蹭了下。

“沒事,可能是太餓了,晚上沒吃飯,餓得有點胃疼。”

鬱綏原本想胡謅一個借口,卻覺得自己的胃疼得難受,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往外淌血。

商訣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你晚上去哪兒L了?”

鬱綏臉上的笑一僵,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思索再三,他覺得起碼應該讓商訣知道,商爺爺對他的態度。

“我,我今天遇到了……”

他的話沒能說完,林曉安站在了他的身後,扯著書包袋子,小聲叫了他的名字:“鬱綏。能拜托你出來一下嗎?”

女生眼底的乞求意味太濃,鬱綏瞬間明白了她叫他出去的目的。

周圍人來人往,大家各自忙著收拾書包,但也有不少人朝著這邊的方向看了過來。

鬱綏張了張嘴,不想讓她難堪,隻好將拒絕的話卡在了嗓子裡,隻說了句:“你稍等。”

他轉過頭,朝著商訣歉疚開口:“商訣,你稍微等我一會兒L。”

商訣垂眸“嗯”了一聲,伸手抓了下書包的帶子。

正值放學,哪哪兒L都是人,上擁下擠,鬱綏跟在林曉安的身後,一隻手捂著自己的胃,有種灼燒的痛。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了操場

附近的樹林從裡,鬱綏看了一眼四周,確認沒人之後,叫停了對方。

“就在這裡說吧。”鬱綏說。

林曉安局促地站定,轉過身,一眨不眨地看著鬱綏,口袋裡的那封情書也被他緊緊握著。

初冬的風刮在人的臉上生疼,鬱綏吸了口冷氣,連頭都在發脹,卻還是努力撐起一個笑臉,裝作對她的心思毫不知情的模樣:“學委,你是看到微信消息才來找我的吧。”

林曉安沒想到鬱綏的開場白會是這個,愣了一下,想要轉身去找自己的手機,看看鬱綏發了什麼給她。

鬱綏看清她的動作,出聲攔住了她:“不用看了,我知道你是想感謝我上次借你外套的事,這沒什麼的,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那麼放在心上。”

月影搖晃,樹乾上的葉子掉了個精光,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在地上交織成斑駁的影子,像是少女的心事,難以言明。

鬱綏笑起來,眉眼乾淨,五官線條有種落拓的少年氣,灰粉色的頭發在月光下泛了層單薄的銀,又添了幾分漂亮,是很招女孩子喜歡的長相。

鬱綏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顯得客氣又疏離:“我本來也想單獨再找你聊聊的,這個人邋裡邋遢的,借給你的那件外套本來就被我弄破了,還是我隨手找的盜版……”他頓了頓,怕打擊到林曉安的自尊心,委婉道:“但我看你還我的那件,壓根就是件新的,料子也很好,一看就不是我那件便宜貨,所以我想著,把錢還給你,不然我心裡根本過意不去……”

小五位數的東西,他大手大腳慣了,林曉安一個普通高中生,怎麼可能負擔得起。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姑娘實心眼,鬱綏歎了口氣,餘光瞥到了對方難過的神色,有些手足無措。

林曉安微垂著頭,眼底的難過快要溢出來。

昨天宋臣年在講初中時驕傲恣意的鬱綏時,她其實沒有做題,而是在偷聽,她知道鬱綏很受歡迎,也知道他一定會被很多人喜歡,隻是……

林曉安很輕地眨了下眼睛,她知道鬱綏一早就會拒絕自己,卻沒有想到,鬱綏連表白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她仰起頭,呼出一口氣,沒有讓自己失態:“沒關係的,原先那件外套被我弄臟了,我賠給你一件新的,是理所當然的。”

“鬱綏。”她輕輕喊他的名字,語氣是竭力地輕快:“我聽宋臣年說,你都沒有收過女生的情書,所以今天,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樹林裡靜悄悄的,連微弱的呼吸聲都能聽清,鬱綏的手指動了一下,被冬天的寒冷刺了下,又猛地收了回去。

這一晚上接二連三的事情實在太多,多到他不能遊刃有餘地解決。

他不想讓林曉安太過窘迫,隻好苦笑著拒絕:“可能不行,林曉安。”他還是叫了她的名字,不再是先前冷淡的學委兩個字。

“喜歡是一種很珍貴的感情,它會遇到一個將它捧在手心裡的人,但很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它的主人

在你的未來,而不在當下,也不在我。”

“我希望你可以遇到對的人,所以,在這之前,你的情書應該由你自己好好保管。??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的話語真摯,神色認真,卻沒有留給林曉安絲毫的餘地。

好半晌,對面的女生才抬起頭,沉默地問了句:“你有喜歡的女生了嗎?”

鬱綏捂著胃的手蜷縮了一下,唇色有些蒼白:“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的聲音沒有了平常的散漫,顯得格外認真。

林曉安吸了吸鼻子,最後抬手抹了把發脹的眼睛,露出一個明媚的笑來:“被你喜歡的人,一定很優秀。”

鬱綏點頭:“他的確很好。”

方才隱隱作痛的位置沒了方才的尖銳痛楚,稍稍有了緩解,鬱綏舒展了一下肩膀,對林曉安說:“你也很優秀,所以,開心一點,把精力放到未來。”

林曉安點了點頭,她微抿了下唇,還是笑著說了句:“你也是。”

-

小樹林裡光線不好,夾雜著呼嘯的風聲,環境格外差。

鬱綏目送著林曉安從另一端離開,才拖著緩慢的步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的腦袋亂糟糟的,腦海中一會兒L是下午商佑那張哭花了的臉,一會兒L又跳轉到三年前那個荒誕不堪的場景,將他的心緒攪得天翻地覆。

其實他也不值得人喜歡,今天的一切也很糟糕,鬱綏踢了顆石子,目光垂在地下,有些空蕩蕩的迷茫。

他從前的確很喜歡英語,但現在,這其實是他最惡心的東西……

他也討厭自己的生日,討厭冬天,討厭每一個寒風呼嘯的夜晚……

他沒有信心能解開商訣的心結,更不知道該怎麼故作輕鬆地向商訣提起商佑……

先前的石子從腳下劃走,沒入磚縫裡不見了蹤影。

鬱綏更鬱悶了,又換了顆更大的石子來踢,跟著它不斷的變換行走的方向,像隻搖擺不定的企鵝。

也不知道商訣有沒有在等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繼續冷著一張臉對著自己……

寒風將棱角尖銳的石頭刮得朝前而去,像是長了雙翅,可以到達這世界的任意一個地方,自由而灑脫。

終於,石子咕嚕嚕地往前滾,直到撞到了一個人的鞋尖,停滯在了原地。

鬱綏盯著那個白色的鞋尖看了一會兒L,悶悶地抬頭,然後看見了商訣的臉。

漆黑的發,冷淡的眉眼,尖銳鋒利的側臉輪廓,還有緊繃成一條直線的唇。

商訣身上的一切特征看起來都格外不近人情。

但這人站在冷風裡,臉被吹得很紅,頭發也被吹得亂糟糟的。

見他朝著自己看了過來,鬱綏吸了吸鼻子,突然又覺得很委屈,他悶悶出聲:“商訣,你怎麼在這裡啊?”

教學樓的樓下空蕩蕩的,所有人都走光了,隻剩下走廊裡幾盞燈閃著微弱的光。

商訣上前一步,往他懷裡塞了個熱乎乎的東西,

然後伸手把他抱在了懷裡。

商訣說:“不是你說讓我等你嗎?”

鬱綏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裡,箍得很緊,有種詭異的安全感。他偏開頭,耳朵根子有點紅:“我說讓你在教室裡等我,外邊這麼冷,你也不怕把你人吹傻了。”

商訣將他鬆開,揉了揉他蓬鬆的頭發,低低“嗯”了聲,隨後道:“怕你第一時間看不到我,所以站出來了。”

鬱綏癟癟嘴,看向自己的懷裡包裹嚴實卻又滾燙的東西,又問:“這是什麼東西啊?”

商訣盯著他發紅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L,才說:“烤紅薯,還有一隻鴨腿。”

鬱綏驚了,瞳孔微微擴張。

烤紅薯在宿舍樓那邊的超市裡,鴨腿在操場那邊的超市裡,這麼說,商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硬生生跑了兩個地方。

看出了他眼底的驚愕,商訣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摘了下來,係到了鬱綏身上,溫聲解釋:“你不是說餓了嗎,就去買了一點,本來還有關東煮,但不方便保溫,就沒拿。”

“彆一直用手心捂著,小心燙到。”他耐心又細致地幫他調整圍巾的位置,語氣很淡,確是在關心:“怎麼還是像小孩一樣。”

鬱綏感覺自己的心臟發漲,好像被丟進了酒精,又或是什麼彆的液體裡,浸泡了很久很久,直到不堪重負,才終於有人發現,把它輕輕取了出來,妥帖放回了原本的位置裡。

很久很久之前,鬱瑤還沒離開的時候,鬱綏哭著求她再堅持一下,不要離開自己。

鬱瑤隻是摸了摸他的頭,嘲笑他還是個小孩子。

但那晚之後,鬱綏聽到她在病房裡壓抑的哭聲,鬱瑤在備忘錄寫了一句話——

我希望他永遠不要長大,永遠做一個被愛包裹著的小孩子,快樂又幸福。

可當這一切幻滅的時候,我又自私的想,快點長大吧,我的鬱綏,媽媽沒辦法在給予你愛,隻好祈求你變得無堅不摧,隻是不要失去愛的本能。

鬱瑤離開之後,鬱綏有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自暴自棄,甚至有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一度停課休學,靠著那些藥物來麻痹自己。

他以為,他沒有再做小孩子的資格了。

因為他早就沒有了爸爸,也在之後,沒有了媽媽。

可現實好像並不是這樣,鬱綏看著面前的商訣,眼眶微熱。

隻要活在愛裡,他依然可以做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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