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夏日裡,太陽升起的時間總是格外早,天光大亮,徑直填滿了這間小小的辦公室,刺眼的光線將整間屋子都照得亮堂,好像要將這些隱藏在角落裡的晦暗照得無所遁形。

氣氛堪稱雲詭波譎,滿室寂靜而沉默,藍玉良頭疼地蹙著眉,生平第一次覺得這樣的局面棘手得難以應對。

朱振在魏穎面前還腆著張笑臉,隻是看見許嵐帶著鬱綏和商訣一道而來,那點笑容收斂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嫌惡。

許嵐和商訣並不認識魏穎,但兩人分彆在鬱綏的身側,隻一刹那,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瞬間降低的氣壓。

鬱綏難以維持住臉上的表情,停在原地,沒再上前,近乎充滿恨意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小綏,怎麼不叫人?”魏穎臉上堆起笑來,看到鬱綏的表情,不退反進,像是要走到他面前一般,卻兀地被人擋住,魏穎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由得仰頭去看面前的人。

商訣眉眼冷厲,連半分眼神都沒施舍給她,語氣是一貫的冷漠且不近人情:“阿姨,麻煩你離我們遠一點。”

“還有,你嘴巴裡的味道太熏人了,這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我們不介意你自己到門外去回避一下。”

魏穎被他說得臉色難看起來,試圖越過他去找到藏在他背後的鬱綏,卻被對方擋的嚴嚴實實。

“這位同學,能麻煩你讓開一點嗎,我是鬱綏爸爸的妻子。”

她故意用了鬱綏爸爸的妻子這個詞,而不是“後媽”,不僅在在場的眾人之中道明了自己的身份,還在無形之中給鬱綏的心上捅了把刀子。

商訣垂下眸,眸光不善地看著她,就連許嵐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鬱綏直接推開了商訣,居高臨下地望著魏穎,冷嗤一聲:“商訣,你回國沒多久,知道小三這個詞的意思嗎?”

他瞥了一眼魏穎,慢悠悠道:“就是說那些沒皮沒臉、喜歡破壞彆人家庭,沒有名分,一輩子也拿不到合法證明的人。”

魏穎被戳中最在意的點,一雙眸子因憤怒瞪大,染上怒意,卻又努力被她平息下來。她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都嵌進了肉裡,才拚儘全力保持住自己的表情。

魏穎上前一步:“小綏,你這孩子……”

她話沒說完,商訣又上手擋了一下,這回竟直接拿出了自己兜裡的酒精噴霧,往她身上噴了好幾下。

魏穎陡然吸入一股刺鼻的氣味,叫了一聲,便劇烈咳嗽起來。

朱振見狀趕忙上前,朝著商訣訓斥道:“商訣,你乾什麼,還有沒有一點作為學生的禮貌了。”

崔喜軍晲了一眼這亂成一團的場面,也上來穩定局勢:“商訣。你怎麼能隨便對著鬱綏的家長噴東西,快點道歉。”

商訣倒沒什麼介意的,隻淡淡將手裡的噴霧揣進了兜裡,很是沒有誠意地低下頭道:“小三阿姨,對不起,因為你的嘴太臭了,我一時沒忍住,才想幫你消一下毒。”

我剛剛回國沒多久,對國內的很多禮儀都不熟悉,如果冒犯到你了,很抱歉。相信小三阿姨一定會原諒我的,畢竟我和鬱綏都隻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

魏穎被他連著叫了兩聲“小三阿姨”

,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暈過去。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商訣,誰料他身側的鬱綏直接拽著人側開了一個身位。

多年前那個會乖乖叫她魏老師的小孩不知何時變了一副羅刹模樣,他笑盈盈地看著她,眼底卻是一片冰寒彌漫,鬱綏順著商訣的話接了句:“對啊,小三阿姨,商訣剛回國,什麼都不懂,你可千萬彆計較。”

魏穎臉上那張面皮險些沒能維持得住,她精致的美甲險些叫她硬生生在手裡掐斷,這才堪堪留存下來幾分理智,她沒顧著去回應鬱綏的問題,而是轉而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整理好表情之後看向朱振,徐徐開口:

“朱老師,您這麼早叫我過來,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嗎?”

朱振反應過來,眼底暗芒一閃,迅速接上了魏穎的茬,指向了對面的趙天琪和趙天琪的家長,裝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唉,不瞞您說,今天找您過來,是要和您商討一下鬱綏毆打同學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辦公桌前的藍玉良和崔喜軍,面上是難以言喻的痛心:“您也知道,鬱綏身上先前就已經有過一次處分了,也是因為毆打同學,同樣的錯誤,在一個人身上犯兩次,這可比上一次要嚴重得多。”

朱振:“唉,校長,我本來也沒想管這件事,可是誰家的小孩不是小孩,您看,趙天琪的家長從昨天晚上就開始聯係我了,想要給學生討一個公道。雖然鬱綏家庭條件好一點,可我作為實驗班的班主任,也著實不能偏袒他,您看這不是,隻能請您來評判一下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倒真像一個左右為難卻又關心學生的正義老師,可在場的人都是人精,有誰聽不出他話裡話外給鬱綏扣帽子的意圖。

他話音剛落,魏穎立刻低斂下眉接過話道:“朱老師,藍校長,崔主任,我知道鬱綏這孩子性子有些乖戾,平常也總給老師添麻煩,卻沒想到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做出這種校園霸淩的事情來。我今天代表他爸爸過來,不為彆的,就是為了維護學習裡的秩序和公平。”

“他犯了這麼大的錯,我一定不會包庇他,校方做出的任何決定我都會全力支持。”

她表面上一副為了學校好的樣子,可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這女人意圖這麼明顯,隻要不是個傻子,便都能瞧得出來。

藍玉良頭疼地蹙了蹙眉,並不是很想來趟這種豪門間勾心鬥角的渾水。

那邊魏穎給趙天琪的媽媽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上道,直接站起來,指著趙天琪臉上的傷痕,開始不依不饒起來:“誒我說,朱老師,你快看看。給我們家天琪打成什麼樣子了。”

“我家這孩子一向老實,從來沒招惹過人……”

趙天琪有些絕望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企圖讓她不要多說。他昨天

就告訴他家裡人了,這事兒不能提,和鬱綏也沒什麼多大關係,是他自己嘴欠。

可偏偏魏穎一個電話打過來,承諾隻要趙天琪一家願意作證,說鬱綏在班裡欺壓同學,就給他們家十萬。他爸他媽直接被錢迷了心竅,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一大清早就拉著他往學校裡趕。

趙天琪怎麼攔都攔不住。

他唇瓣顫抖著,試圖辯駁兩句:“沒,鬱綏沒打我。”

趙天琪的媽反倒來勁兒了,直接拽著兒子站起來,走到藍校長面前,氣勢洶洶道:“您瞧瞧,這鬱綏不僅毆打同學,還威脅我兒子,逼他不敢伸張正義。校長,您可要給我們做做主啊。”

鬱綏雙手抱臂,不鹹不淡地晲了眼被架著的趙天琪,腦子裡大抵梳理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出聲打斷他媽:“這位家長,你兒子的確不是我打的。”

趙天琪的媽怒不可遏地看過來,指著他的鼻子就開罵了:“你放什麼屁。”

鬱綏皺了下眉,有些不耐地回複她:“阿姨,就算真是我打的,您來之前,就真沒問一問您兒子,他為什麼挨打,挨打的時候又有沒有認證無證嗎?”

趙天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唇瓣囁嚅了兩下,竭力扯了兩下他媽的袖子:“媽,媽,彆說了。”

再說下去他會出事的。

他媽卻以為他又被恐嚇了,當即就轉過身,逼問他有沒有人證,趙天琪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

商訣掀起眼睫,看向趙天琪嘴角的傷痕,隨即往鬱綏身邊湊了一下,然後抬頭道:“他嘴上的傷是我打的,因為他說我和鬱綏亂搞。還說了很多難聽和侮辱性的話。”

趙天琪的媽立刻豎起眉來反駁:“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的孩子我知道,他平常都不敢和人多交流,怎麼可能說這些不入流的東西。”

對面的鬱綏笑起來,他挑了下眉,臉上全然是嘲諷,朝著崔喜軍道:“主任,這回可真是冤枉我了。您要不信,可以回班裡叫幾個同學來問問。看看當時的情形到底是怎樣,人證一抓一大把呢。”

昨天怎麼沒說有人證……魏穎握著茶杯的手一頓,壓下眼底的煩躁,從唇角勾起一抹笑來,朝著朱振道:“老師,我看上課都這麼久了,要不就彆叫人了,咋們私下解決就好了,萬一鬨大了,鬱綏和實驗班的臉上也不好看。”

她這話說得虛偽至極,乾脆都不披那層遮羞布了,一直悶不做聲的許嵐直接氣笑了,女人低頭看著魏穎,身上的氣勢被無限放大,她的眸光銳利,掃過魏穎的全身,乾脆了當地接過話茬:“彆啊,這有什麼麻煩的,現在學生正在上早讀,也不影響上課,既然大家都忙,那就我去吧。”

許嵐轉過身,看向鬱綏:“鬱綏,是哪幾個學生能當你的人證?”

鬱綏一一報了名字,趙天琪的臉色瞬間慘白,他驚慌地看向朱振,頭搖的厲害:“朱老師,真不是鬱綏動的手,商訣也就打了我一拳,都是同學間的摩擦,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

朱振卻沒分給他半分眼神,隻一味朝他招手:“天琪,你彆怕,老師一定會給你主持公道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許嵐轉身就走。

趁著這個空隙,鬱綏的眸光在朱振和魏穎的身上徘徊了許久,才明白朱振在開學就這麼針對自己的原因。

原來魏穎早就勾搭上了對方,先前朱振各種找茬,不過是在拿他作筏子,好讓他在一中的名聲更壞一些。

甚至於……

鬱綏眼睛一眯,眼底萌生出了不易察覺的寒意。

看樣子,這兩人是想直接將他逐出實驗班,甚至希望,他能被趕出東城一中呢。

想到這兒,鬱綏也不打算忍讓,他乾脆了當開口,將矛頭直指朱振:“校長,主任,朱老師一口咬死我在霸淩同學,卻又沒有任何證據,這算不算汙蔑學生啊?”

“如果一會兒真的證實,不是我的錯,我想,朱老師也應該受到一定的懲罰吧。”

朱振猛地回頭,藏在鏡片後的小眼睛死死盯著他。

藍玉良沉吟了一會兒,讚同地點頭:“他沒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斷定你做了這件事,的確是有失偏頗。如果真的汙蔑了你,校方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鬱綏聞言,唇角勾起一個笑來:“德不配位,那就讓朱老師退出實驗班吧,我看這個懲罰對他足夠有警戒意義。校長,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