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是儒家聖王 一更。(1 / 1)

雪姬和蔡澤的身體好轉了。

但嬴政試圖讓蔡澤重回相國之位的時候, 蔡澤拒絕了。

我,蔡澤,秦昭襄王、秦仁文王、秦王子楚三代元老, 該把重擔讓給年輕人了!

蔡澤捧起了茶杯。

藺贄指著自己的鼻子:“你說的年輕人, 難道指的是我?”

蔡澤默默點頭。

朱襄笑著幫襯蔡澤道:“政兒心思活潑, 正好與你君臣相宜。”

秦王政:“……寡人不活潑。”

藺贄和蔡澤:“政兒……君上是活潑的。”

朱襄疑惑道:“政兒,你怎麼不自稱朕了?”

秦王政鬱悶道:“被荀翁說了。朕乃庶人自稱, 國君該自稱寡人。荀翁讓我多自稱寡人,早日習慣。”

朱襄這才想起來, “朕”在這時候是通用自稱,連田地裡農人都能如此自稱。

政兒此次自稱“朕”, 在荀子眼中, 就差不多和後世朱元璋和朱棣當了皇帝還自稱“俺”一樣。

秦王政忿忿道:“等朕……等寡人當了皇帝, 就把朕改為皇帝自稱,除了皇帝之外,誰也不能用!”

朱襄啪嗒啪嗒海豹鼓掌以示鼓勵。

蔡澤和藺贄都對秦王政表示了鼓勵。雖然他們都認為這件事沒必要, 甚至有點幼稚。但政兒喜歡,任性一點怎麼了?又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

秦王政再次詢問蔡澤能不能回去當相國,再次得到了蔡澤的拒絕, 鬱悶地離開了。

他的政務很繁忙, 能出宮的時間很短。

秦王政琢磨, 要不要把自己的莊子改成行宮。以後除了大事, 處理政務和接見朝臣都在莊子裡進行。

就是出孝後去後宮麻煩一點。

雖然他可以出宮時輪流帶後宮女子,但擔心那些後宮女子在莊子裡不老實,惹舅父舅母不高興。

秦王政其實知道舅父舅母都很大度,大概率不會不高興。他隻是自己不高興,非推到舅父舅母身上。

朱襄雖暫代丞相之位, 但仍舊沒有經常去宮裡。

其他卿大夫見朱襄的特殊地位,也不好說什麼。

說了什麼的人,都被秦王找借口調離了朝堂。這個秦王,脾氣可比秦仁文王和秦王子楚……

“先王在涉及長平君的事上脾氣也不好。你還記得棄市的那幾家人嗎?”

“哦,想起來了。那幾家人說了長平君幾句閒言碎語,就被先王棄市。君上隻是言語敲打了幾句,把人貶謫了而已,脾氣還算不錯了。”

原本認為秦王政任性暴虐的人一想起秦王子楚為長平君做的事,一下子就感歎秦王政還是好脾氣了。

長平君隻是秦王子楚的友人,但長平君可是秦王政的養父。按道理來說,秦王政對有人針對長平君,應該處理更嚴重才是。

秦王政得知了這些閒言碎語之後,氣得找到朱襄碎碎念了許久。

他是不想把人棄市嗎?這不是沒找到借口嗎!

阿父把人棄市,是真的找到了對方私通外國的證據。朕……寡人沒找到啊,他們真的隻是嘴碎!

朱襄滿心欣慰。

如果是一般的秦王,心情不好就可以賜死重臣。

政兒現在隻是按照對方的真實罪責加重刑罰而已。看來自己的言傳身教對政兒的影響並不是完全不存在。

他不知道的是,秦王政有個小本子,把說他舅父壞話的人的名字都記下來,準備以後慢慢針對。

舅父不慕權力金錢,一心隻為秦國和自己,所有說舅父壞話的人肯定都有問題。

這個教導,居然是對朱襄猜忌最深的秦昭襄王告訴嬴政的。

長平君朱襄,一種便捷的大臣篩選器。

秦國在秦王子楚崩逝這一年萬事安好。秦王政有條不紊地收攏權力,建立威信。

原本想要欺秦王政年輕的大臣都意識到,秦王政不愧是傳聞中五六歲就幫長平君管理家務的神童,那老道的國君模樣,其威嚴壓得群臣喘不過氣,好像已經當了很多年的國君。

有從秦昭襄王活到現在的老臣感歎,怪不得當年秦昭襄王一見到如今秦王就十分歡喜。如今的秦王,和秦昭襄王真的極其相似。

秦國經曆了秦仁文王和秦王子楚兩代較為溫和的秦王過渡,現在終於又要迎來一位霸道雄主了。

不過也有人說,秦王子楚也不是什麼溫和的秦王。隻是恰好遇到了幾年災荒,他被迫休養生息而已。

無論眾臣私下怎麼討論,他們都無奈地接受了一個事實。秦王政不是一個好相與的秦王,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有儒家弟子找到荀子,擔憂秦王政太過霸道,不會行仁政。

荀子懶得理睬。

要行仁政,也要等統一天下之後。現在秦國正好需要一個雷霆手段的君王。

誰都以為秦王政登基之後,一定會接著休養生息一兩年,待在朝堂站穩腳跟之後,再繼續大動作。

誰也沒想到,就在秋收之後,秦王政還未改元,便下令信平君廉頗攻魏。

去年糧草供應不足,廉頗打通秦國通往齊國的通道之後,雖沒有繼續攻打大梁,但一直留在剛攻占的魏國郡縣主持屯田。

廉頗在趙國時隻負責打仗,現在他已經很習慣屯田和撫民了。

為了替秦國完全消化新打下的城池,他都沒有回鹹陽送秦王子楚一程,也沒有親眼見到秦王政登基。

秦王政開戰的理由找的很敷衍,但也無懈可擊。

他說這場戰爭是上一場戰爭的延續。當時魏王病逝,君父因魏國國喪退兵。現在魏國國喪已過,該繼續攻打魏國了。

魏王圉在秦昭襄王強勢的時候,曾經被迫向秦國稱臣。之後秦國和魏國都沒怎麼提這件事,該打仗的時候照舊開打。秦王政首次煞有其事把這件事拿出來提。

秦王政說,魏王曾向秦國稱臣,就是秦國的屬國,與秦國是君臣關係。

當魏國遭遇蝗災的時候,出於宗主國的責任,秦王還特意將此事告知魏王和魏太子,希望魏國能夠多加防範。

可魏國恩將仇報,居然在秦國滅蝗收尾,秦王子楚重病的時候,夥同其他四國攻打秦國。

秦國是魏國的宗主國,魏國攻打秦國的行為是不忠;秦王曾在魏國遭遇蝗災的時候提供(口頭)幫助,魏國攻打秦國是不義。

如此不忠不義的國家,先王自然出兵討伐之。

然而魏王圉病故時,先王仍舊召回了秦國大軍,不在魏國國喪的時候趁人之危,這是秦國對魏國的義。

如今魏國國喪已過,自己作為繼任秦王,當重新討伐魏國。

秦王政召來修書的大儒,讓他們執筆,替秦國給魏國寫檄文。

秦國攻打魏國是堂堂正正的“義戰”,魏國活該挨打滅國!

大儒震驚不已。

他們倒不是震驚秦王政的厚臉皮,而是感動這年頭兩國打仗之前居然又有國君肯寫檄文肯宣戰了。

春秋初期,國與國打仗還會找個借口,寫個檄文,遵從一下禮儀。

到了春秋末期各國兼並,講究的就是兵貴神速,能偷襲就偷襲。

什麼宣戰?什麼檄文?武安君白起的兵都到了你城門下了你才發現秦國來襲了。

秦王政不愧是在大儒荀子膝上長大的孩子,這是儒家聖王啊!

荀子:“……”

他對秦王政分外無語。

你就是這樣用我儒家?

算了,也行吧。秦國必定滅掉其他五國,秦王政能在滅國之前堂堂正正宣戰寫檄文,你就說這道德水準禮儀水準是不是能排戰國第一吧?

荀子這麼一想,覺得政兒還是不錯了,自己沒有白教他。

朱襄對秦王政無師自通運用“儒家筆杆子”的技巧豎起了大拇指。

有本事的大儒不用說了,那是出將入相之才。

沒本事的大儒彆扭來彆扭去,就是想賺個“君王很寵我”的面子。

秦王將檄文這等重要的事交給那些沒本事的大儒,讓他們心生“我很重要”的錯覺,就像是後世帝王養了一群陪他寫詩作詞潤筆的文人一樣,既不擔心他們擾亂朝政,又能捧高自己的聲望。

而且秦國此番出兵一改常態,將宣戰的禮儀做了個十成十,那堂皇姿態,若再輔以百戰百勝,就算是六國舊貴,都得歎一聲“天命”。

自家政兒這次是真的奔著“義戰”來包裝秦國的統一戰爭。

朱襄感慨了一聲,就晃晃腦袋,去調集物資,準備後勤了。

打仗糧草先行,廉公雖有屯田,但有朱襄在,怎麼也要讓廉公打個富裕仗。

魏王增得到秦國宣戰之後慌得不行,一邊派人向他國求援,一邊派人向秦國乞憐。

他還派信陵君魏無忌原本的門客去遊說朱襄,試圖用魏無忌和朱襄的友誼逼迫朱襄為魏國說情。

朱襄聽完魏無忌門客的慷慨陳詞後,淡淡道:“沒有在魏王圉死前攻破大梁,押著魏王圉在無忌墳前磕頭,是我之錯。無忌被逼死時,魏國和魏王就該為無忌陪葬了。朱亥正在吳郡給無忌守墓,等著魏國滅亡的那一日。”

魏無忌門客的慷慨陳詞被朱襄一兩句話堵了回來,臉色變換不斷,似是不相信長平君居然沒有被他欺之以方。

朱襄見那人神色,譏笑道:“不過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是否應該親自領兵攻打魏國?”

朱襄還未送客,魏無忌門客就羞愧離開。

他離開之後感歎,世人都知長平君仁善,便誤以為他是軟弱可欺之人。世人忘記了,長平君曾孤身說服秦昭襄王釋放五十萬趙軍,也曾以兩萬廣陵守軍擊潰項燕百萬楚軍,明明是一個能言善辯的謀士和驍勇善戰的將軍。

他自言無法說服長平君,反而被長平君說服,便掛印逃走,不回魏國,南下去尋主父信陵君了。

長平君再次聲名鵲起。

秦王政評價:“舅父,這個人來秦的目的,該不會是專門為你揚名,惡心魏王的吧?”

朱襄沒回答。他在思考,長平哪來的五十萬趙軍,項燕又哪來的百萬楚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