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說荀子身體無病, 隻是年老後精力不濟,多瞌睡。
荀子見朱襄焦急的模樣,知道朱襄在擔心什麼。
他笑了笑,道:“我年紀已經很大了, 什麼時候去見先賢都有可能。若能無病無痛含笑而終, 是一件喜事。你若老哭喪著臉,豈不是我走都走得不安穩?何況我看我還得再活幾年, 你沒那麼早為我送終。”
荀子在朱襄的攙扶下站起來, 雙手拄著拐杖, 看著遠方:“有很多儒家弟子被六國驅逐, 正西行往秦國來。你這性子閒不住, 若讓你留在鹹陽安撫他們,你定做不到,還需我操心。”
荀子歎了口氣,又道:“這次會來許多老家夥,你的名聲夠了,年齡不夠, 還得我鎮著。”
朱襄懇求道:“荀子, 你把手中的事放些給他人,一定要多活些日子, 至少活到秦國統一天下。那時天地巨變, 肯定需要製定許多新的製度。若沒有荀子,其他人肯定做不好。”
荀子用拐杖輕輕敲了一下朱襄的手臂,沒好氣道:“我都多少歲了?你怎麼能隻指望我?師長伴隨你一程, 不能伴隨你一世。這人生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朱襄道:“我想讓師長伴隨我一世。”
荀子佯裝發怒:“再說任性的話,我就用戒尺了。”
朱襄不怕荀子的戒尺, 但也隻能閉上嘴。
他知道自己是任性,可人總是不喜離彆。
還好荀子隻是瞌睡多,身體確實沒有大礙。
因朱襄上奏廢後之事,連累儒家弟子被六國驅逐。
雖然秦國也有這種聲音,但荀子不僅是秦國丞相,還是秦王子楚公開承認的帝師。太子政是在荀子膝頭長大,相國蔡澤和丞相藺贄雖然不是儒家弟子,但卻也是荀子的弟子。
荀子還活著,他們就不可能驅逐儒家。
於是被六國驅逐的儒家弟子紛紛西行。對他們而言,這不僅是被驅逐後找個能施展抱負的地方。有荀子和朱襄的鹹陽學宮,也是他們心中的學術聖地。他們此番西行,是為朝聖。
儒家弟子是這個時代學得最雜的人,與其他學派的弟子專精一門不同,從此時起,就有“聖學無所不包”的習慣。比如他們要學的君子六藝,就包含了士人所有應該修習的學問。
因此儒家弟子西行時,攜帶了大量宮廷和官府才會收藏的“不太實用”的文書,比如禮樂、史書等。
荀子在這些儒家弟子來之前,就奏請秦王子楚修藏書閣,擴大修書的團隊,接納這些儒家弟子。
秦王子楚以秦國要統一天下之前,便要包容天下為由,同意荀子的上奏,不僅修藏書閣,還將大部分書籍修撰後刊印,分發郡中學府。
此刻秦國也終於將學宮選拔體係製度化。
鹹陽的是學宮,郡中的是學府,各有官員負責教化。
學子們每年可以通過學府的考核進入學府讀書,在學府讀滿三年後就能得到學府的推薦,往學宮讀書。
成為學宮的弟子,就能參加秦王每三年一次的人才選拔,成為秦國的官吏。
同時,地方郡縣非秦王直派的吏,必須拿到學府畢業推薦才能考取。
這並非科舉製,而是在考核和察舉之間。
朱襄曾對荀子和子楚等人提過科舉製,但他們隻吸取了些許,沒有全盤照搬。
此時貴族勢力仍舊強大,民間能讀書的寒門士子不多,如果貿然將世卿勳貴拉到寒門士子一個層次,就會動搖秦國的統治。秦國統一六國時,也會遭到更加強烈的反抗。
入學和考核時需要“推舉”,這就給原本人脈較廣的世卿勳貴創造了更有利的條件,又不至於堵死寒門士子的路。
現在所謂寒門士子,就是戰敗或者政治鬥爭失敗的曾經的世卿勳貴。他們若到了朝堂上,也不會同意以後的寒門士子與他們地位等同。
朱襄明白了長輩和友人的顧慮。
之後寒門士子壯大,是因為經曆了多次戰亂後,許多高門大戶被打落塵埃,淪為平民。現在這樣的寒門士子並不多。所以人才考核以推薦為主,隻在最終選官時讓秦王以考核選拔,確實最為合適。
當然,也是現在人口太少,戰國總人口加起來也不到三千萬,能讀書的人更少,所以秦王才能親自閱卷。
當人口過億時,人才選拔考核肯定會進行更改。隻是朱襄等人看不到那一日了,隻能寄希望於有遠見的後人。
擔憂荀子勞累過度,朱襄拉著養傷的嬴小政主動擔負起接待來秦國逃難的學者們。
六國嘴上說驅逐儒者,這口子一開,很快就變成卿大夫們排除異己的借口。所以來秦國的人,遠遠不止學儒的人,諸子百家全都有。
鹹陽突然湧入這麼多人,朱襄最擔心的是居住環境。
如今的黃土高原的植被覆蓋率還挺高。直到鹹陽成為秦、漢、唐三朝首都,百萬都市之後,黃土高原的環境才大幅度惡化。
建造房子和烤火都需要樹木,要養活百萬人口,過度墾荒也少不了。黃土高坡的草皮都被鏟沒了,水土流失才變得十分嚴重。
現在黃河雖然會決堤,但遠遠沒有到地上懸河的程度,也沒有奪淮入海,把淮河變成內陸河,讓淮河流域也變成洪災高發區。
秦王子楚也在關注鹹陽城湧入大量人才的事。
秦國從未有過這麼多人才投奔,秦王子楚痛並快樂著。他夢想著鹹陽城能成為天下英傑雲集的超級都城。
朱襄“啪嗒”一疊紙丟到子楚面前,給子楚算需要多少糧食木頭和地皮,而這些東西又會讓環境遭遇多大破壞。
秦王喲,百萬大都市雖好,黃河下遊就要泥沙淤積決堤囉。
現在那裡是六國的地盤無所謂是不是?等你統一天下之後,就要花你國庫的錢去治河。
朱襄道:“那時候就讓夏同來個三入家門不入。”
藺贄道:“讚同。這是聖賢行為啊,君上,你可以!”
蔡澤道:“你們彆一唱一和。不過君上,這的確需要考慮。”
子楚忍不住拍桌:“為什麼當王要考慮這麼多事!”
朱襄道:“你不想當可以不……嗚嗚……”
蔡澤趕緊把嘴上不把門的朱襄的嘴捂住:“君上,彆聽他胡言亂語。”
子楚歎氣:“我已經聽到了……快放手,我就不信他拿出這文書,沒有解決辦法。”
朱襄掙脫蔡澤捂嘴的手,道:“不能讓這些人都聚集在鹹陽城。”
蔡澤想了想,搖頭道:“他們都是為了向秦王求官而來,不會輕易離開鹹陽城。”
朱襄道:“秦國可以把他們分散到地方各個學宮。”
藺贄反對道:“他們還未熟悉秦律,就將他們分散到郡縣,恐怕他們會擾亂秦國。”
朱襄無語。藺贄這話怎麼像個法家人?藺贄你什麼時候成法家弟子了?
子楚想了想,道:“可以先將鹹陽學宮的弟子移出。郡上學府正好缺人。”
朱襄道:“要不在縣裡也建個學院?”
子楚道:“有錢嗎?”
蔡澤和藺贄開始劈裡啪啦打算盤,打完之後,道:“如果你不出兵就有錢。”
現在輪到子楚猶豫了。
他當然想出兵。秦國統一,不出兵怎麼行?現在王翦和李牧都在楚國邊境停了下來的,等楚國人在其他五國的“幫助”下和談。秦國如今無戰事,子楚很想開疆擴土,加速統一進程。
但如果他興兵,便沒錢安頓這些來秦國的人才。
秦王子楚在現在和未來中猶豫了一會兒,歎息道:“三年內不大舉興兵。”
藺贄道:“不興兵也不行,秦軍需要軍功。若需要軍功的秦軍就隨意出去打一打,一年打一兩座城池,不會給秦國造成太大負擔。”
秦王子楚道:“這個之後再議,先把來秦國的人才安頓好。”
於是他們決定在縣裡增加學院。
算了一下賬,幾人都不由苦笑。
“本以為在楚國搶了不少錢回來,現在看來,錢永遠不夠用。”藺贄歎氣道,“君上,當家難啊。”
秦王子楚扶額。他開始佩服大父和君父。自己當了家之後,才知道當家有多難。
當然,他可以無視民生,一意孤行推行統一戰爭的進程。
但他有這麼多賢才輔佐,十分有野心。秦國不僅要統一,還要安穩地統一。統一之後的秦朝,一定要進入盛世。
秦王子楚知道,秦國統一已經是一件既定事實。所以他的追求已經不僅僅是統一。
他本人又有些完美傾向,所以便更為難了。
君臣幾人愁了許久,終於商量出個大概,然後把朝堂卿大夫拉來一起頭疼。
秦國等著賺軍功的將領有些不樂意。
秦國確實底子更厚了,但戰功太少,還多被南邊李牧占了去。
先王休養生息,他們以為換了一個年輕秦王,總該好好打一場了。怎麼還休養生息啊?
老休養生息,他們的軍功怎麼辦?
秦王子楚想好了安撫他們的辦法。若想要立軍功的人,都給李牧輪流當副將去。
李牧雖然不打楚國了,但他在南邊自給自足練兵。秦國統一天下,南邊也在天下的範疇內。所以去南邊打仗也有軍功。
想要軍功的將領們這才被安撫住,而且還挺高興。
在他們看來,現在的李牧就是曾經的武安君白起。誰不知道跟著武安君白起打仗就是白撿戰功?想必跟著李牧也是。
秦王子楚順帶給李牧封了爵,為“武成君”,希冀李牧能助他成就秦國天下一統的美談。
秦國有卿大夫問道,當初秦昭襄王是許諾李牧為未來的武安君。
秦王子楚道:“白公言,武安君本無太大意義,隻是因為他成為了武安君,武安君此封號才顯得特殊。而李牧已經不需要繼承他的封號。李牧有資格令另一個封號變得如‘武安君’一樣特殊。寡人深以為然。”
朝堂上卿大夫們紛紛稱是,心裡羨慕極了。
李牧雖然沒有繼承“武安君”的封號,實際上已經算是武安君的“繼承人”了。
繼往開來的繼承人。
秦王子楚用李牧安撫好武將之後,將縣學之事終於安排下去。
卿大夫這才沒有反對。
秦國居然要在縣裡開官學,遣鹹陽學宮的弟子前去任教。此舉傳出之後,六國還在猶豫的儒家弟子紛紛開始打包行李。
許多儒家弟子並沒有聲稱自己是儒家弟子,所以他們如果不被列入哪個卿大夫的黑名單,就不會被驅逐。
還有的儒家弟子雖然被“驅逐”,也隻是被驅逐出朝堂,他們可以在家鄉隱居。
秦國惡名在外,即便有了朱襄和荀子,他們也不喜歡秦國。
“儒不入秦”的偏見,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更何況儒家並非荀子一家獨大,雖然孟子已故,修習孟子之學的儒家弟子也仍舊強勢。他們可不希望尊荀子為先師,去荀子手下當官。
但秦國居然在縣裡開官學,讓廣大貧寒士子也能入學讀書,他們就坐不住了。
秦國此舉,完全貼合了儒家“教化”的願望。
於是什麼荀子和孟子的學術不和,他們都暫時放到一邊了。若錯過了秦國開縣學的壯舉,他們一定會後悔終身。
於是秦王子楚又得到一批人才,還是一批荀子壓不住的人才。
他更痛更快樂了。
嬴小政本來正在養傷,隻做一些接待來秦國的比較有名望的學者的閒差事。
子楚看了一眼嬴小政的傷口愈合情況,不顧朱襄的跳腳,把兒子抓去乾活了。
他專門囑咐鹹陽宮守衛,不準長平君入宮。
一時間,鹹陽城為此事鬨得紛紛揚揚,都說長平君逼迫秦王廢後,終究還是令秦王厭惡他了。
蔡澤無語極了:“這些人是怎麼看出秦王惡了朱襄?”
藺贄道:“大概是用鼻孔看的。朱襄呢?他難道去翻牆找政兒了?”
蔡澤失笑:“你想什麼呢?政兒也不在身邊了,他便乾回了種田的老本行,住回莊子去了。”
藺贄扶額:“他不是說要幫我們嗎?他回莊子幫?哼!”
蔡澤道:“他在幫荀子整理手稿。”
藺贄放下手:“幫荀子?那就去吧。現在來秦國的儒家弟子這麼多,荀子一定很累。秦王還年輕,他可以自己撐著。”
蔡澤微笑。他也是這麼想的。
於是秦王子楚拒絕朱襄進宮幾日後,得知朱襄居然沒有在宮門鬨騰,驚訝地詢問朱襄情況時,得知朱襄又翹班辭職不乾了。
子楚對嬴小政道:“你可千萬不能和你舅父一樣懶惰!”
嬴小政毛筆一頓,給了君父一個漠然的眼神。
你說什麼廢話?我可是因為忙於公務不睡午覺,被舅父舅母揍的人,懶?
“君父,我和舅父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去吳郡?舅母肯定想我們了。”嬴小政一邊給子楚打下手,一邊道。
他還是閒不住。
雖然在鹹陽城事多又雜,但都是自己不能決定的事。他想做自己能做主的事。
子楚道:“告訴你舅母,你受傷了,讓你舅母回鹹陽?”
嬴小政立刻道:“那算了。”
子楚笑著搖了搖頭。
父子二人忙碌了一會兒,子楚突然想起似的,問道:“你想知道你生母的墓嗎?”
嬴小政漠然道:“不想知道。”
子楚道:“朱襄替她選了一處青山安葬,本來還想給她立碑,寫警示後人的碑文,在碑文中把她罵一頓。”
嬴小政這才抬頭:“你們讓舅父亂來了?”
子楚丟了個紙團砸嬴小政:“什麼你們?政兒,你合該跟著荀子再學學,好好改改你不尊重長輩的語氣。當然不可能,荀子把你舅父罵了一頓。”
嬴小政接住紙團,鬆了口氣:“舅父真是……旁人若得知此事,一定會認為他小肚雞腸。”
子楚道:“確實。而且此事為了你著想,應該儘量低調。若將來有人上奏你給她修墓翻案,你又會陷入麻煩。朱襄已經反省他思慮不周。”
嬴小政道:“舅父經常思慮不周,習慣了。”
子楚點頭:“確實如此。”
父子二人又安靜了許久。子楚又問道:“政兒,你對生母確實沒有感情了嗎?”
嬴小政將筆放下,正視著子楚道:“君父為何如此問?”
子楚道:“母子連心乃是天生。我擔憂你將來後悔,反而埋怨朱襄。”
嬴小政沒想到君父會如此直接地說出此話,有些驚訝。
他先搖頭,然後煩躁地撥弄了一下頭發。
“我絕對不會埋怨舅父。”嬴小政道,“我不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人。”
子楚道:“那便好。”
嬴小政沒有回答是否對生母完全沒有感情,子楚也不想追問。
他知道嬴小政對生母的感情,恐怕更多的是不甘。
為何拋棄我?為何視我為敵寇?念頭不通達,是為不甘。
而不甘比怨恨和思慕更長久,就像是他當初一樣。
但隻要嬴小政記著朱襄的養恩就好,將來就不會傷害朱襄。
“朱襄替你生母安葬之後,我暗地裡派人給她遷到了另一處。”子楚道,“她確實有入土為安,但除了我,無人知曉她安葬在哪裡。”
嬴小政道:“我知道了。君父,說完了嗎?沒處理的文書還有一人高。”
子楚又砸了個紙團,罵嬴小政不孝。
父子二人結束暫時的攀談,繼續埋頭文書。
而此時,朱襄在喂雞。
閒來無事,子楚和嬴小政也要出孝期了,朱襄終於決定琢磨一下養雞技巧,給兩人補補身體。
朱襄對將事分配給其他人一事十分擅長。
大學教授,手底下沒有幾個跑腿的學生,叫什麼大學教授。朱襄也不是什麼真聖人,雖然他不讓學生乾自己的私活,但帶師弟師妹的事,他都是安排下去,自己躲懶,隻負責抽查論文功課。
朱襄安排了一番後,他和荀子都閒了下來。荀子也在一旁看他在泥裡翻騰。
荀子沒好氣道:“秦王出孝,還需要你養雞給他們補身子?這讓史書記錄下來,還以為秦王有多節儉,連雞肉都吃不起,要長平君去給他們養雞。”
朱襄振振有詞:“宮裡養的雞和我養的雞怎麼能一樣?”
荀子道:“宮裡養的雞吃名貴藥材,你養的雞吃這些扭曲的蟲子,確實不一樣。”
朱襄捏住一根蚯蚓:“可彆小瞧蚯蚓養雞法。蚯蚓是肥田的益蟲。用蚯蚓養雞,不僅雞肉更加滑嫩,油水充足,還能生產出高效的肥料,是一舉兩得。”
荀子道:“是是是,論種田你最頭頭是道。你去找農家人養雞去,拉著我來看什麼蟲子?”
朱襄道:“用蚯蚓填肥的第一隻雞,我給荀子煲湯!”
荀子:“……”他是真不想吃。
就算荀子見多識廣,見到一坨泥土裡糾纏在一起的軟體蟲子,他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堂堂長平君總在地裡搗鼓這些東西,怪不得許多東方學者在見了朱襄之後都大為失望。
不過荀子雖罵朱襄,當有人因此事對朱襄失望的時候,荀子就該罵彆人了。
糧食都是從泥土裡長出來,和泥土打交道的事就是這麼臟。朱襄身為長平君和太子舅父,願意為天下人去埋首塵土之間,你們豈敢罵他不合體統?!
“真的好吃!”朱襄道:“吃蚯蚓的雞長肉長得特彆快!我這就給荀子燉一隻!”
“不吃燉的,吃烤的。”荀子雖嫌棄,但還是同意吃這種吃蟲子的雞。
朱襄給荀子烤了一隻半大的雞,洗乾淨手後將肉全部撕成了小條,給牙口不好還不愛吃燉菜的荀子吃。
朱襄正在給荀子撕肉時,有韓國使臣前來拜見荀子。
他疑惑:“怎麼在用膳的時候前來拜見?”
仆從道:“來者拿著韓非的薦書,是以不敢阻攔,前來稟報。”
荀子嗤笑:“若韓非在這,一定會把此人罵出去。罷了,叫他來。朱襄,你繼續。”
朱襄埋頭繼續撕雞肉給荀子吃。
以荀子的年齡和地位,有年輕人來拜訪,他一邊吃一邊接待怎麼了?很合規矩。
來者看面容,應該和朱襄差不多大。他還帶著一未束發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他兒子,讓朱襄多看了一眼。
那人見荀子正在用膳,還有一白發長者在給荀子撕肉,頓時尷尬不已。
他特意選擇下午來拜見,哪知道荀子過午了居然還在用膳。
荀子淡漠道:“老夫年老體弱,是以少食多餐,讓韓國使臣見笑了。”
那人趕緊道不敢。
荀子問道:“有何事?”
那人先自我介紹:“我乃是韓相張平之子。家父去年去世,去世時留下遺言,希望我能勸回公子非。聽聞公子非拜在荀丞相門下,特意來拜見丞相。”
朱襄猛地扭頭:“韓相張平之子?你叫張良?!”
那人驚訝:“先生認識幼弟?”
那垂髫少年疑惑:“先生認識我?”
朱襄看著那頭頂剃禿了的小少年,把頭扭了回去:“不認識……哎喲,荀子你為何扔我雞骨頭?”
荀子橫眉。在他國使臣面前如此散漫,該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