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兒, 係統說:“他睡著了。”
卿像隻慵懶的貓咪伸了伸懶腰:“太好了,那我的夜生活開始了。”
係統委婉提醒:“澄澄……你說了不熬夜的。”
伸懶腰伸到一半的卿澄僵住:“現在還早吧。”
係統道:“九點半了。”
她先是沉默,然後伸出三根手指:“就三局。”
沒有人能拒絕卿澄的要求。
係統無奈地答應:“好吧, 可是你一定要在十一點之前睡覺。”
有人在峽穀裡激情闖蕩,也有人在辛苦訓練。
第二十三場練習賽結束。
莫聲放下手機, 有些難耐地揉了揉酸脹的手部肌肉。
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心裡空落落的, 像是回到了最初做替補的時期。
總是盼望著一些沒有跟腳的事情, 如水中撈月,鏡中看花。
多麼美好的向往,卻又是那麼容易破滅的虛幻。
“莫莫、莫莫……莫聲!”
教練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令他乍然驚醒。
“譚教。”
譚教練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邊, 從兜裡掏出一杯礦泉水塞到他懷裡。
莫聲知道, 這是要請他喝茶長談的意思了。
譚教練沒有先說訓練的事情, 而是關心起了他的感情生活。
“聽說, 你最近有個上心的女孩?”譚教練朝他挑了挑眉,一臉的八卦。
“齊君說的?”莫聲的語氣幾乎是陳述。
譚教練:“你彆管是誰告訴我的, 你就先回答我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吧。”
“是。”莫聲擰開蓋子,喝了兩口水,表情坦然自若。
這麼誠實。
譚教練仿佛被他噎住,準備好的說辭都堵在了喉嚨裡。
不過他還是語重心長地道:“雖然我不是說一定要讓你的感情生活給工作讓路, 但是莫莫, 你二十歲了,一個電競選手的黃金時期隻有那麼幾年, 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莫聲知道他和齊君一樣, 都是在借由他隱喻之前退役的陳默。
他想起了自己十六歲入隊那年,第一次見到陳默前輩時,對方很開朗地指著他的工牌道:你叫莫聲, 我叫陳默,咱倆都是adc,真有緣哈,我可以叫你莫莫不?
一點都沒有被他這個替補的存在所威脅到的意思。
是的,一開始他是作為adc替補入隊的。
陳默那時正當年,也就是教練所說的黃金時期,20歲,前途無限,被譽為現役選手中最好的adc,拿下過無數個人mvp。
陳默是他們隊裡的明星,所有人目光的終點。
他總是毫不吝嗇的向他這個後輩傳授作為adc的心得技巧,絲毫不怕自己哪一天失誤,會被他踩著上位。
陳默說怎麼會呢,你知道打電競最重要的是什麼嗎?不是比誰技術牛,而是傳承。一支戰隊如果不能做好傳承和培養下一代,那麼它很快就會降級,從甲級一點點變成丙級,最後被踢出聯盟,連比賽的機會都沒有。
他說,莫莫,我很看好你,你會是個很好的adc,不過啊,你默哥我心態特好,幾乎不失誤,你且再熬幾年。
說完這話後不久,陳默的戀情崩盤,人也崩了。
之前的那番殷殷囑咐仿佛變成了獨屬於他的地獄笑話。
戰隊在那年的賽季裡受到重創,從甲級降為乙級,陳默身為隊長和當事人,承受不住這樣大的挫折,最終引咎退役。
這是一個慘痛的教訓,對誰來說都是。
後來陰差陽錯之下,莫聲沒有頂替陳默變成新一任adc,而是去做了打野。
很顯然,他更適合這個位置。
這一切仿佛都在暗示陳默的預判失誤,略微讓人窺見命運那詭譎的安排。
但對於莫聲來說,陳默是個很好的前輩。
一個隨時可以參詳的錨點。
他蓋上蓋子,對譚教練道:“我不是一個重蹈覆轍的人。彆人犯的錯誤,我不會再犯,我自己的錯誤,有了一次,也不會再重複。”
他說得的是實話。
這也是他成長如此迅速的原因。
譚教練喜歡他這一點,彆的隊員失誤或許需要複盤好幾次才能糾正,而莫聲隻需要一次。
他像野獸一樣,能把所有的成功和失敗刻進肌肉,形成條件反射。
譚教練無話可說,隻道:“你能明白就好。”
他留下一份莫聲今日的訓練報告,綜合評定的指數穩穩地落在高分段。
莫聲想,他還是很堅定,至少現在是。
陳默是冰山,終會融化。
而他,將會把自己鑄成不動的山脈,綿延亙長。
“莫莫,譚老頭找你談心啦?”齊君出現在他面前。
莫聲瞥他一眼,沒有說話。
“彆這樣看我好吧,我是隊長,教練問我,我當然隻能回答。”
齊君岔開話題:“過幾天,鯊魚平台邀請我們戰隊去打個表演賽,記得,彆忘了啊。”
“哪天?”莫聲問。
“就後天,線上的,不用挪窩。”
“知道了。”
訓練完,莫聲回了自己房間,洗漱了一下。
現在是淩晨兩點,她應該已經睡了。
消息還停留在她千篇一律的感謝。
他莫名地有些鼓噪。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和她再靠近一點。
——
“澄澄!鯊魚官方給你發邀請函啦!”
係統一大早就提醒她。
“什麼邀請函?”卿澄懶懶散散地吃著隔壁鄰居投喂的早飯。
今天是柳橙汁配厚蛋堡,又是新花樣。
係統:“後天的線上王者邀請賽,官方邀請你去做嘉賓。”
“我?”這麼快她就嶄露頭角了?
係統:“要回複什麼?”
卿澄:“既然官方給我一個出名的機會,我當然要去,不過,注明我不露臉。”
係統:“好的。”它立馬回了郵件,對方也很快地作了答複。
“官方說可以,但也不能完全沒有形象,建議你做個虛擬小人。”
“那就做一個吧。”卿澄擦了擦嘴。
係統把這事兒包攬下來,不到幾秒就捏了個粉頭發的小人出來,有幾分神韻還特彆像卿澄本人,簡直可愛死了。
“就這個吧。”卿澄沒有什麼意見。
係統又哼哧哼哧地幫她把合同細節敲定,簽了個字發過去。
搞定。
它真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全能係統啊。
就是……不會做飯。
係統目光不善地看著桌子上那份早餐。
鄰居留的紙條上寫道:“不知道你有什麼忌口,就隨便做了點早餐,你喜歡吃什麼可以告訴我。”
看看,這就開始打聽澄澄的喜好了。
卿澄想了想,吃了這麼多飯了,也是時候放鉤子了。
她回信:今天的早餐很好吃,這是我的綠信號:……,我們在這上面詳聊吧。
這話說得,頗有幾分頤指氣使的意味。
可她懶得改,做渣女嘛,當然要隨心所欲些。
鄰居的頭像是盆打理得很好的綠色盆栽,十分得賞心悅目,能看出主人是多麼的用心。
“你好,我是柳辭南。”
他的開場白相當矜持。
卿澄同樣含蓄道:“你好,我叫金銀。”
柳辭南:“真是個好名字。”
卿澄:“是嗎,金銀這種黃白之物,彆人都說俗氣。”
“金和銀自古以來就是貴金屬,象征著富足與無憂,是世界上少有人會拒絕的美好之物。”
這男人可真會說話。
卿澄來了興趣:“那請問被我蹭了很多飯的柳先生,你的名字,又有什麼特殊的解釋?”
柳辭南:“可能讓你有些失望了,我的名字並沒有什麼特殊解釋。我出生那年,父母因職務調動從南方搬回了北方,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留作紀念罷了。”
“雖然很平凡,我還是更期望你能直接叫我的名字,而不是‘柳先生’。”
卿澄勾唇。
凡事都很細致內斂的人,反而意外地很會打直球呢。
卿澄開玩笑道:“好,那下次見面我就不客氣囉。”
柳辭南:“我們是鄰居,不需要太客氣。”
她和柳辭南漫無目的地聊了一會兒。
對方的聊天方式非常溫和,既有合適的分寸感,又很風趣幽默,不至於太冒犯,也不至於單調無味。
他像個優雅自如的弈棋者,把節奏掌握在方寸之間。
可這並不是卿澄想要的。
作為這場棋局的真正掌控者,她更想看到是對手臉上的倉皇失措。
慢慢來吧,她不著急。
工作日程的提醒響起,柳辭南被迫停止這場愉快的聊天。
他委婉地表示自己有事需要出門,並請她留下晚飯想吃的菜肴。
做完這一切,他簡單地收拾著裝,驅車趕往自己的工作室。
“柳老師。”前台的小紀看到他過來了,向他問了聲好,並遞上今日的預約名單。
“十分鐘以後,再讓病人進來。”
柳辭南是一名心理學教授,同時他也向外界提供心理谘詢。不過,他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學校,早早地停止了這邊的預約,隻負責手頭上的這幾名長期病人。
走進心理治療室,他稍微準備了一下,才讓小紀叫人。
門扉打開,一個身著深灰色西裝的男人走進來,非常熟悉地坐到了治療椅上。
柳辭南抬起頭,淡淡一笑:“你看起來,你上回好多了。”
晏在雲伸長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嗯,最近幾天都睡了個好覺。”
“哦?”
“不是因為藥,是其他原因。”
柳辭南拿著記錄本坐到了他旁邊,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神態:“可以說說發生了什麼嗎?“
晏在雲簡單地描述了一下經過。
聲音。
柳辭南將這個詞著重地畫了個圓圈。
晏在雲的失眠症是他從業以來見過最嚴重的程度。
從三年前開始,晏在雲就一直在規律地接受心理治療。
但無論是物理治療還是心理暗示,都沒辦法徹底解決他的問題。
時好時壞,沒有規律。
直到一年前晏在雲轉到他這邊,開始嘗試催眠療法,情況才稍微好轉一些。
晏在雲的失眠症的主要症結,來自於他童年經曆過的一次綁架案。
他在從幼兒園放學回家的路上被父親商業上結下的仇家綁架。
對方一面是為了向晏父索要天價賠償,一面是為了報複。
他把晏在雲綁在椅子上,不許他吃飯睡覺,連水也隻是少量地給他喝,一閉上眼就會被抽醒。
就這樣捱了兩天,晏在雲終於被趕來的警察解救出來。
綁架案過後,雖然有心理醫生及時進行了心理乾預,並沒有發現有什麼非正常的表現。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尤其是晏父過早離世,22歲的晏在雲被迫中止學業,從國外返回,接下了風雨飄搖中的輝映集團。
壓力驟然增大,他開始間斷地失眠,最後愈演愈烈。
“有一些學者表明,聲音中的一些特殊波段,可以使大腦更快地進入睡眠,不過目前來說,還有待佐證。”柳辭南給出了可能的解釋。
晏在雲望著角落裡的一盆修剪得極為精心的綠植道:“可我更認為是心靈上的共振。”
“有趣的說法。”柳辭南將筆合上,“這是我第一次從你口中聽到如此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的詞彙,或許我需要更改一下對你的評價。”
“或許吧,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晏在雲停頓了一秒,並沒有說下去,表情似陷入回憶。
柳辭南並沒有打斷他,耐心等他回過神來後才問:“我給出的建議是繼續試下去,這有助於你走出失眠的困境。另外,我想要一份你說的這段音頻可以嗎?沒什麼彆的意思,隻是你的案例太特殊,想要研究一下,這份特殊的‘靈藥’。”
晏在雲本來想說好,話到嘴邊卻猶豫了。
不知為何,那晚的那段特殊錄音他並不是想拿出來給旁人聽。
“過段時間,我傳一份給你。”
他會叫她錄一些彆的、普通的。
送走了晏在雲,柳辭南將病案錄入後,也下班了。
小紀有些驚訝於他的來去匆匆:“柳老師是學校裡有急事嗎?”
柳辭南:“沒有,是去買菜。”
小紀:“……”沒看出來,柳老師居然會做飯呢。
他路過小紀,忽然又退回來:“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小紀一下子繃緊了身體:“可以。”
然後她就看見柳辭南面帶躊躇地問:“你們女孩子,一般比較喜歡什麼樣式的餐具?”
誒?女孩子??!
小紀好像發現了什麼大秘密。
卿澄直播的時候,染風如期而至。
彈幕上又開始罵:比自己直播上心多了。
打著打著,有些網友說:“剛剛在首頁看見了活動公告,你倆要去這次的王者邀請賽當解說嘉賓啦?”
“金金去解說王者我理解,畢竟平時有播。怎麼連染狗都去啦?他不是吃雞專區的嗎?”
“染狗也播的,有時候他播完吃雞就會去播其他遊戲。”
“上次酒釀不是還拉他去打王者了嗎?我染哥中單賊6。”
“他們私下底也會玩的。”
“看見酒釀也在解說嘉賓裡面。”
“正常,酒釀經常去外面走穴當解說,這回屬於是回到主場了。”
“哈哈哈神他媽的走穴。”
“你們其實看錯啦,染風和金金都是特邀嘉賓,不是解說。”
“懂了,氣氛組。”
“我就說嘛,官方怎麼會想到請金金當解說,到時候根本沒有人在意打的啥,全聽聲去了。”
“哈哈哈,有道理,不過聽說鯊魚這次請了voice還是很有看頭的。”
下播以後,卿澄問染風:“是你把我推薦給官方的嗎?”
染風:“也不算推薦吧,就是提了一嘴。”
官方找他的時候,本來沒抱什麼希望,畢竟給的錢不多,染風又是單乾,沒有被他們左右的餘地,也就是來碰碰運氣而已。
沒想到染風答應得很乾脆。
再往下一拉,是有條件的。
簡單來說,他去可以,但得捎上另一個主播。
官方再一查,這個叫金金的主播一天的流水居然這麼大?
好的,直接安排!
卿澄:“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啦。”謝謝她的小魚這麼懂事地推她一把。
染風屏幕外的嘴都咧上天了,手機裡卻還是在裝酷。
“小意思。”
卿澄:“那就後天一起合作啦,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大的活動呢。”
“我帶你,彆緊張。”
“好(貓貓點頭)”
靠!
連表情包都這麼可愛。
給她偷了。
火速點擊保存。
染風像是被擊中心臟一樣,仰倒在椅子上,看得小k心驚膽戰。
最近這人總是一驚一乍的,完全變了個樣似的。
哎,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啊。
小k歎了口氣,儘職儘責地提醒:“染哥,彆忘了直播……”
後日,下午六點半。
莫聲和齊君進了訓練室。
齊君:“又要見到NC那幫龜孫了。”
旁邊,俱樂部的工作人員正在幫他們調試設備。
莫聲昨晚睡得很遲,剛補完覺,現在腦子還有點懵。
齊君還在碎碎念:“幸虧是個邀請賽,不然我指定把他們錘爆。”
他看到莫聲在一旁如老道入定了一般,閉著眼睛假寐,立刻上去揉了他一把。
“莫莫,你怎麼沒反應啊!你忘了他們那個打野輸了比賽,最後握手的時候故意甩你臉色的事情了?”
莫聲閉著眼睛道:“記得。”
“那你不想報仇?”
莫聲淡淡道:“你不都說這是邀請賽,這種比賽,沒人會認真。”
一般這種比賽,都比較和諧,以娛樂為主,最多整整活。
這次莫聲和齊君帶著青訓隊的幾個小毛孩一起上場,也有給下一代宣傳鋪墊的意思。
總之,就是得打漂亮一點,把氣氛炒熱就行了,輸贏倒是其次。
青訓隊的小孩見了他們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好。
還有人失聲喊了一句v神。
莫聲難得笑了笑,好讓自己看起來平易近人一些。
然而關於他不苟言笑的傳聞似乎要比本人要可信一些,所有青訓隊員都坐得離他遠遠的,目光中帶有掩不去的崇拜。
好在齊君的親和力極強,三兩句就把這些小崽子安撫住了,還叮囑他們待會兒彆慫,好好亮相。
士氣一下拉滿。
莫聲隻好認命。
他繼續閉目養神。
齊君則點開鯊魚平台的活動直播,看起了預熱。
輪到他們出場還有一段時間,此時的邀請賽剛剛開始,還正在炒熱氣氛。
兩個主持人都是他們聯盟的熟人,一個是釀酒,另一個是虎妮。
還有一個男的不認識,長得模樣還行,彈幕上飄過他的名字,估計是個大主播。
他旁邊的連臉都沒有,用虛擬的粉發小人代替,名字叫金金。
釀酒和虎妮一人一句說完了開場白,就開始介紹今天的特邀嘉賓。
“第一位特邀嘉賓是我們遊戲區的千萬級主播,染風!哈哈哈,也是我的老朋友了。”釀酒笑哈哈道。
虎妞緊接著說:“那我們今天也邀請到了一位很可愛的妹子,她的聲音被她的粉絲親切地稱為天籟之音,連我聽了都忍不住愛了!那讓她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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