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片土地上發生的更多故事,是傍晚的時候傳來的後續。
1952年以前,那個房子變成埋藏嬰兒屍體的廢宅之前,的確也是有人住的,但那家的兒L子是個精神病,喜歡殺人放火,一次在家放了大火之後,他就被家族關進了一個特彆為他打造的牢房裡。
牢房隻有一個廁所,精神病的兒子就經常通過廁所,偷偷爬進地板下面,在地板下跟家裡人說話,說些“殺吧,燒吧”之類的恐怖台詞,家裡人很害怕,還請附近的住持給他驅過邪,但毫無效果。
這個消息,就是從那家寺廟曆代住持的日誌裡翻到的。
灰原雄愣住了,“等等,我記得藤原家的兒L子也是個放火燒死全家的精神病吧......難道說,他會放火燒家是受到了這個人的影響?”
七海建人表情凝重道:“不止,這個有精神病的兒L子會把‘殺吧,燒吧’這樣的話掛在嘴邊,恐怕也是受了其他怨靈的影響,源頭還得繼續追溯。”
再往上追溯,那片土地居然還住過一個姓“奧山”的大世家,這個家族據說十分富有,家裡還有一個私人的煤礦,曾經發生過一個巨大的事故——煤礦著火。
在煤礦著火後,因為地底全是煤,滅火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當時的奧山家主為了把事件的傷害降到最低,直接讓人封鎖住了煤礦的入口,靠著阻斷空氣的方法滅火,幾百個工人被活活燒死在了煤礦裡。
那之後,每到深夜,家主總是看到燒焦的黑影前來索命,他家裡的東西和衣服上也經常沾著煤灰,他很害怕,特意買了一把斬鬼的刀護身,但最後,卻是用這把斬鬼的刀殺死了自己。
至此,燒焦的人和煤灰的來曆也得到了確認。
但敏銳的咒術師們並不覺得這場煤礦事故就是一切的源頭。
煤礦會燒起來,搞不好又是“奧山”家族的某個人聽到了“殺吧,燒吧”之類的邪惡命令才乾出來的事。
高專的治療室裡,五條悟淡淡道:“不用再接著查下去了,那片土地的詛咒積累了幾百上千年,不知道出過多少事故,根本無法追溯源頭,就算查到了源頭,到了現在也毫無意義。”
夜蛾正道倚著牆,眉頭緊皺。
半晌,他認可道:“悟說得對,與其把精力浪費在尋找‘源頭’上,不如把過去十幾年間住過公寓的人全部找出來。這個詛咒,擴散的程度絕對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而大多數人不會意識到這是沾染殘穢導致的,隻會把詛咒的各種跡象當成自己個人的心理疾病。”
家入硝子一邊幫夏油傑清除身體裡的詛咒,一邊插話道:“這幾百上千年,因詛咒殘穢而死的人絕對數不勝數,隻是因為殘穢的特殊性,大部分都作為精神病、抑鬱症和其他意外來定性了。”
五條悟冷哼一聲,嘲諷道:“這個公寓,給日本居高不下的自殺率做了不少貢獻吧。”
他就差把“老子現在心情很差”這一行字刻在臉上了。
夜蛾正道緩緩吐出一口氣。
好,那麼,接下來就把精力集中在查找更多受害者上面,沒想到還沒有入夏,我們就開始全面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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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雄積極道:“老師,至少我們還是發現了這件事,我們還來得及拯救剩下的人!”
七海建人輕輕點頭,“沒錯。”
夜蛾正道欣慰道:“七海,灰原,這件事就交給你們繼續跟進了,找到的受害者直接帶回高專,由硝子進行治療。”
兩個一年級鄭重地點點頭,一起離開了。
夜蛾正道又轉頭給自己的學生們布置任務:“硝子,這段時間你不要離開高專。”
“我知道了。”
“五條,夏油,你們留在高專待命,天元大人的情況很不樂觀,而天元大人的優先級是在這個殘穢任務之上的。”
躺在病床上的夏油傑睜開眼睛,停止了反轉術式:“那老師,詛咒之地怎麼辦?驅魔儀式呢?”
“我會跟青木先生說清楚情況的,那塊地不能要了,從今天起,那裡就要圈起來,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夏油傑望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L,“老師,你覺得高專能圈住那塊地多少年?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恐怕連幾年都不能保障吧,隻要留在那裡,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夜蛾正道淡淡道:“那麼,硝子,你來說說,你有徹底解決詛咒之地的方法嗎?”
“沒有。”家入硝子毫不猶豫道:“我就算在那裡蓋個房子住一輩子,也不可能把那裡的詛咒清理完。”
她像是在說給夜蛾正道,又像是在說給夏油傑。
“巫女前輩的事就是一個教訓,隻驅除一部分的詛咒是沒有用的,那片土地的詛咒就像蟑螂一樣,就算消滅了一半,但隻要沒有消滅乾淨,蟑螂過段時間又會恢複原來的數量。”
五條悟冷淡地評價道:“絕妙的比喻。”
於是夜蛾正道又轉向了五條悟:“那麼,悟,你來說一個徹底解決的方法。”
五條悟聳了聳肩。
“一發‘茈’轟了那片地方怎麼樣?但隻轟出個深坑是沒有意義的,因為詛咒並不是真正依附在物理意義的'土地'之上的,沒了那塊土地,詛咒就會自動移動到下面那部分土地上,所以——”
他伸出手,捏出一個能讓咒靈們嚇破膽的手勢。
“一直轟到地心就差不多了。就算人類的本能是作死,也不會有人跳進地心再跳出來吧。”
夜蛾正道點點頭,“你能轟到地心嗎?”
“世界最深的鑽井紀錄是12263m,離地心還遙遙無期,老師,你覺得老子的‘茈’能打到哪裡?”
【什麼,最高記錄不是22km嗎?】
【親,這是另一個時空的2006年,他們這邊科技發展速度還很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啊,不要以為我們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觀裡啊kora!】
【沒看見他們打電話還用上古翻蓋機嗎hhhhhhhh】
【可惡,我們前幾年不是也流行過翻蓋機嗎】
【我們那是潮流,是時尚,是複古,他們這裡是隻有翻蓋機滑蓋機可用】
夜蛾正道得出了結論:“既然沒有辦法,那麼把那片土地列為禁地就是最好的辦法。你們兩個的參與調查到此結束,也彆再拿出你們詛咒師身份到處亂跑了,特殊時期,彆做不合適的事情。”
他語重心長道:“天元大人守護日本千年,既有功勞也有苦勞,要尊敬她,這段時間誰也不準惹事。”
就算要造反,那也等天元大人的情況穩定了再說,而這段時間,他會去做更充足的準備。
隻是......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正要離開治療室,就聽見夏油傑問他:“老師,你不問問我有沒有徹底解決問題的方法嗎?”
夜蛾正道腳步一頓。
夏油傑說:“過去、現在、未來......被詛咒殘穢害死的普通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而我們有現成的解決方法卻不肯用,這跟見死不救有什麼區彆?彆說我有自信抗下那些詛咒,就算我犧牲了又能怎麼樣呢,難道夏油傑的命就比幾百幾千個普通人的命高貴嗎?”
他的話語裡帶著幾分情緒用事,夜蛾正道不想跟狀態不好的學生吵架,於是隻是說:“傑,你不要忘了你昨天對我說過什麼——你們,都想活在更好的世界裡。”
“解決詛咒之地也是通往更好世界的一部分。”
“是嗎?那麼,由誰來帶領大家走向更好的世界呢?死在詛咒之地的你嗎?”
夜蛾正道抬起一隻手,打斷了夏油傑想說的話。
“傑,我不知道人魚島的詛咒究竟有多少,你當時又做到了多麼駭人聽聞的事情,但是傑,不要拿自己冒險,我們即將做一件改變咒術界的大事,大家都很需要你,如果換誰帶頭都能做到,那這件事就不會一直拖到現在了。”
“......”
夜蛾正道打開門,大步走出治療室,而病床上的夏油傑則泄氣一樣躺回了床上。
一旁的五條悟翹著腿坐在角落裡,表情莫名,治療室裡的三個人罕見地一言不發,沒有人耍寶,沒有人吐槽,安靜得有點詭異。
最後,還是幫夏油傑清除詛咒的家入硝子開口了:“怎麼,你們也吵架了?”
五條悟笑了,他陰陽怪氣道:“某些人有抑鬱症,老子敢跟他吵架嗎?”
夏油傑:“......”
什麼抑鬱症,隻是一點詛咒而已,他看這小子是故意想吵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貓貓率先發起攻擊——陰陽怪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這個陰陽怪氣這麼好笑,搞笑程度跟“老爺爺你的散步時間到了”旗鼓相當】
人魚島詛咒的特點就是擴散迅速,但夏油傑平時會用自
身的咒力抑製它,這次被濃鬱的公寓詛咒入侵,他短暫地失去過意識——這跟睡覺不太一樣,反正受了另一種詛咒的影響,人魚島的詛咒又擴散了。
情況稍微有點棘手。
兩人一起花了兩個小時,終於把夏油傑體內的詛咒清除乾淨,期間五條悟一直乖乖等在治療室,生氣歸生氣,卻沒有先一步離開的意思。
道彆時,家入硝子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真是好男人啊,五條。”
五條悟聽了,嘲諷地輕笑一聲,很認可這個說法,但又不是很高興。
他跟夏油傑保持著一臂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走回了宿舍。
【這個微妙的距離......胃開始疼了起來】
【苦夏呀,苦夏呀,你好像還是來了,以詛咒大禮包的形式】
【我有點懂了,對夏油傑這個人來說,‘人類的惡意’是比腦花更難搞的敵人,所以腦花在倒數第二個副本,‘人類的惡意’在最後一個副本】
【yes,希望能平安過關吧,隻有過了惡意這一關,夏油傑這個人才算是真正擺脫了原本的命運】
【惡意大禮包現在不來,以後也會來的,這個惡意還比懷玉篇無形的惡意好一點呢,起碼五條夏油都知道它是個大敵】
被搬空了三分之二的宿舍冷冷清清的,已經沒有上個學期那麼重的生活氣息了。
回到宿舍後,夏油傑洗了臉刷了牙,再抬頭時,看見自己的臉部線條都變得鋒利了不少。
……是瘦了嗎?
詛咒雖然已經清除,但似乎仍有殘留。
他閉上眼睛,看見了熊熊燃燒的大火和嗆人的黑煙,人們在大火和黑煙中哀嚎、逃竄。
——什麼?煤礦燒起來了?那就去把入口堵上啊!沒有空氣,火不就滅了嗎!
——可是,大舅,裡面還有工人......
——把損失減到最小才是最重要的,幾個工人而已,死了就死了,他們這幾條賤命能賠幾個錢?
他聽到了女人的哭聲和嬰兒L的哭聲。
——你們聊什麼呢?
——來來來,我跟你說個好玩的事,那個高野家的小姐啊,被男人搞大肚子了,聽說還被拋棄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那高野夫人都要氣死了吧?
——可不是麼,最近去學插花,她的臉都是綠的,換我生了個這麼不檢點的女兒L,我就直接上吊自殺了!
年邁的巫女顫抖著手展開報紙,一份份檢查過去的新聞。
最後一場驅魔儀式上的詛咒有點不太對勁,她必須調查清楚,如果因此讓更多的普通人死去,那就是她的罪孽了。
嬰兒L、嬰兒L,對,她要調查清楚嬰兒L的哭聲......
——高專的咒術師就是沒用!
——奇怪了,京都的巫女怎麼一點用都沒有?她不是主持了一輩子的驅魔儀式嗎?
——退休前的最後一
場嘛,沒上心、敷衍了事,也是有可能的。
許許多多的質疑聲中,還傳來了夏油傑自己的聲音:“驅魔儀式之所以沒用,是因為高專的咒術師無能。”
而年邁的巫女早已被嬰兒L的哭聲吞沒,變成了一個隻會趴在地板上逗“小貓”玩的老太太。
夏油傑睜開眼睛,看向自己的雙手。
用那樣玩笑的語氣去調侃一個為人們奉獻一生的老前輩,原來,他也是湧向他人的無數惡意之一。
——大師,你能救我的對不對!
——大師,謝謝你。
——大師,對不起。
沒能回應任何人的期待的自己,有能力卻什麼都不做的自己,和那些洶湧的、害人的惡意有什麼區彆?
“大師,對不起。”
夏油傑轉過頭,看見梶川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吊在洗手間對面的衣櫃上,不斷地對他重複道:“對不起,大師……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們的好意……”
梶川最後的愧疚與遺憾化成詛咒,也成為了詛咒殘穢的一部分。
——傑,你知道老子不喜歡你做這種事吧?
——傑,你是被我們依靠著的特級咒術師,你必須強大。
——大家都很需要你,如果換誰帶頭都能做到,那這件事就不會一直拖到現在了。
“抱歉,梶川。”夏油傑撐著洗手台,緩緩呼出一口氣,冷靜地說:“沒能幫到你,我感到很抱歉。梶川,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你也成為殺死彆人的惡意之一,但是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
梶川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詛咒無法與人類溝通,逼退它的,隻是夏油傑堅定的態度和心而已。
隔壁的房間裡,五條悟坐在窗台上,臉上的符紙早已被解了下來,他蒼藍的貓眼盯著窗外的黑暗,許久許久都沒有移開,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隻是在放空大腦。
【......小貓,你去跟小傑鬨啊,去他床頭上吊,讓他感受一下Oneandonly不亞於殘穢的怨氣QAQ】
【他不會的,看他沒真的對夏油傑發脾氣就知道了……】
【為什麼?去鬨,去罵,去打一頓,去angrysex!那家夥明顯還沒死心啊啊啊啊啊啊!】
【有一說一,angrysex真的沒用,提上褲子照樣去搞事業。什麼?愛情?我這種人怎麼配擁有愛情呢,再見了五條悟,我會永遠在心裡愛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媽的,棄貓狂魔內心的真實寫照,給我逗笑了】
之後的幾天,在高專的全力追查下,他們發現了146名疑似感染詛咒殘穢的‘曾·公寓住戶’,輕重程度各不相同,而其中有28人已經死亡或者失蹤。
年輕人們喜歡閒逛的論壇上,也開始出現了相關的討論:
[你們聽說過岡田公寓嗎?]
[聽說過,前陣子的飯田一家據說就是這個公寓的住戶,他們是被這個公寓詛咒了才會那樣的]
[我也聽說了,好多住過這個公寓的人都被詛咒了,我表姐以前去東京上大學時就在這個公寓住過三個月,好可怕]
[樓上的,你表姐還好嗎?]
[各位各位,我聽說聽見很多嬰兒L的哭聲就是被詛咒了,這個說法對不對啊?]
[不對不對,是接到奇怪的電話,好像是縱火預告什麼的]
[暈,怎麼跟我聽到的版本不一樣?不是說會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嗎?]
[東京本地人,昨天去岡田公寓的地址看過,那裡新蓋了個超級豪華的科技館,但已經從外面封鎖了,還有人看守,我一靠近就被他們趕走了,也不讓拍照,管得特彆嚴]
[臥槽,傳聞是真的啊?]
灰原雄滑動手機,越看越覺得頭疼,愁得直揪頭發。
“七海,不妙啊......”
高專的“帳”和各種保密工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隱瞞咒靈和詛咒的存在,防止恐懼在社會中擴散,從中滋生出更多詛咒,陷入惡循環。
但現在......
七海建人說:“沒辦法,要排查被詛咒的住戶,就得進行體檢,那麼多人,消息泄露是難免的,但也總比任由被詛咒的人自生自滅要好。”
高專已經開始投入人手壓“岡田公寓”的熱度,並積極“辟謠”,但相關傳聞的傳播速度遠遠快於他們“辟謠”的速度,高專最近也是熱鬨得不行。
嗡——
灰原雄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家裡的親妹妹打來的。
灰原雄接起電話:“莫西莫西?”
“哥哥!”
“你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了?”
“哥哥,我想問你,岡田公寓的傳說是不是真的啊?我好好奇哦,你在高專上學的話應該是知道的吧?”
灰原雄覺得頭痛:“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麼連你也這樣!”
“怎麼啦?不能問嗎?我的同學都很好奇哎!”
“不是不能問,但是你聽我說,這種傳言傳播開來是沒有好處的......”
灰原雄握著電話走出了教室,在走廊上苦口婆心的跟妹妹科普起了恐慌情緒蔓延的後果,越走越遠。
“......”
七海建人歎了口氣,繼續低頭做記錄。
這時,一個輔助監督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對他說:“七海君,不好了。”
七海建人轉過頭,疑惑道:“又出什麼事了?”
輔助監督臉色蒼白:“我們從完全沒有踏足過東京的人那裡檢測出了一樣的詛咒殘穢!”
金發少年的眉頭皺起,過了好幾秒,他才消化了對方話的意思,但還是不敢相信地反問道:“......你說什麼?從來沒踏足過東京?”
“還不止一個!!!”
詛咒殘穢的任務就像脫韁的野馬,狂奔向了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道路。
東京咒術高專。
會議室。
夜蛾正道沉聲道:“北海道、大阪、川崎市......這幾個地方分彆出現了新的受害者,而這些人,迄今為止都沒有拜訪過那片詛咒之地,有的人甚至連東京都沒來過。”
老校長看起來也蒼老了十歲不止。
天元大人的事情本就讓他操碎了心,沒想到這個緊要關頭還會爆發出這樣的大事件,快要退休的老校長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了。
會議室裡,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坐在最後面,家入硝子低聲問:“五條,夏油呢?”
五條悟淡淡道:“誰知道。夜蛾讓老子不要通知他。”
“他最近是不是不在高專?我都好幾天沒看過他了。”
“嗬,還在,隻是經常跑去後山待著而已,我們已經好多天沒說話咯。”
“……”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評價道:“真幼稚。”
夜蛾正道的臉色沉重得跟天元大人駕鶴歸西了一樣:“而根據我們的調查,他們在被詛咒殘穢侵蝕前,都從前公寓住戶那裡聽說過岡田公寓的詳細情況。”
冥小姐聽懂了他的意思,她撩開頭發,篤定道:“所以,被詛咒的其實不止是在公寓居住過的人,還有聽說了公寓故事的人。”
夜蛾正道點頭:“正沒錯,隻是了解了故事的冰山一角,就有可能染上詛咒。”
了解到詛咒的存在,並感到恐懼的那一瞬間,就是最容易被趁虛而入的時候,
庵歌姬驚慌道:“可是,關於那片公寓的故事已經傳得到處都是了!”
夜蛾正道沉聲道:“所以,未來很可能會出現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的受害人,這已經不是把岡田公寓列為禁地就能控製住的問題了。”
他沉默了一下,還是繼續道:“我們的調查——高專的調查,陰差陽錯讓這個詛咒傳播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規模,我作為任務的負責人難辭其咎,我會承擔一切責任,隻希望能儘可能地減小詛咒給社會帶來的危害。”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所有的輔助監督、咒術師和其他相關人員都陷入了沉默。
有什麼方法能減小詛咒給社會帶來的危害呢?
故事的傳播顯然已經無法阻擋了。
可惡,誰會想到一個最初隻是給人施加點精神壓力的詛咒,最後竟然會有這樣恐怖的破壞力?
許久許久之後,校長開口道:“夜蛾,這個責任由我來擔,東京咒術高專以後就交給你了,你要儘可能地維持住社會的安定,這是我們......身為咒術師的職責。”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京都的輔助監督小川銀仁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大野武和幾個咒術師。
小川銀仁開口道:“總監部的命令:立刻停止東京咒術高專對‘詛咒之地’任務的一切調查和活動,金井校長、夜蛾老師,
暫時停止所有職務,立刻前往京都咒術高專,去見總監部的大人們。”
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站了起來。
有學生憤怒道:“憑什麼?!我們需要校長和夜蛾老師主持大局!”
“校長,夜蛾老師,你們不能去!”
“開什麼玩笑,這種時候把東京校的領導人全都帶走,是想大家一起完蛋嗎?”
家入硝子的眉頭輕輕蹙起,五條悟輕輕推開她,站了出去,一向吊兒L郎當的少年擋在門口,成熟而高大。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來,壓迫感卻更強。
“有什麼命令一定要當面下達,是現在的通訊工具不夠便利麼?”
小川銀仁面露無奈。
他是和五條悟夏油傑一個陣營的人,被總監部的高層派來做這種事也很無奈。
“五條同學,這是總監部的命令。”
“如果我們拒絕服從呢?”
“悟。”夜蛾正道製止了五條悟,對輔助監督說:“校長年邁,就讓我一個人過去吧。”
小川銀仁低下頭:“夜蛾老師,總監部的命令是——你們必須一起到場。”
劍拔弩張的氛圍中,校長和藹地笑起來,他揮揮手,示意這一屋子的人彆這麼緊張,“都坐下吧,隻是去一趟京都而已,我這把老骨頭又不是坐不了車。”
“可是,校長——”
校長抬起一隻手,示意他們不要再勸了:“不要為難京都的同事們了,他們走這一趟也很無奈。”
京都的幾個人裡,有的人垂下目光,有的人歎了口氣,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們也沒有辦法,詛咒造成了這種規模的破壞,無論如何都應該有人站出來負責,不然他們也無法跟普通人的政府交代。
校長拄著拐杖走了出去,還滿臉和藹地邀請道:“走吧?夜蛾。”
他老了,這條命不要也罷,但無論如何,他都會保住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面沉如水,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師......”
校長再次重複道:“來吧,夜蛾。”
“……是。”
他們一前一後走出會議室,校長停下來,對五條悟說:“對了,五條君,這裡就交給你了,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冷靜穩重的好孩子,彆讓其他人衝動。”
尤其是那個誰——有炸總監部前科的暴脾氣問題兒L童。
五條悟的手插在校服口袋裡,墨鏡後面的神情讓人看不出是什麼心情,他隻是淡淡地說道:“你看錯人了,老頭。”
校長隻是好脾氣地哈哈一笑,拄著拐杖走出了學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爛橘子:死刑警告.jpg】
【要出現了嗎,到處發死刑牌的爛橘子】
【救命,這爛攤子已經這麼大了,爛橘子還把高專主事的全帶走了,他們有病啊!】
【哇靠,東京咒術高
專這邊停止活動的話,那已經被詛咒的人怎麼辦,直接放生啊?】
【牙白,我早晚被爛橘子氣出乳腺癌......】
【傑傑傑傑傑傑傑,家危速回,家危速回,家危速回!!!】
正在後山“練習”的黑發少年睜開眼睛,看見了鋪天蓋地的哭嚎聲。
......這是怎麼了?
他的第一反應是天元大人出事了。
隻穿著薄薄的黑色毛衣和黑色長褲的少年收回了手邊的蜘蛛咒靈。
他的半條手臂都被蜘蛛咒靈的“詛咒”侵蝕,泛出怪異的紫色,手背上甚至出現了腐爛的跡象,但這樣的“詛咒”卻並不會侵蝕“心”。
他輕輕鬆鬆使用反轉術式,將手臂上的詛咒清除乾淨,走向了高專。
在他沉迷於練習反轉術式的時候,高專好像出事了。
“夏油!!!”
迎面跑過來的是庵歌姬等人。
她雖然總是有點冒冒失失的,但總歸還是個穩重的學姐,夏油傑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這樣真切的恐慌。
冥冥和其他學長學姐跟在庵歌姬後面,表情都不好看。
“歌姬學姐......?”
“不好,!夏油!校長和老師都被總監部帶走了!怎麼辦,我好擔心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夏油傑眼神一凜,“怎麼回事?悟呢?”
“他跟硝子還在會議室裡!”
這一屆的二年級雖然才隻是二年級,但因為遠超其他年級的實力,已經隱隱成為了學生們的中心,其中的夏油傑更是眾人眼裡“主心骨”。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不急著來找夏油傑,但他們急啊!
夏油傑立刻做出了判斷:“……我去找他們問問情況,學姐,學長,你們彆急,我們不會讓老師和校長出事的。”
夏油傑一路跑進了會議室,他用力推開門,看見空蕩蕩的會議室裡隻有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他們一起站在講台上,正在翻看夜蛾正道為開會留下的稿件。
他停下來,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裡的不安莫名地平靜了下來,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正在調整呼吸。
“悟,硝子,這是怎麼回事?”
五條悟說:“喲,傑,你來了。”
家入硝子平靜道:“一到關鍵時刻就不在呢,夏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家入硝子拿起一摞會議用的稿件,夏油傑接過稿件,一頁一頁翻過去,表情越來越震驚:“隻是了解其中的故事,都會被詛咒侵蝕?”
“啊,雖然程度都不深,但這次造成的社會危害實在是太大了,如果散播的隻是傳言還好,但這次散播出去的是確確實實的詛咒,所以總監部把老師和校長帶走了。”
夏油傑捏著稿子的手猛地收緊。
五條悟輕描淡寫道:“那幫爛橘子肯定是要借題發揮的,以他們奇葩的腦回路,可能還會趁著自己占理,給校
長或夜蛾判個死刑震懾一下我們。”
他伸出兩根手指。
“要救他們,目前有兩條路可以選:第一,乾脆趁此機會殺光總監部的人,但我們的各種準備都還沒有做好,帶給咒術界的動蕩會很大,我們這一年的小心準備算是浪費了八成。”
“第二,老子不想選。”
夏油傑盯著面前的五條悟,默契地府東了對方的意思。
“……第二,是按照我的方法,優先解決詛咒之地,徹底解決這個事件。也隻有我,才能將擴散至整個日本的詛咒連根拔起,將這件事解決得乾乾淨淨。”
五條悟笑了:“傑,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傲慢?”
“想說我有當救世主的病嗎?啊,沒錯,我有。”
五條悟被他擺爛的態度逗笑了,笑得有點咬牙切齒。
“可惡的家夥。”
“……抱歉,悟,我知道我很糟糕。明明知道所有的故事,明明知道你們會擔心我,但還是執意想做這件事,我大概就是這麼一個……注定要傷害愛我的人的混蛋吧。”
每每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自己真是個令人厭惡的混蛋。
但——
五條悟了然到:“但——你還是會做。”
“是。那些被詛咒的人,他們都想迫切地、徹底地擺脫詛咒,而這是隻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連神子五條悟和日本咒術界的瑰寶家入硝子都做不到。”
家入硝子雙手插在口袋裡,沒有吱聲,五條悟看著夏油傑,同樣沒接這個話。
他們靜靜對視片刻,夏油傑篤定道:“悟,你不會阻止我的。”
“……老子不會嗎?”
“你不會的。即便你不同意,即便你很生氣,但你不會阻止我。”
就像新宿決裂,五條悟隻能放夏油傑離開;就像冷戰的十年,五條悟隻能任由夏油傑在死路上前進;就像百鬼夜行那天,五條悟隻能應戰、隻能面對、隻能按照夏油傑的計劃走完整個流程一樣。
因為在意,因為尊重,因為愛,五條悟永遠不會強行打斷夏油傑前進的雙腿,以強硬的手段強迫夏油傑停留在原地。
他尊重對方的人格和靈魂。
黑發少年放緩了自己的聲音。
“悟,我是為了成為優秀的咒術師才來到高專的,我會吞噬所有惡意,直面所有惡意,清除所有惡意,而且……我一定會贏!”
半晌,五條悟歎了口氣,豪爽道:“啊,那你去做吧。”
他的態度很平靜,甚至很釋然,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發展一樣。
“但是傑,老子必須告訴你,即便你拚儘全力吸乾詛咒之地上的所有詛咒,甚至犧牲,這個世界仍然會滋生出新的惡意,這片土地上還會有新的詛咒之地誕生。你的壯舉,其實隻是換來暫時的安寧,沒能撼動這個世界一絲一毫。”
“……”
“可是,即便如此,你所做的事情也仍然是有意義的。”
夏油傑一愣。
五條悟明亮的貓眼看著他,整個人披上一層積極又柔和的光。
他反對夏油傑犧牲自己,但是……
白發少年篤定道:“有人因你獲救,有人因你重獲新生,那麼,這件事就是有意義的。傑,即便撼動不了世界,你的所作所為也一定是有意義的!所以,老子也陪你去做!”
……但是,在最後的最後,這個人也隻會給夏油傑竭儘全力的溫柔,以及,夏油傑最想要的認可。
就像原本的故事裡發生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