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 章 拔亂反正(1 / 1)

謝是肯定不用謝的,蕭君澤隻能在心裡心疼了自家賀狗二秒鐘,於是便接受了蕭衍的示好,哪怕這個效忠顯得不情不願仿佛虧了他一個皇位一樣。

居於石頭城中,蕭君澤沒有立即回到建康城的皇宮裡,而是,和蕭衍商量著,把禁軍的軍頭們換防一批出去,用上新挑的鄉勇,然後才搬去了曆陽書院的行宮之中。

這不是不相信蕭衍,而是不想中間有些沒眼力見的,弄出麻煩來。

做為回報,蕭衍也把身邊跳得特彆厲害的屬下遣散到州郡之中,做完這些,蕭君澤這才有空去見自家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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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外,一處山明水秀的莊園之中,披著的白色棉袍的魏知善拿起聽診器,搖搖頭,對坐在一邊的蕭君澤道:“這心衰之症,向來無藥可醫,國舅這病是胎裡帶來的,這些年也算是不易,差不多,也該去了。”

蕭君澤皺眉道:“就真的沒辦法了麼,我當時告訴過你的,硝/化甘油,到現在都還沒有做出來麼?”

魏知善幽幽道:“這個,我也試過,但出來的藥,完全沒有你說的效果,一直沒有進展,我便沒有更鑽研下去了。”

這些年,在魏知善的主導下,醫院更多的是提取一些中藥裡的有效成分,比如那個柴胡露,比如大蒜素,還有臭蒿草裡的抗瘴藥,這個寶庫太大了,以至於醫藥的成就一年能出好幾個,如今各種藥劑幾乎是價格最高,利潤最大的行業,各大世家,還有各個書院,都在投入大量的人力研究,相比之下,蕭君澤要求的那個不知是什麼東西的甘油,他們哪有心思投入心力呢?

要知道,當初陛下非常看重,提出構想快二十年的蒸汽機到現在還隻是個簡單模型,離盈利還遠著呢。

蕭君澤看著一臉理當如此的魏知善,無奈地揮揮手,讓她下去。

魏知善於是收拾起東西,帶著藥箱離開了,她的事情非常多,早就不出診了,要不是看在陛下的面上,根本不會過來。

蕭君澤看著床上的舅舅,後者臉色蒼白,臉上卻帶著一點微笑,看大夫走了,這才緩緩道:“陛下不必為我擔心,這些年,能看到你縱橫天下,收拾山河,已經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福分,隻是這次,您不該回來的。”

“又不隻是為你回來,”蕭君澤皺眉道,“蕭衍不接我招,他要是真的告老還鄉,這南國必然生亂,現在還不是時候,要亂,也得是我穩固北方諸地後,再亂不遲。”

謝瀾笑道:“陛下啊,蕭衍隻是嚇你罷了,他哪裡會告老還鄉,他身子可強健著呢,還想給他女兒求嫁您的子嗣,怎麼會在這時退讓?”

蕭君澤一怔:“他如此敢想?”

這老頭,居然敢垂涎他的狗狗,回頭可得把這事放心上。

謝瀾點頭:“這是自然,就算是我,也不是沒想過將族女嫁給您的孩兒,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蕭君澤搖頭:“想得太遠了,你最近沒法做事,族裡哪個兒郎能當大任的,告訴我,我讓

他跟在身邊,看能不能培養一番?”

謝瀾笑了笑:“陛下不必如此,族裡……族裡還真沒有幾個能挑大梁的人物,您在,隻要謝氏不做下惡事,便無人會去招惹,至於將來,我不過血肉之軀,又哪能管得到身後之事呢?”

蕭君澤看他如此看得開,皺眉道:“行了,你還沒死,交代什麼後事,說不定還能再撐上些時日呢。”

謝瀾看他不喜提這事,便換了話題,說起了他不在時,南朝如今的商貿與莊園主們的爭端。

自從紡機大規模裝備後,南朝權貴們當然沒有放過這樣的賺錢機會,但隨後發現,因為織機太多,麻布價賤,許多用重金購來機器的工坊反而賠得厲害。

南國各地,士族權貴莊園是稅賦大頭,他們的莊園裡小鐵坊、織機、繡娘等等,都因為各地的大坊而虧損嚴重,很多的工匠私逃,他們基本隻能靠著種植桑麻來維持生活,加上南國這些年奢侈成風,越來越入不敷出。

“這些年來,東吳舊地、江州、越州、廣州,都有大量的莊園破產出手,”謝瀾對這些十分清楚,“太湖之地還好,莊園兼並十分容易,但會稽、江州卻是在閩越丘陵群山中,山林田地破碎,那些莊園便極難出手……”

他講了這些年因為廉價布、農具、油、糖的大量衝擊,莊園經濟難以維持,大量原本屬於士族的奴仆不得不自謀生路,一部分人跟著船隊出海,試圖在海外開墾,但南洋天氣惡劣,許多去的人再也沒有回來,所以奴仆價格又上漲。

總得來說,基本就是破產莊園主們想把奴仆出售給海外開墾的大商們,但這些奴仆可不是死人,時常為了不出海,而反抗主子,於是江州、廣越之地的奴變越來越厲害,惹得東吳舊地的士族們為了安撫奴仆,也不敢克扣太過。

南朝如今的局面,看似平靜,其實是在一個巨大的火/藥桶上,奴仆與莊園主們的矛盾,幾乎已經要到了實質化的地步。

而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沒有主人的平民們,現在的生活居然比他們這些有主子的奴仆更好了!

原本,因為南朝的盤剝,沒有主家的保護,普通自耕農幾乎要承擔遠高於莊園奴仆的稅賦,而奴仆們,雖然沒有自由,但有主家庇護,生活得要更好。

可是這些年,南朝沒有戰亂,商貿繁華,許多庶民一開始時,因為廉價布還艱難過一番,可到後來,沒有農具和鹽鐵的煩惱後,他們能靠著養殖畜生、種桑植麻,將收入增加起來。

而所以有收入甚至自己都屬於莊園主的奴仆們,卻是做不到這一點。

於是,這些年,從蜀中到東吳,到處都是奴變,蕭衍為此不得不和那些世家貴族商議,將事情轉變過來。

“你是說,蕭衍希望諸家放奴,把土地換成租賃?”蕭君澤聽了這話,不由想笑。

謝瀾點頭:“隻不過,士族們,都沒有同意這個計劃。”

蕭君澤道:“當然不會同意,士族們的部曲、莊園的經營、出門的排場,都是靠奴仆們支持起來

的,蕭衍一句釋放說得輕易,卻是在斷士族們的根基,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如今南朝的奴變雖然多,但放在整個朝廷裡看來,也就是一個郡裡有那麼一兩波,且還會很快被鎮壓下去,對於整個南朝的權貴來說,還差得遠。

想要弄出更大規模的反抗,還需要時間來積蓄不滿,所以蕭君澤這些年從來沒在南國提廢除奴籍的事情。

很簡單的道理,在沒能給奴隸提供足夠的出路之前,就算廢除了奴籍,為了生活,他們還是會去當奴隸。

謝瀾也很支持他的看法,所以他的意見就是,等陛下獲取了北國,站穩腳跟後,再揮師南下,到時,南國必會群起響應,但最好,陛下還是在南下之前,讓位給親族,免得被世人非議……

“這事我自有計較。”蕭君澤看他說這麼多,已經疲憊不堪,便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謝瀾微微點頭,便閉目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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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君澤找到了魏大夫的醫院。

魏大夫看師長過來,頓時大喜過望,親自來引路。

蕭君澤已經很久沒來這裡了,如今一看,這醫院之中,簡直群魔亂舞,到處是文質彬彬、男女老少皆有,穿著白褂的大夫,隻是他們的眼神看著周圍人,都帶著一種可以將人皮骨看穿淩厲,有時還會隔空比劃一下。

而等魏大夫帶他走進藥院,那就更恐怖了,隻見一隻大鼎立在院中,其中不知熬煮著什麼東西,幾名大夫拿著筆記本,正激烈地討論著。

魏知善解釋道:“如今各種藥劑的方子、組合實在太多,雖然會先給狗、猴、雞等動物試毒,但畢竟和人還是有些不同,他們都想做出一個大藥,用自己名字命名,從而名留青史……”

“胡說!”旁邊一位正看著書本的青年大聲道,“我想做出大藥,可不是為了名利,而是賺到錢後,想買多少牲口試藥、就買多少牲口試藥,而不是像如今這樣,一年隻有二隻猴子,五隻雞的配額!讓我的才華根本無法施展!”

旁邊人聽了,紛紛鼓掌聲援,說院長太摳門了,不願意多買點屍體、動物,讓他們空耗年華!

魏知善翻了個白眼,帶著蕭君澤進了另外的院子。

才一進去,蕭君澤便被那些花花綠綠的材料瓶震驚了。

“這是他們試出的各種藥劑,有些吃了死得特彆快,我覺得也許有用,大多讓他們備份後,連著製造方法一起留下了。”魏知善解釋道,“你說的那種硝/化甘油,早就有人做出來了,但吃了並沒有效果,稍微一碰,倒是像火/藥一樣,拳頭那麼大的量,就差點炸死了我兩個學生,估計是做錯了,但也沒有新的成果,所以便暫時放置了。”

“……”

蕭君澤神色複雜:“你不早說,這個,應該沒有錯。”

魏知善一怔。

“這個要放在舌下含服,不能吞的。”蕭君澤揉了揉太陽穴,“你們這些人啊,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這一群瘋子已經摸到化學的邊緣了,但就覺得不能治病的東西沒有用。

這科技點歪了啊。

看來,是需要他好好指點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