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4 章 這很難評(1 / 1)

六鎮,名字雖然是六鎮,但每個鎮的面積卻遠超過一般的州府,若以後世的視角來看,就相當於把大半個內蒙古拆成了六個軍鎮。

而在這六鎮之中,有漢人,有鮮卑,也有後世的契丹、突厥、渤海女真等部,當然,除了鮮卑之外,其它的草原諸族,都被歸於雜胡,需要等他們後世崛起於北境,才能將族名刻寫在青史之上。

這樣的地方,民族的衝突雖有,但在階級矛盾之前,不值一提,畢竟他們在六鎮,就是軍戶,除了當兵之外,不能從其它方式進入朝廷,而六鎮貧瘠,又是北魏流放罪犯的所在,這二十年來,他們早就在心裡壓了一團火。

蕭君澤和崔曜討論的六鎮,其實是討論北魏要將六鎮編戶齊民的事情。

要知道,原本六鎮是不需要承擔稅賦的,他們的責任就是統禦草原諸族,還有在北魏攻伐四方時出人出馬,屬於是交的“血稅”,而一旦編戶齊民,草原的柔然等敵人來掠劫時,卻還是一樣要抵擋的。

也就是說,編戶齊民後,他們不但要繼續承擔血稅,還要按草原牧場和田地向朝廷交稅。

“其實北魏也不是不知道這樣的弊端,”崔曜一邊說著這些,一邊解釋道,“但是沒有辦法,朝廷已經拿不出那麼多錢財來安撫北方,把軍鎮變成州府,也是為朝廷減輕壓力。”

蕭君澤忍不住笑道:“北魏有錢廣修佛寺,加稅鬥富,卻沒一點錢去安撫災民,這真是,太好笑了,真想再敬大兄他們一杯茶。”

不過這裡沒有水泥地了,還是不敬吧。

崔曜悠悠道:“我已經拉攏了六鎮的許多軍戶,他們願意當馬前卒,為我等先的撼動北魏江山一番,主公,您覺得如何?”

蕭君澤沉默了,他端著手中茶水,眉目微微斂,仿佛透過茶水中倒影,在凝視著什麼更遙遠的未來。

崔曜也沒有催促,而是靜靜等著陛下回答。

蕭君澤還在思考。

曆史上,六鎮的起義源源不斷,但是因為北魏治國百年,有足夠的根基和漢人世族的支持,所以幾起幾落,由鮮卑化的漢人高歡,對陣漢化的鮮卑人宇文泰,來來回回,亂了近五十年,才被楊堅的隋朝暫時穩定下來,但隋朝也沒有能彌合其中的世家和皇權的矛盾,二代而亡,又是近二十年的亂世,這才有了盛唐之世。

這個民族融合的時間,花了一百多年,其中固然獻出“高歡快樂城”、“沙丘之戰”等等名梗,但這其中的殘酷與血腥,卻是被公認是曆史上最混亂和黑暗時間,他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亂世真的維持那麼久。

由他看來,如今的胡漢矛盾,其本質,不過是爭奪這南北朝可憐的生產資料,宇文泰的北周能在後來的時間裡以弱勝強,也是因為承認了胡漢一體,不再偏袒一方,用公平的府兵製,彌合了矛盾,這才把以鮮卑為貴的北齊高氏打敗。

那麼,他就必須控製住這場大亂,不能讓他如曆史中那樣發展。

想到這,他放下茶水,淡定問道:“

賀歡是去了上草原船麼?”

崔曜認真道:“不錯,我已經傳書,讓他歸來了。”

蕭君澤沉默數息,抬起頭,果斷道:“重新傳信,不必讓他歸來,讓他去六鎮。”

崔曜一怔:“可,這……”

“把他的手下的軍士也調撥過去,”蕭君澤平靜道,“理由,就是六鎮將亂,讓他們去那邊,挑選健馬,帶回親友,同時在六鎮潛伏數月,等待時機。”

崔曜不由笑了起來:“主上,您忘記了麼,賀歡的手下,本來就是武川人。”

蕭君澤微微挑眉:“我當然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當年為什麼挑選他們培養。”

崔曜正色道:“可一旦去了六鎮,無論是糧草還是軍需,咱們能幫助他們的地方,可就不多了。”

“不需要幫,”蕭君澤淡然道,“到時,賀歡需要的,是從六鎮南下,沿夏州,至關中,到長安,從西邊打通與雍州的連接,斷掉北魏一半的疆土,就足夠了。”

崔曜一時不能理解:“這……咱們的兵馬,不夠占據如此多的地方啊。”

從武川沿黃河南下關中,中間都是崇山峻嶺,哪怕走當年秦朝直道,也接近三千裡,這樣廣闊的土地,又有氐胡、匈奴等族雜居中,這樣的地方,就賀歡那兩千兵馬,說難聽點,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哪裡需要他占據呢?”蕭君澤把玩著手中茶杯,“他從武川過來,一路上有的是願意隨他一起南下求生的鎮民,他的部隊會和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到時從夏州往南,那些胡酋早就有不臣之心,各地必然烽火遍地……”

說到這,他的話語微微一頓,凝視著崔曜,悠然道:“阿曜,你懂我的意思麼?”

那一瞬間,如霹靂打穿腦海,崔曜瞳孔不自覺地縮成針狀,冷汗將內衫浸透,拿著茶水的手,都微微抖了抖。

他終於明白,原來從十幾年前,陛下就開始厚待草原諸族,收服人心,並且靠著羊毛和鐵器將草原命脈緊握手中,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應在了這裡。

這十幾年來,襄陽在草原諸部的心中,早就是一個天堂般的地方,成了他們心之所向,賀歡隻要在六鎮登高一呼,不用多久,就能帶著幾十萬人南下,到時,為了這些人的生存,賀歡必然會將沿途的大戶、世家的糧草征來,其中若有不從的,下場不必多言。

而這樣將沿途權貴如犁地一樣犁過一遍,權力的真空必然會被各個小勢力占據,那些沒有門第的小勢力,難道還會允許北魏朝廷派新的世家前來麼?

到時黃河以西之地,肯定都會是朝廷的敵人!

如此一來,朝廷不但失去西邊諸胡的兵源,還會面對幾乎半個國土的亂軍!

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他都不敢想,在昏後幼主,又有奸臣當政的北朝,能在這樣的亂局下撐上幾天。

而主上的計劃裡,甚至沒有直接對北魏出手,他隻是下令身處北方的部將,想辦法回家而已……

他隻是,在北魏這是已經

是星火遍地的房子外,輕輕吹了吹風。

這真是,太可怕了!

崔曜幾乎快喘不過氣來,深呼吸了好幾口,才有在畏懼中又夾雜著幾分興奮地道:“屬下明白!那屬下這便去安排。”

蕭君澤微微點頭。

崔曜立刻起身,以一種幾近奔跑的姿態,發泄了心中激動。

跟著這樣的主公,全該我崔曜青史留名!

蕭君澤看著他的背影,有些莫名:“他是不是真的懂了?”

怎麼感覺他腦補了什麼?

我隻是想讓這亂世提前結束而已,北魏一亂,爾朱榮必然坐大,以他那權欲熏心的性子,和北魏的朝堂不可能一條心,到時必然會有亂子,我也好出手收拾。

“算了,等他發了消息,我再和他細說吧。”蕭君澤輕聲感慨了一下,“隻不過,有點可惜呢……”

他摸了摸腰上的小荷包,裡邊放著魏貴妃給他的羅盤草。

他本來是準備給阿歡一個離彆回憶,好好讓他快樂些日子,再把他發配、咳,派出去公乾的,但現在既然他都在路上了,那能說,這是天意了。

……

蕭君澤起身,回到自家房間。

然後便看到自家三個狗子正在院子裡說話。

他悄悄走近,想聽聽孩子們在說什麼。

“大哥,二哥,你們真的可以在水裡像鴨子那樣地遊來遊去麼?”三狗用崇拜的眼光看著兩個兄長,“不會沉下去嗎?”

蕭道途驕傲道:“當然,這可是爹爹教會我們的遊泳!當時爹爹抱住我的腰,親手教我的姿勢呢。”

“對啊,三弟,爹爹沒教過你麼?”大狗也問,他心裡敵意略微低了許多,哼,爹爹可是帶他們出門了整整一年呢。

三狗無辜地搖頭,有點小委屈地道:“魏姨說,我七個月就出生了,身子弱,不能吹風。”

“啊?”一聽說弟弟居然是早產的,二狗驚訝道,“他們說,早產的孩子都活不久的——哎痛!”

“胡說什麼!”蕭道歌斥責了弟弟,看著弱小可憐無助的三弟,加上他長得又像父親,瞬間那來自血源的親情,就湧上腦門,一把將弟弟抱在懷裡,“放心,我保護你,你會長命百歲。”

三狗習慣性地伸手抱住哥哥脖子,大聲道:“謝謝哥哥!”

蕭道歌嗯了一聲,貼了貼三弟臉,覺得好軟,這個弟弟怎麼那麼聽話乖巧,比二狗可愛多了!

蕭道途在一邊一不滿意了:“我難道不會保護弟弟麼,喂,你抱了那麼久了,讓我也抱一下!”

蕭道歌翻了個白眼:“你抱什麼抱,毛手毛腳的,一邊去,三弟,來,再叫一聲大哥。”

“大哥。”三狗的軟軟地叫著。

蕭道途更不滿意了:“你不能隻叫他,我也是哥哥。”

三狗轉過頭,乖巧地道:“二哥。”

如果蕭道歌不和三弟那麼其樂融融,蕭道途還不會有什麼感覺,但習慣的爭來的東西才是最好的,他頓時急了:“蕭道歌,你抱了那麼久了,該讓我和三弟玩了!”

蕭道歌輕蔑地看了一眼二弟,對三弟道:“走,哥哥帶你去看玩具,這裡好玩的可多了。”

三狗看了一眼二狗:“那,二哥也會一起去麼?”

“不用理他。”

“二哥哥不會生氣吧……”

“蕭道歌!”二狗追了上去,“我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