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3 章 從這開始(1 / 1)

在蕭君澤前去襄陽的時間,北魏的政局越發混亂。

胡太後當政後,開始瘋狂地修築寺廟,耗費巨大的永寧寺塔竣工,並沒有讓她感覺滿足,她為了自家的福報,開始下令各州都修建五級佛塔,這些錢和丁役當然是要加在百姓頭上。

而洛陽的權貴、宦官、宗親,甚至是禁軍,都分彆在洛陽修建起各種寺廟,誰修得最華麗,就最有面子,襄陽的玻璃產業乘著這股春風,爐火晝夜不熄,匠人們三班倒,甚至已經能拚接燒築出三米多高的琉璃佛,華麗至極,當然價格也高得離譜。至於說琉璃瓦、琉璃窗這些,三個琉璃窯坊已經不屑燒了,都把訂單交給了一些工匠自己家小作坊,他們已經開始追求起了“藝術”。

而這並不是終點,胡太後幾乎每個月都設立齋戒大會,給僧人的布施起來從無節製,又時常大賞身邊親隨,讓本就空虛的國庫雪上加霜。

權貴之間的攀比之風更是刮得呼呼作響,河間王元琛用銀子給自己的數十駿馬用銀子做馬槽,那占地巨大的宅院,都是雕飾金玉、琉璃,金碧輝煌至極的,還時常邀請眾王爺賞玩,歎息不能石崇鬥富。

胡太後更是興致一來,就打開國庫,讓親隨百官自己去搬庫中布帛,能搬多少,那就是都是自己的,然後看著這些人爭相前去拖著厚重的布帛大笑。

這時,柔然因為天災,向朝廷請求援助,這兩年,草原屢屢遭災,朝廷連六鎮都沒有怎麼救助,卻因為柔然向大宦官劉騰行賄,從而得到巨量的援助。

六鎮百姓,對此更是越發怨懟。

……

蕭君澤到襄陽時,已經是快五月了。

他準備先去找崔曜,然後悄悄去見自家大狗二狗,給他們一個超級大驚喜。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的驚喜還沒來,大狗二狗給他的驚喜就先到了。

“……你說什麼?”蕭君澤聽著崔曜的話,震驚的差點把懷裡三狗都掉地上,還好三狗反應快,本能抱緊了爹爹的脖子,像一隻貓貓一樣掛在爹爹身上。

但他的爹爹卻沒空理會他那受到驚嚇的小心靈,而是立刻把三狗交給青蚨,看著神情憔悴又帶著一點無奈的崔曜,追問道:“你說他們又跑了?”

崔曜無奈道:“是啊,這次,他們帶了火雷,帶了袖箭,還帶了不少藥和錢財,爬上了去六鎮的船,賀歡已經去追他們了。”

蕭君澤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把心態調整過來:“這兩個狗子,簡直是無法無天!”

崔曜用力點頭。

蕭君澤又從青蚨手中抱回了三狗:“這是我家三狗,狗狗,叫崔阿叔。”

三狗立刻用軟糯的聲音喊道:“崔阿叔。”

“這便是三公子麼?”崔曜看著那酷似主公眉眼,一時沒忍住,伸手將三狗抱在懷裡。

三狗也乖巧讓抱,還勾住了阿叔的脖子,軟軟的小身子貼在身上暖烘烘的,讓他情不自禁就喜歡上了。

這位小公子,看著就是

個乖巧懂事的,一定比那兩位好照顧。

崔曜如是想著。

……

大狗和二狗第二次出逃,其實是有一點意外因素在的。

他們雖然隨時帶著的許多防身之物和錢財,但那是因為上次逃亡留下的一點PTSD,所以隨時帶著這些,增加安全感。

因為這幾年他們十分乖巧,沒有再提去建康的事情,大家都覺得他們已經受到教訓,便沒有讓人如以前那樣看得緊了。

六鎮的糧船是從河口而來的海船,底尖帆高,在襄陽有專門的碼頭,他們其實是去參觀的,獨孤如願告訴道歌和道途兩兄弟,這三十艘船是他們武川軍戶幾乎掏空了家底,才造好的,還好有這些船,才能從南邊買糧,南邊這些年還算是風調雨順,北方這些年可真的是太慘了,雪災、水旱不斷,還有不止一次的地震。

四方不斷都有人反叛,朝廷也就派出爾朱榮四處平亂,他平亂快是快,但所過之處,無惡不作,幾乎都被燒成白地。

他們今年的糧食,就全指著這些大船送去,每晚到一天,就有許多人餓死。

幾人非常好奇,在船上來來回回翻看,忍不住又想起了上次逃亡,於是去船艙的糧庫裡想找找上次感覺。

結果一不小心,掉到糧堆的縫隙裡,因為正是少年好面子的年紀,不好意思求救,於是準備自己爬上來。

但就這麼一會兒,親隨以為他們又跑了,慌亂地去通知主上。

而大船因為急著送糧,沒有耽誤,帶著四個孩子又起航,四個小家夥們就被動地走了。

賀歡聽說這事後,果斷感覺他們應該還在大船上,便一路追了過去,但海船比河船速度要快上許多,孤帆遠影,追起來就要多耗費許多時間。

但慘的是,四個小孩子在百裡外,天水郡的一個叫碼頭,就趁著船速不快,悄悄下船了,因為他們已經不是五歲小孩了,覺得去建康不合適,太遠了,還是回襄陽比較安全,沒有驚動船上的人,是因為不想因為他們而返航誤了送糧的事情。

賀歡於是成功和他們錯過,一路沿著大船,順長江而下。

下船的四個小孩當然不免被有心人盯上,但他們直接找了本地雍州的郡守,隻用拿出崔曜的令牌,天水郡守立刻大驚失色,恭敬地派了五百郡兵從陸路送他們離開——水上是不敢的,這五六月到汛期了,萬一出什麼問題,他可擔待不起。

同時立刻用飛鴿讓人去信,說是尋到四位公子,不敢接待,急送了回來。

道歌還在馬車上和小夥伴們抱怨:“這次可太冤枉了,我們可不是真要跑。”

這兩年,他們被賀歡帶著,去挑了好幾個販賣人口的幫會,看到好多被賣走找不到父母的小孩,心靈受到極大震撼,知道離家出走是非常不負責的事情,所以這次是真的冤枉。

道途倒是不怎麼介意:“萬一這就是天意呢,天意讓我們去找爹爹。”

“上次爹爹信裡說了,再敢亂來,他就生氣了,”道歌搖頭,

“我怕爹爹生氣。”

以前記憶很遙遠了,但想念一直沒有少過,他們就是地想爹爹,想睡前的小故事,想著出門撲蝴蝶快樂,還有一起翻牆躲著青蚨叔叔去玩的刺激。

然後,當他們的車架到達了刺史府時,天都已經亮了,一行人疲憊地打著哈欠,準備洗洗睡了。

但是……

看著屋簷前的天光下,一名青年平靜負手而立,他一身素淨白衣,發以一簪束起,無珠玉,無環珮,更無男女貴族們喜歡的粉黛,但眉眼間,卻宛如凝聚著天下間無儘的豔色,明明應該是溫柔如水的相貌,卻因為那平平淡淡的眼神,瞬間變得氣勢滔天,攝人心魄。

獨孤如願覺得自己的母親已經少見的美人了,但看到這人的一瞬,卻覺得魂魄都要被吸走了,恍惚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黑獺就簡單多了,他隻覺得這是他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

而大狗二狗臉色先是震驚,然後狂喜,幾乎要撲上去,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整個動作瞬間僵住,剛剛喊爹而張開嘴,也閉合不上,仿佛讓人扼住了喉嚨,整個臉色,都像被丟進水裡狗子,顯得十分猙獰。

蕭君澤守了一夜,感覺身上的衣服都讓霧氣沾濕了,看著這兩個僵住的狗子,緩緩伸出了負在身後的手。

一根被打理得非常漂亮,看著就筆直有力的荊條,正出現在他修長如春蔥的五指之間。

“大狗,二狗。”蕭君澤語氣非常溫和,神情也非常溫和,“好久不見,爹爹很想你們,你們應該也是吧?”

……

雖然大狗二狗都是長了嘴,指天誓日地表示這次和他們真沒關係,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是冤屈的,蕭君澤也信了,但看著自己收拾了一晚上才挑出來的荊條,帶著一種“來都來了”的心情,蕭君澤還是給他們手上都抽了一下,讓他們長個記心。

“以後還敢不敢亂跑?”

大狗二狗連說不敢。

蕭君澤這才放下了對狗武器,像他們張開手:“過來,我抱抱你們。”

蕭二狗嗷嗷叫著撲了上去,蕭大狗慢了一瞬間,但他立刻扯住了弟弟的腰帶,把他往旁邊一甩,成功撲到爹爹懷裡。

蕭二狗氣瘋了,立刻扯開父親的手,生生擠進他懷裡,兩兄弟抱著爹爹哇哇大哭,那重量,生生把蕭君澤壓坐在了榻上。

三狗坐在一邊,圍觀了全程,他抱著手裡奶瓶,漂亮的大眼睛裡,帶著好奇和笑意。

這就是大狗和二狗兩位哥哥麼,看著不太聰明的樣子呢。

他沒有擠進去,爹爹抱他抱得太多了,爹爹說過,要懂得分享,才會有更多人喜歡他,爹爹說的話,就是對的。

大狗和二狗抱了爹爹好久,都不願意鬆手,最後還在爹爹懷裡睡著了——他們連夜趕路,早就困了。

隻是就算睡著了,他們手指也死死捏著爹爹的衣袖。

三狗這才爬過來,好奇地捏了捏兩個哥哥的臉。

蕭君澤則無情地把衣服脫下來,給孩子把被子蓋好,抱起了三狗,看著在一邊宛如透明的人崔曜:“怎麼,沒看到打孩子,是不是有點遺憾?”

崔曜笑道:“哪有,我就是怕你打壞了,準備出手攔呢。”

結果主上根本沒舍得打。

“好了,去書房吧,”蕭君澤微笑道,“該聊聊正事了。”

從哪開始呢?就從六鎮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