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一點點的震撼(1 / 1)

蕭君澤休息一夜後,精神恢複,坐在襄陽的臥室之中,開始一天的工作。

他翻看著崔曜送來的資料,裡邊是他上次離開時,要求崔曜搜集的消息。

如今襄陽城外,有大小煉鐵、煉焦坊六十餘座,能產鐵水三百七十餘萬斤,焦炭一千九百餘萬斤——聽著好像很多,但三百七十萬斤鐵水不過是三千多噸的鐵產量,換成普通貨車,也就兩百多車次就跑完了,平均每天產鐵不夠一個大貨車拉走的,要知道這可是整個襄陽的產量啊。

好在,無論是如今開墾雲夢澤,還是三長製改革後的北魏,都能吃下這樣的產量,平均下來每人都不到四兩的鐵,加上草原諸民們,需求還有巨大缺口。

另外就是羊毛,如今毛料的年產量已經達到十萬匹,絹、麻更是達到七十餘萬匹……

如今整個襄陽的人口已經達到五十萬,和總共六十餘萬人的洛陽城相差無幾,但要知道,洛陽是舉全國之力在供養,有無數權貴世家積粟、布匹流向洛陽,還有本身十五萬禁軍的巨大消費市場,而襄陽卻是個純粹的產業城市。

崔曜對這樣的成就十分驕傲,他對君澤道:“先帝在位時,就不止一次寫信給我,要屬下入朝當度支尚書,並且承諾隻要磨練上幾年,於朝廷中積累威望,司徒之位,指日可待。”

“那倒是可以去,”蕭君澤笑道,“想想看,南北兩朝,想當哪裡的司徒,都任君挑選,也算位極人臣了。”

“這可不行,”崔曜頓時就飄了起來,得意道:“兩朝皆不是梧桐,屬下隻等主公一統天下,當您一人的司徒!”

“嘴真甜。”蕭君澤笑了笑,又翻看起了其它細節。

但光看產業規模不夠,整個襄陽城,如今有大約三十餘萬的工人,男女各半,男工多在煉鐵、煉焦、采石等行業生活,而女工則絕大部分在紡織業中,會有女工的原因不是因為男女平等,而是女工的價格更低,不到男工的一半,更容易管理。

“這些工坊,你去巡查過了麼?”蕭君澤問。

“自然,每月皆會掩飾身份,悄悄前去巡查,”崔曜對君澤交代的事情,總是十二分用心,“據屬下探查,這些工人除了少量本地人,大多是南陽、新野、司州的逃奴,還夾雜著山中蠻夷,他們最初在魚梁州外的水澤、山間搭起窩棚,每日去碼頭、道橋找些零散活計,這兩年,他們也大多落了戶籍,在魚梁州找了活計,整個雍州的多餘的米糧,都是由他們購去……”

同時,這些人都有一個特點,就是乾活非常拚,積蓄了一點錢財後,便要購買農具、墾荒契,前去開墾土地,不再繼續做工。

好在,雖然工人流失比較嚴重,但每年新來的逃民也很多,如今漢化快十年,多的是被印子錢逼得走投無路的逃民。

“印子錢?”蕭君澤找到其中的要素。

“對,”崔曜笑道,“如今北朝大興佛寺,供養人、鑄佛皆需要大量錢財,而放印子錢,便是斂財最好的辦法。”

他還給君澤說了一下基本操作,簡單說,就是強行放貸,欺淩弱小,不管對方需不需要這些錢,就得收,甚至還一定是錢,比如要求借出去一個雞蛋,就得收回來一隻雞;借出去一升米,還回來的米必是一車米……

用這種辦法,先前那些在均田製中分到田產的庶民,不但保不住自己土地,甚至連自己都會變成還款的一部分,被拉去修築佛寺、石窟,或者成為家奴。

“那,雍州也難免有這些事吧?”蕭君澤皺眉問道。

“有自然有,但遠不如司州那麼厲害,”崔曜感慨道,“咱們這裡的農戶過不下去了,會舉家逃亡,在襄陽混口飯吃,而土地若無人耕作,便是大過,到時這些鄉豪,該給的稅賦,一分不得少,他們自然也不敢對治下太過嚴苛。”

雖然朝廷規定了稅率,但誰去管每個田的具體產量啊,通常收稅都是估計一下某鄉某郡的產量,按這個數量要求收上來,至於對方家裡有沒有遭災,有沒有減產,都是不管的,反正三長製在那放著,交不夠,郡裡就會找黨長,黨長找鄉長,鄉長找鄰長,一個個找下去,就像一根繩上的螞蚱,總是跑不掉的。

說到這,崔曜還有笑了起來:“最近,戶籍之上,連女嬰都都多了許多。”

蕭君澤聽到這裡,心中略為有數。

於是他又提起了朝廷的事。

洛陽離襄陽隻有五百餘裡,以鴿子的速度,哪怕中間多休息一下,三五個小時就能飛到,如今一天已經過去,完全可以更新情報了。

“彭城王回了您的消息,”崔曜答道,“他說,放魏大夫回去可以,但沔水之北五郡,是由先帝拿下,需要交還給朝廷。”

沔水就是漢江,等於要將襄陽以北所有的雍州土地,都交給北魏。

“他想的真美,”蕭君澤輕哼一聲,“這麼一來,襄陽豈不是要人心惶惶,你回信給他,靠近洛陽的義陽、方城兩郡,我能交給他,其它的,沒得商量。另外,我沒有要揭穿洛陽宮變之事,也不會直接將雍州並入南朝,算是我的誠意。”

雖然君澤在洛陽做出那麼轟動的大事,但朝野之中,對襄陽一地,目前卻處於閉口不談的狀態。

目前的情況是,朝廷不能、也不願直接揭穿君澤的身份。

襄陽目前已經集結了一切的叛亂條件,沒有人懷疑君澤一但回去,便會立刻帶著雍州回到南朝,但,朝廷還是完全不承認君澤就是蕭昭澤這個事實——承認了,襄陽是真的會反,要知道,雍州之地,朝廷從南朝奪來,也不過是五年前的事情。

當沒有一頭牛時,怎麼高呼都沒事,可真有一頭牛了,說話行事便要三思而後行了。

同時,若是承認了君澤的身份,無疑是北朝上下的奇恥大辱,所以,隻要君澤不主動承認,那麼,北朝表面也會當不知道,假若無事發生。

“魏大夫這身價,比和氏璧還貴了。”崔曜酸溜溜說了一句。

“那可比不得,”蕭君澤笑道,“人家秦王是用十五座城換和氏璧,

魏妃這才兩座城呢。”

可秦王最後不也是耍賴了麼,??[”崔曜輕哼一聲。

“但是,如果是阿曜你有危險,”蕭君澤真誠地看著他道,“我會願意拿襄陽城來換你的。”

一瞬間,崔曜心花怒放,紅霞滿臉:“這、這多貴啊!”

“阿曜你值得!”蕭君澤說得斬釘截鐵。

崔曜本想再問一句斛律明月值多少錢,但又覺得這話有點兒侍寵而嬌,便把話吞下去了。

“好了,說說襄陽軍備。”蕭君澤轉移話題。

“……如今,襄陽有大軍兩萬,”“皆從的敕勒部、秀容部、還有諸胡酋中挑選的精銳,其中明月的部眾裝備最精,人馬皆的著重甲,魚梁州水軍有大小船艦一百餘,水軍一萬三千,同時,各郡有郡兵兩千。另外,各地鄉豪,皆願歸附,若要回歸南朝,隻是您一聲令下的事情。”

“不必,”蕭君澤輕笑一聲,“南朝那些權貴,一無是處,把襄陽並進去,隻是徒增麻煩,不如就這樣維持著。”

“但是……”崔曜有些遲疑道,“可一旦我等若是不遵守北朝調遣,那些財貨,可能就進不了洛陽,入不了河北陰山之地,還會截斷與草原商路。”

“這事,我會處理,”蕭君澤托著頭,微微皺眉,“到底還要做過一場,分出勝負才能算,如今襄陽形勢正好,若有戰火,必然會有所動蕩,你要提前做好準備。”

崔曜立即道:“您放心,諸家商坊、各大鄉豪,明月都已經派人盯住了,一但他們膽敢冒頭,我便立刻將他們處理乾淨。”

蕭君澤抬頭看他,沉默數息,才幽幽道:“我說的動蕩,是戰事一起,商坊必會停工,許多工人便會衣食無著,要你備著糧食,避免有匪類掠劫,至於那些鄉豪,便照你說的做。”

崔曜一時有些尷尬,但他很會調整自己,立刻恭敬道:“還是主公你的想得長遠,我這就去安排。”

蕭君澤看著他離開,無奈地搖頭。

雖然阿曜是他的精心培養出來的左右手,但讓他一下子就有覺悟,也不可能,慢慢來吧。

-

賀歡是第一次來襄陽,對這個繁華之地,並沒有多作停留,而是找斛律明月去借一匹快馬,準備回桐柏山去。

雖然知道那些襲擊者的目標不是他們這幾十個胡人,隻要他們逃走,對方也按理也不會和他們這些擅戰的軍卒多加糾纏,但,生死大事,他不可能的放棄自家兄弟,必須第一時間聯絡上他們。

斛律明月也十分感激的賀歡將君澤帶回來,於是果斷將自家手下的一支百人騎兵派出,隊主賀拔勝隨他一起,去找回那些屬下。

桓軒也隨他們一起回去。

他這次和家族算是撕破了臉,回去還有的麻煩。

於是,軍卒開拔,在騎行一日夜後,便到了先前那處小村,找到了正在那裡等他歸來的同伴。

如他所料,那些山蠻在君澤等人落水後,便沒再糾纏,而是直接退去,他們沿河尋找了

兩日,看到了賀歡留下的印記和消息,正準備去襄陽與他會合呢。

當得知隊主成功抱上雍州刺史的大腿後,他的兄弟們都十分振奮,覺得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桓軒婉拒了賀歡送他回去的好意,說他有另外的事情,便獨自己消失在了山林之間。

在騎兵隊主賀拔勝的幫助下,賀歡一行人踏上了前去襄陽的客船。

……

賀歡這些兄弟們激動得一夜沒睡,大家都商量著到襄陽後,該如何過,要買多少馬,多少鐵鍋,送去草原,到時大賺一筆雲雲。

但,他們的激動,隻維持到了離開船泊,上了魚梁州的碼頭。

斛律明月知道賀歡回來了,親自來迎接他,還帶他們去了碼頭上最好吃的一家面攤。

賀歡等人被碼頭上香噴噴的燴面吸引,老板招呼著軍爺來嘗嘗,這面是這碼頭上最便宜的一家,絕對不吃虧。

加上一日夜的奔波,大家都餓了,於是他們坐在碼頭,每人點了一碗面。

攤子的馬紮坐不下,很多人便捧著陶碗,蹲在路邊,大快朵頤。

每碗足足的半斤面條,加上澆頭,結賬時才知道,要十錢一碗!

他們一行人,要九百多錢,這錢在洛陽買米都能買兩百斤了!

這真的不是遇到黑店了麼?

一時間,賀歡面色大變,掏錢的手都有幾分顫抖。

斛律明月卻是自信一笑:“看來賀兄弟手頭並不寬裕啊,回頭去我軍營,我給你們預支一月俸祿!至於這頓嘛……老板,記在我賬上。”

“好勒。”老板爽快地答應了,“軍爺下次再來啊!”

賀歡頓時羨慕,恭敬道:“多謝將軍!可、這軍中也有俸祿麼?”

斛律明月看他好像一點也沒吃到下馬威,不由有些失望,答道:“如今襄陽有兩種俸祿,其一,是每月兩百文錢,其二是由郡城劃出府田,每戶十畝,有大軍開拔時,自帶武器、馬匹。”

賀歡和兄弟們倒吸了一口氣,立刻便有兄弟大聲道:“第二種,我們要第二種!”

斛律明月笑道:“那可不行,隻有落戶三年、或者立有大功的兵卒,才能賜下良田,當上府兵。”

回頭他就找個理由,把這些家夥送回六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