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用我不可以(1 / 1)

賀歡擰乾了自己麻衣上的水,拿身上的匕首砍斷了幾根樹枝,圍在兩邊擋風,又在周圍四處尋覓,在一些樹洞處找了些乾燥的苔蘚和樹皮,又找來的一堆鬆果,還在河灘邊用石頭搭了個小堰,誘來幾條小魚。

蕭君澤略做休息後,恢複了些體力,摸了摸額頭,把左輪裡的幾枚已經浸濕的子彈換掉,剩下的繼續用油紙的包好。

大雨過後,山間的草木濕潤,用這樣的草木生火會有大量濃煙。

賀歡將木頭用匕首劈成小小木條,像灶台一樣的圍在周圍,中間用鬆果、乾樹皮等物點燃,把柴火邊烤邊燒,這才終於讓火的煙霧少了許多。

這是一堆很小的篝火,長短不到一尺,卻已經是少年能儘可能弄來的溫暖了。

“那些襲擊咱們的人,桓王,你知道是何人麼?”賀歡把自己外套放在火邊烘乾,又去解下了桓軒的外套。

“那是桓叔興的人,”桓軒沉默數息,有些歉疚地道,“我見了阿蕭,心思便懈怠了,忘記多做防備,這次是我無能,才讓你們受了此禍。”

“與你沒什麼關係,”蕭君澤倒不在意,“我急著離開,就是怕元恪封山大索,但你家那位,居然不通知你,便一意襲殺,倒也是位殺伐果斷的。”

桓軒羞愧地點頭:“正是如此,他與我平日本無衝突,也不知為何——等等,阿蕭,你說元、元什麼?”

“元恪!”蕭君澤隨意道,“就是當今朝廷的皇帝元恪。”

桓軒和賀歡都驚呆了。

於他們而言,北魏是一個東至渤海、西至的涼州,北至草原,南至江淮的龐然大物,可以隨意興兵數十萬,北燕、北涼、柔然、高車,武德充沛到益處,幾乎天下無敵的龐大朝廷。

隻要這朝廷發一語——甚至不用皇帝發話,隻要中書令輕說一聲,桓軒這樣的山民們就會被輕易驅逐甚至發配六鎮,賀歡這樣的隊主,他們能隨意招來數十萬,可以起無數工匠,修築宏偉的石窟寺……

一個遠支宗王或者是門閥的屬下,就能輕易改變賀歡和他手下那近百位兄弟的人生。

而這時,阿蕭居然說,皇帝親自來了這小小的桐柏山,要封山大索?!

“事情是這樣的,”蕭君澤脫下打濕的鞋襪和外套,把手腳靠近了火堆,披散的長發還滴著水滴,隨意道,“先前雍州刺史在洛陽祭拜先帝,與元恪這新皇帝發生衝突,劫持元恪至此,中途遇到了一點麻煩,讓元恪跑掉了,估計元恪是找到了桓叔興,所以,就變成現在這番情況。”

桓軒頓時頭皮發麻,他吞了一下口水,幽幽道:“這,刺史大人,這還能繼續當刺史麼?”

蕭君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桓軒腦子急轉,認真思考道:“我覺得,很難,雍州畢竟是一州之地,若是朝廷大軍壓境,必然要投奔南朝,而南朝也對刺史大人報有戒心,說不得便要將他調走,失去積業,要再度起勢,便要耗費一番時日了。”

蕭君澤又看向賀歡:“你覺得呢?”

賀歡沉吟了幾息,才謹慎道:“敢問,君刺史為和要與陛下翻臉,又是如何將陛下劫持至此?”

蕭君澤思考了一下,回憶道:“和陛下鬨翻,是因為陛下覺得君澤是個威脅,要將他拿下,君澤不願意束手就擒,於是劫持了他,至於離開洛陽,還記得我給你做過的孔明燈麼?”

賀歡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難道你們,你們是……”

“對啊,從天上掉下來的。”蕭君澤露出微笑。

桓軒想像了一下,然後感覺自己想象力太貧乏了,想不到能帶人飛上天的孔明燈能有多大,整個人都有些木然:“這刺史大人,實在是、實在是……”

一時間,他有些懊悔自己讀書太少,以至於如今搜腸刮肚,也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這位大人。

相比之下,自己就像是皓月之下的螢火,彆說及了,碰觸的資格都沒有。

賀歡沉吸了一口氣,目露欽佩之色:“不愧是遠在襄陽,便能得草原六鎮之心的君澤大人,這卻實是通天之能,世間前無古人,難以企及。”

蕭君澤卻並沒覺得開心:“那又如何呢?這次大亂中,他親手殺了自己義兄馮司徒,與好友彭城王決裂,這能力再強,也抵不過人心。”

賀歡卻不這樣覺得:“君刺史才華蓋世,不輸王猛、崔浩等王佐之才,陛下無法用之,是他識人不明,這天下怕是很要亂。彭城王、馮司徒身在局中,與君刺史道不同,不相為謀,便是這次不分開,也難保下次不會決裂。”

蕭君澤看他一眼:“你居然是站君刺史這邊?”

賀歡沉默數息,才低聲道:“世族門閥,宗王親貴,壓迫六鎮久矣,當年我家被牽連發配,也隻是因為得罪了一位主薄,便家破人亡,如此朝廷,我為何要站?”

蕭君澤托著頭看他:“你難道想學陳勝吳廣?”

賀歡搖頭:“自古先出頭者,都是眾矢之地,我會投奔明主,效犬馬之勞。”

蕭君澤忍不住笑道:“如此看來,君刺史就是你心中明主了?”

賀歡微微點頭:“這是自然,不然天下,還有誰稱得上?”

桓軒在一邊聽得皺眉:“君刺史學究天人,能將雍州治理成一片樂土,但我觀之,這些年來,雍州不修武備,錢財工坊,皆在城外的魚梁州,如今他又在朝中失去靠山,到時,隻怕一場戰火過後,便要毀成廢土。”

這也是他這些年舉棋不定的原因,再多的錢糧,若無武力相護,那也是鏡花水月,轉瞬即逝。

君不見當年北涼的百年基業,佛學、儒學大昌,但在北魏過境後,二十餘萬戶涼州百姓都被遷到平城,涼州自此荒涼。

賀歡不認可:“以君刺史的智慧,不可能料不到這點,他敢如此做,必有依仗。”

桓軒則看向阿蕭:“阿蕭,你覺得呢?”

“我覺得……”蕭君澤正要回答,突然鼻尖一癢,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河風吹過,他身上濕透的中衣遇風蒸發,帶走了他本就不高體溫。

賀歡躊躇了一下,終於道:“公子,你要不,將中衣褪去,否則讓它自己乾透,怕是會受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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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君澤覺得也是,於是解開中衣係帶,褪去綢衣,那一瞬間,白皙精致的鎖骨、修長的手臂,柔韌的胸口,還有光滑緊實的小腹,皆一覽無餘。

桓軒隻看了一眼,便眼紅心跳,急忙低下頭去,仿佛地上有什麼奇珍異寶。

賀歡也怔了一怔,輕笑道:“公子穿衣後,看著柔弱,但這身子,倒有些軍中武人的味道。”

難怪當時差點就把他鎖喉了——到現在,他的脖子還在隱隱作痛呢。

蕭君澤頓時挑眉:“你倒是有眼光。”

他可是花了快十年的時間,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雖然沒練出一身耗子肉、麒麟臂,但勻稱緊致,力度內斂,絕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弱小。

話是這麼說,但外衣一脫,山風一來,頓時寒毛倒豎,蕭君澤隻能搓著小臂,給自己一點溫度。

可惜他家小老虎暫時寄存在桓軒的山寨裡,沒有一起帶來,否則,如今抱著它,也能當一個暖爐用用。

等等,暖爐?

他伸手捏住桓軒的手,感受了一下溫度。

桓軒頓時臉紅到脖頸,小聲道:“我身上也很暖和的。”

蕭君澤靠過去摸了摸,眉頭微皺:“你快糊塗了。”

這哪裡暖和了,分明比他還冷。

賀歡察覺到不對,過來摸索了一下,將半乾的衣衫給他裹上,又將火堆小心移開,將下邊滾燙的石頭鋪開,微微冷一點後,將他平放在烤熱的地面上,皺眉道:“有些麻煩,他燒的很重。”

才一躺下,桓軒緊繃的神經似乎就已經到了極限,幾乎是立刻就閉上了雙目。

賀歡又扶起蕭君澤:“這火堆不大,能燙暖的地面不多,你和他擠擠吧。”

蕭君澤才坐下,便問道:“你呢?”

“我要去巡邏一番,找找出路,”他看著周圍,“天快黑了,我要在附近留下些記號,我屬下才好尋來。”

蕭君澤點頭:“好,我等你。”

賀歡於是拿起剛剛削尖木棍,沿著小河附近的灌木走去。

蕭君澤提起精神,沒有休息,而是按著槍械,默默地恢複著體力。

他的額頭也很燙,但感覺自己還扛得住,中途還給火堆添了些烤乾的木柴。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賀歡回來了,他赤著上身,身上有幾道細長的傷口。

“這是?”蕭君澤有些發抖,太陽下去了,也更冷了,一點點火光的溫度,不足以溫暖他。

“這是被荊棘刮到了。”賀歡答道,“小事,睡一覺便好了,公子,你先休息吧。”

蕭君澤沉默了許久,才磨了磨牙:“地上不平,我睡不著,你讓我靠一靠。”

賀歡小聲道:“要不,您再等

等,我把火堆再移開一些。”

蕭君澤看他有些躲閃的眸光,不由起了興趣:“賀歡,不是我自誇,我這容貌還是有幾分的顏色,你都坐懷不亂,那又有何可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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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亂,”賀歡輕聲道,“我也不會躲避了。”

“哦,這從何說起?”蕭君澤問道。

“你知道魯男子的故事麼?”賀歡認真問。

“沒聽過!”蕭君澤隻對喜歡的曆史時間有興趣,其它的興趣不大。

“魯國有一男子獨居,一夜,鄰居寡婦求來避雨,被魯男子拒絕了,寡婦說,你怎麼不學柳下惠,當年柳下惠夜宿郭門,有女子來投宿,因恐其凍死,讓她坐在自己的懷裡取暖,直至天明,都沒有發生違德之事,你為何不行?”賀歡仿佛也在說服自己,但推開的力度軟弱到可以把蒼蠅掀翻,“魯男子答,他可以,我卻不行,我要以自己不可,學柳下惠的可以。”

“你還有些學識啊。罷了,我也不強人所難。”蕭君澤微微挑眉,他已經冷得CPU都快不轉了,不過賀歡說得有道理,於是他不再要求,縮在地上,儘量保持體溫。

但隨著夜深,露水凝聚,陰冷的天氣更重,蕭君澤卻發現自己不冷了,隻是手有些顫抖。

瞬間,他心中警覺大起,這是急性失溫的症狀,再等一會,他很可能會呼吸衰竭,心跳驟停。

既然如此……

“你過來。”

“不可……”賀歡掙紮。

蕭君澤坐起身子,漫不經心地抬了抬手,語氣卻不容質疑:“彆擔心那些小事,隻要我可以,便沒什麼不可以。”!